仙人消失之后

    要知道现在枫叶初红，刀锋港的白天还有点暖和呢。
    好在裂煞丹已经生效，众人提运真力，虽觉手脚冰凉，好歹没被外力所乘。这些灰雾绕着人身盘旋，专找口鼻眼耳，像是不怀好意。
    伶光担忧道：“连海面上的阴煞都这么浓厚，恐怕我们不好上岛。”
    龙脊岛才是地脉源头，它怕裂煞丹的效力顶不住。
    药效嘛，是有限度的。
    贺灵川还未开口，项间的神骨项链忽然发热。
    这玩意儿沉睡太久，他都不记得它上次有反应是什么时候。
    下一瞬，链坠子中间的孔洞就开始吸取雾汽。
    在其他四个同伴十八只眼睛看来，灰雾忽然疯狂涌向贺灵川，像是后方有什么在驱赶，然后——
    然后就消失了。
    贺大少就像个人形黑洞，所有灰雾一旦靠近，就不知去向。
    连朱大娘这样见惯了怪事的上古大妖，都惊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贺灵川抬起左腕，伸开五指又合上。虽然浑身上下都被浓雾包裹，但他并未觉出不适，浓雾还未沾到他，就被神骨项链吸走了。
    神骨的反应就像人刚睡醒，长吸一口气。
    但外人看不清雾汽的真正去向，只以为近其身而消失。
    “吱，不好！”伶光一把按住他腕脉，担心他被灰雾所乘。阴煞浊气侵体，而且是这个浓度、这个量级，不是开玩笑的！
    它是听说有些尸体埋在阴煞之地，久而久之成僵。
    那还只是阴煞之地，不是地脉！
    伶光脑海里已经转过好几种驱煞之法，但首先要把主人与阴煞隔开！
    贺灵川害怕它突然往自己嘴里塞一大堆丹药，轻轻挣脱它的爪子：“没事，阴煞于我无碍。”
    伶光已经摸到他的脉搏，的确没觉出异常，脉象沉稳有力，没有异邪入体的症兆。
    虽然不太明白，但它也算松了口气。
    大家下意识站开两步，不愿被灰雾沾上。他们看着阴煞浊气疯狂扑向贺灵川，后者却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这对比反差有些强烈，这画面……也有些诡异。
    观者无不骇然。
    竟连地煞也奈何他不得，贺灵川在手下面前的形象更加高深莫测。
    陶然直接问道：“主公，您还好么？”
    “好得很。”贺灵川一声长笑，心情大好，“果然不出我所料！”
    其他人不明就里，但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放了心。
    大少连地脉里的阴煞浊气都能收取，不管他用什么方法，牛掰大了。
    朱大娘倒是很淡定。它跟贺灵川一起大闹天宫，一起离开墟山，最清楚这厮的丰功伟绩。在他身上，发生什么怪事好像也稀松平常。
    而贺灵川赶来仰善群岛，就是要试验心中一个念头。
    鹿洵给他描述仰善群岛时，一提到“地煞”，贺灵川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盘龙沙漠，想起了渊国故地。
    盘龙沙漠覆灭，几百万军民身亡，煞气导致了其后一百多年的狂沙季。
    渊国故地更不用说了，千星城的地煞之浓烈，连桃子这个“地煞童子”都被进一步催化成小怪物——魃。
    但贺灵川抵达灵虚城后，就从伏山越那里获知，千星城的地煞大减，草木已经开始生长。
    近二百年的地煞绝地，为什么突然发生这种变化？
    不是贺灵川臭美，但他思来想去，会不会变故就在自己身上？
    这事儿，是不是大方壶干的？
    他不介意验证一次，因此才向自己原身的老祖宗鹿洵问得格外仔细。
    此刻，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大方壶不仅需求阴煞，还大吃特吃，显出了极度的贪婪！
    这害人的玩意儿对它来说，反而是好东西？
    顷刻间，方圆二十里的灰雾都被它抽吸一空，效率高得惊人，前方视野又重新变得清晰。
    小船渐渐向着灰雾的来向，也就是龙脊岛靠近，一路上人形大少，不是，人形黑洞都在被动清理航道。
    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已经了然。
    贺大少身上必定佩戴某种宝物，能够吸取阴煞。
    他不肯说，那是他的隐私，谁也不会主动提问。
    但这宝物……功效有点强劲啊。
    天上的云团又挪开了，阳光重新照耀海面，那些灰雾咻一下就被晒得无影无踪。
    众人看到这里也大概明白，阴煞见不得阳光，但白天仍有灰雾隐在岛屿山峦的阴影当中，趁着阴天散逸出来。
    它们跑得比船快，一旦阳光消失，海上的旅客仍会中招，是以无论商船还是海盗，都不敢靠近这片区域。
    而夜里才是阴煞的主场，难怪船家叮嘱陶然，入夜就要赶紧找地方停靠上岸。
    等他们放船登上岛屿再回头，只见天和景明，水波耀金，美景无限。谁能想象，这条航路几十息前还是海船的修罗场？
    众人顺着蜿蜒的山坡，登上龙脊岛。
    蒿草和芦苇至少都有一丈高，到处都是倒伏的高大植物。
    陶然忽然道：“这地方几乎没人来过，怎么会有现成的道路？”
    地面有路，宽度在三尺左右，正好容一人通行。
    简简单单一条路出现在这里，却让人毛骨悚然。
    以龙脊岛植物生长之旺盛，这种路要是一个月没人走，早就被草木填平。
    阴煞遍布的海岛上，怎么会有活人？
    “这是兽径，草都被压平了。”裘虎蹲下去仔细观察，“路边的草叶上有浅灰色的黏稠物，气味——”
    他有意嗅了一下，立觉恶心，赶紧捂起了鼻子：“咸腥！”
    伶光也跳下来看了看：“若非你服过裂煞丹，这会儿就要呕吐不止。”
    贺灵川抚着下巴道：“我听说这岛上还有活物，名为阴虺，莫不是这些东西踩出来的。”
    伶光担忧：“这些怪物成天浸淫在阴煞中，一旦被它们咬伤，恐怕不好救治。”
    陶然抬头看天：“离太阳下山还早，我们暂时还算安全。”
    贺灵川一马当先：“走吧，提高警惕就是。”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峭壁在岛屿另外一端，他们从船只靠岸的沙滩到山坡，坡度不大，不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