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医院的VIP病房里。
    桑若坐在沈汀舟床边，抱着果盘一口一个草莓，看着床上裹成木乃伊的沈汀舟，嘴里含糊道。
    “你这怎么回事啊？”
    沈汀舟没看她，眼睛一直注视着病房门口。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嘛，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见沈汀舟不搭理她，桑若笑了笑，故意问道。
    “老抻你那脖子看门口，不累吗？”
    从她来病房到现在，沈汀舟就心不在焉的。
    门口稍有点动静，沈汀舟就会不由自主的朝门口看，每次看到来人，她都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失望。
    沈汀舟：“你很吵，我想休息。”
    这是下逐客令了。
    桑若也不恼，“你们谈崩了？”
    谈崩了吗？也不算吧。
    只是得到了一个比背叛更令他难受的消息。
    沈汀舟抿了抿嘴，思绪回到三天前。
    面对他的控诉，孟晚意一面茫然和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背叛你了？”
    于是，沈汀舟压着火，把向阳村以及他后来调查的事情从头和孟晚意说了一遍。
    说完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沉默。
    半晌后，孟晚意缓缓开口。
    “我承认后来靠近你的确目的不纯，动过利用你的念头，但你说的那些事，我没有做过。”
    她揪了揪脚边的草继续说。
    “当时我受人蛊惑，以为我父母当年的死和你父亲有关，所以我在拍卖会上耍了一些手段，为的——”
    孟晚意话音还未落，她就被沈汀舟扑倒了，紧接着一个温热的吻急切的贴了上来。
    一开始，这个吻并没有包含任何情欲，更像是沈汀舟在确认什么，直到他感受到孟晚意的回应。
    那一瞬，沈汀舟感觉自己脑袋里似乎有无数簇烟花急急升空，然后啪的一声，在脑袋里炸响。
    沈汀舟难耐的用手扶住孟晚意的脑袋，刚想加深这个吻，这时，一道强光照过来，警方和救援队赶到了。
    孟晚意吓得推了沈汀舟一把，他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孟晚意，离开时，薄唇红艳艳的，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情潮。
    去医院的路上，沈汀舟眼睛一直黏糊糊的看着孟晚意，那只没受伤的右手也不老实，大手包着孟晚意的小手一直摩擦。
    把玩了一会后，慢慢撑开她的指缝，然后将自己手指嵌进去，最后十指紧扣，紧紧攥紧她，看得车上的医生和护士都有些脸热，努力当个隐形人，安静的处理沈汀舟的伤口。
    等到医生开始处理沈汀舟的后背时，沈汀舟刚刚那算镇定的脸，闪过一丝痛楚。
    除了骨折了的右腿和左手，沈汀舟的后背伤得也很严重，殷红的血几乎染红了他的后背，干枯的血液黏在衣服上嵌进伤口里，医生只好小心翼翼的用剪子把他衣服剪破，避免其他不必要动作使得伤口再一次撕裂。
    将衣服处理完后，沈汀舟后背的伤就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里。
    一个钢棍痕迹的淤青从他肩胛骨蔓延到他腰窝处，显得触目惊心，不仅如此，他肩上还有一个十厘米长的刀痕，应该前边打斗时，不小心被利器所伤，伤口还挺深，血肉外翻，隐隐能看到白骨，除此之外，他沈汀舟背上还有无数道划痕，擦伤。
    孟晚意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背时，眼眶不受控制的泛酸，喉咙也干涩得厉害，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你这后背以后可能要留疤了。”
    沈汀舟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
    “没事，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要是嫌丑，我可以纹身。”
    提到纹身，孟晚意顿了一下。
    “没必要，纹身很痛的。”
    这时，沈汀舟想起了孟晚意肩胛骨上的桔梗花，没忍住把心里困惑已久的问题抛出来。
    “你那么怕疼，为什么还要在肩上纹那一片桔梗花啊，是有什么意义吗？”
    孟晚意踌躇了一会，避开了沈汀舟的目光。
    “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答案的。”
    沈汀舟的浅笑僵在了嘴角，半晌后，他哑声问道。
    “是和靳灿有关对吗？”
    “嗯。”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纹身的含义。
    沈汀舟喉咙滚了滚，“那你——”
    沈汀舟问不出来了，他承认在这一刻他怯懦了，害怕了。
    心底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在这一刻几乎要被熄灭。
    孟晚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靳灿于我而言，是年少的美梦，是精神的依托，除开情爱之外，他还因为救我，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孟晚意喉咙一哽，闭上眼睛，轻声道。
    “我能放下他，但我忘不了他。”
    终其一生，她都不许自己忘记。
    如果那天不是因为她的一时兴起，他们根本不会发生意外，靳灿更不会因为她而丧命。
    车里的粉红泡泡因为孟晚意这些话，瞬间都被戳破。
    气氛降至冰点，同车的护士和医生瞬间放轻了呼吸，恨不得当一个隐形人。
    沈汀舟垂下眼眸，一包酸水被她这些话狠狠的刺破，在他胸腔里炸开，然后渗进他的五脏六腑。
    爱恨交织，暴虐的因子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这一刻他恨透了孟晚意的坦诚。
    他很想甩开孟晚意，撂下狠话，来维护自己散落一地的自尊，可到最后，他还是听到了自己没有骨气的那句话。
    “那我呢，我怎么办。”
    是啊，他该怎么办？
    这颗真心给出去了，被捏得稀巴烂，她不要，他该怎么办。
    孟晚意：“沈汀舟，其实小产那天我从医院追过来，就是想和你表明心意的。”
    在听到孟晚意这句话时，沈汀舟心跳剧烈跳动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孟晚意。
    “你不用怀疑，我确实喜欢上你了，但经历过今天这些事后，我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喜欢。”
    纵使两人之间存在种种误会，沈汀舟仍在这样危险的关头舍命相救，拿命相搏，这份爱毋庸置疑。
    她可以很肯定沈汀舟很爱她。
    可正因如此，他不应该这样委屈，拿命去换得这么一个，心里有放不下的人，身上还纹了纪念别的男人刺青的她。
    这样太不公平了。
    沈汀舟沉默了半晌，“配不配，你说的不算。”
    孟晚意慢慢的抽回手，平静道。
    “沈汀舟，你扪心自问，你一点也不介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