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苏照颜

  皇上顾虑到太子大婚，并没有将遇刺的事情张扬，但是这到底也是件大事，刑部与内务府在准备 
大婚庆典的同时还要兼顾到刺客一事。
  御林军副都统燕珏因为此事，被降职。他是极为要强的人，在权贵子弟林立的御林军中也算是个 
异类，如今他被调离权力核心，反而方便他彻查此事。
  雪绯墨看到他时，他正倚在一棵树上，闭目沉思，手中拿着一叠纸，应是从刑部调出来的资料。
  雪绯墨见他浓眉深锁，心知他正在苦思，也就不便打扰，轻轻转了身，还未抬步，就听那人淡淡 
道：“太傅，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傅指教。”
  “请讲。”雪绯墨转过身，静静看着慢慢起身的御林军大将。
  燕珏目光炯炯，看了雪绯墨一阵，才有些泄气地道：“太傅可知，要查出刺客来历，该如何入手 
？”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雪绯墨看着他，上阵杀敌都毫无惧色的男子，在她面前居然有些胆怯， 
“燕大人，当年参加过瀚海黄沙的攻城战么？”
  “参加过，”燕珏点头，一脸回味的表情，“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为国尽忠，战阵中亡，是军人的 
天职。”
  “大人那时候应该不曾有对敌的经验吧。”
  “没有，那时候三王爷带兵，所有的人被编成两个营，风字营与炎字营。我与其他年纪稍轻的被 
便在炎字营。”显然平常很少有人提及这些，燕珏显得十分兴奋，问一答三，尚嫌意犹未尽，“三王 
爷确实用兵的奇才，我们初次出战，就遇到了瀚海黄沙的融雪部，险险得胜。”
  雪绯墨略略有些意外－－这燕珏还不过三十，十三年前也还是个少年，紫宸兵力虽然不是四国顶 
峰，但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是很少征调的，再者，当年给三王爷的兵力应该俱是青壮精锐，怎地有生手 
？
  若非是司马无言与常笑风抗旨，那便是皇上刻意为之，是想借刀杀人么？
  瀚海黄沙的兵力分布为三－－融雪，烈阳与日明，险险获胜的那一阵，应该是以全部兵力迎战融 
雪部吧？
  雪绯墨扫了燕珏一眼：“那么当时破城后，瀚海黄沙有人逸出么？”
  “没有，”燕珏摇头，直到此时，他眼中才对那场让他加官进爵的大战露出些许的痛惜，“瀚海 
黄沙破城之时，三王爷所带的兵马已经折损大半，军中对于瀚海黄沙的抵死不降愤怒异常，所以王爷 
下令将所有的尸体聚在一处，集体焚毁了。”
  “集体焚毁？”雪绯墨轻轻一震－－原来如此。
  “从地狱中回来的人要来寻仇了么？”雪绯墨喃喃道，抬眼见燕珏一脸的关切，淡淡道：“燕大 
人，这事你不用查了，那刺客未必就真是冲着皇上去的，也许是下错手了。”
  “啊？”燕珏半信半疑，“这不可能吧。就算是下错手，那为什么连命都不要呢？”
  雪绯墨闻言只有摇头一笑，这个燕珏还真是奇葩，当初是怎么当上御林军都统的？行刺的是皇上 
，就算临时知道下手错了，难道还能回头？
  再说，当年攻城的人是三王爷，但是下令的人却是皇上啊。
  燕珏疑惑道：“可是太傅，瀚海黄沙好像确实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据说十年一次的天下明锋大会 
将在瀚海黄沙的日明峰举行。”
  “没错。这次举办天下明锋大会的是神兵山庄，据说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雪绯墨不在意 
地应了一句，笑了笑，“燕大人，皇上还是很相信你的，只是这次正好赶上太子大婚，又有流花使臣 
在，若是处置得轻了，平白叫外人看了，怎么着也不好看。”
  燕珏使劲点了点头：“是，臣明白，臣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鉴。”
  雪绯墨挑了挑眉：“是对皇上的忠心么？”
  “是啊。”燕珏没料到雪绯墨有此一问，顿时一愣。
  “听说当日你自瀚海黄沙归来，任职御林军是三王爷极力推荐？”
  “这个臣不知。臣本是司马大帅军中的，司职军中膳食，后来调入帝都，只当是皇上的恩典，也 
就没有打听那么多。”
  雪绯墨轻轻垂下眼，这个燕珏显然并不适合在这个官场混，他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关心外部条 
件，调到哪里就是哪里，丝毫也不介意是因为什么调职。
  对于这样一个人，很难成为有野心人的心腹。因为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欲望。
  “那么，燕大人，继续你的忠心吧，苍天可鉴，皇上也会看得见的。”雪绯墨轻笑。
  “是。”燕珏点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啊，对了，太傅，刚刚陆太医似乎在找你。”
