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苏照颜

第27章


只是瞧他的神色,应是推断出了什么吧 

  流云宫。
  暻妃斜斜倚在榻上,看着宁王缓步走来。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司马家人人习武,虽然入宫多年, 
但是这功夫倒是没有放下。
  宁王的脸色如常,只是步履沉稳,似是夹带着杀气。
  “宁王殿下,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宁王在软榻前三步的地方站定,暻妃一身经纱裹体,斜斜倚着,美不胜收。只是他看到的却不是 
这些,而是她涂了血红丹蔻的手指。
  略略皱了皱眉,他冷声道:“你杀过人?”
  “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奴才罢了。”暻妃淡淡道,“陆太医的事情,你看来也知道了,皇上是何态 
度?”
  “你如今是最接近他的人,他是何态度,你不是很清楚么?”宁王仍是盯着她的手,多年相识, 
怎会不知道,她杀了人之后就喜欢涂血红