  “多谢你，”雪绯墨拱手一礼，“那么，我先告辞了。”
  “太傅请。”燕珏忙不迭回礼。
  这个陆太医即是段风雷所说的神医。他本是医仙谷的传人，后来入世，感于百姓疾苦，便一直流 
连于红尘，再也没有回过医仙谷。
  说起来，他到宫中做了太医还跟雪自清有些关系。雪自清当年出任太傅不久，时任太子的皇帝忽 
染奇疾，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眼看一命不保，雪自清亲自上了陆神医的药庐，对谈三个时辰，终于 
成功将人劝到了宫中。
  陆神医也因此俗尘尽染，再也无法脱身。
  雪绯墨四处转了转，终于在假山后面找到了 陆神医，他看上去一脸焦虑，却又束手无策。
  雪绯墨在天帷城重伤，又急着回帝都，夜以继日地赶路，到了帝都之后，大病一场，段风雷将陆 
神医拎到太傅府，那老头也不管有些药千金难寻，开了一大堆。
  连雪绯墨都有些觉得那老头是故意的了，一念及此，不由生出了捉弄之心。
  只是，她还未开口，就被老人脸上的愁容下了一跳：“陆神医，看你这神情，莫非是你那宝贝弟 
子不行了？”
  “呸呸呸，别乱说，我那宝贝徒弟好的很，保证能平平安安活到七老八十。“
  雪绯墨不由奇道：“既然如此，那你这是在愁什么？”
  陆神医探出头上下左右都看了看，才拉住雪绯墨，压低了声音道：“太傅，我跟你实说了吧，太 
子他，不是皇上的种。”
  “什么？”雪绯墨脸色大变，“神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陆神医也是一脸的无奈：“太傅，我当然知道，这话不仅不能乱说，而且也根本不能说啊。“
  “你有何证据？”
  “哎，当时暻妃所生，根本是个女孩儿，哪里会是太子呢。”陆神医长叹道。
  第五章 太子身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神医看了眼雪绯墨，低低叹了一声：“作孽啊。当初暻妃与柔福宫的柔妃同时受孕，皇上下旨 
，谁先诞下皇子就册封为太子。自从先皇后殁后，中宫一直无主。若是抢先生下太子，那么即便不被 
封为皇后，也算是后宫之主了。”
  “那倒是，”雪绯墨点了点头，赞同道，“后宫之中的斗争本就不逊于朝堂。”
  收起的折扇轻轻点了点下巴，雪绯墨又道：“暻妃生产那日，皇上应该也在吧，怎还会如此轻易 
地被人偷龙转凤了？”
  陆神医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半晌才慢慢道：“太傅，你惯常出入朝堂，对于后宫女子的手段还是 
小看了吧。”
  他苦笑了两声：“那些女子不如朝臣，若是有才，自不怕埋没，她们在后宫之中，虚耗的都是最 
美好的年华，等到年老色衰了，往日就算尊荣，在后宫之中，也不算什么了。若是没有有权有势的娘 
家撑过，失宠的妃子被人害死的多不胜数。你道皇上真是长情的人？”
  雪绯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陆神医又道：“太傅，不是我老头子爱嚼舌根，这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如花，恐怕没人能入得了 
皇上的眼。”
  “嗯？”感觉到话题有些偏了，雪绯墨略略挑眉，若有若无地挑了挑眉。
  陆神医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雪绯墨也不着急，抱着手在原地走了两步：“神医是想说，皇上自从见了先父之后，觉得寻常的 
女子都不够看了是不是？”
  “是。呃……不是。”陆神医下意识应了一句，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立刻否认。
  “到底是也不是？”雪绯墨转了转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瑟缩的老人，“朱雀一脉与紫宸皇 
室向来纠缠不清，这些青衣阁的密卷上也都有记载，不过这也容易理解，皇帝选妃俱在权贵之家，大 
家千金除了容貌，性情相差也不会太远，看多了自然觉得无趣。”
  “是是是，”陆神医一叠声地赞同道，看了看雪绯墨的脸色，稍稍放下心来，“还是继续说太子 
的身世吧。”
  “请说。”
  “虽然暻妃坚称自己怀的是龙子，司马家也专门派人进宫照料，但是瞒不过老夫。”陆神医淡淡 
道，“不是老夫自夸，老夫连脉都不用请，就能看出她怀的是男是女了。”
  “神医你神技举世无双，自是不会有人怀疑，但是，陆神医，暻妃身为母亲，不会连自己的孩子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吧。”
  “这个就是重点了。”陆神医拍了拍手，压低了声音，“其实当时，暻妃是用了药催生的，孩子 
刚出生后又发生了血崩，险些丢了性命，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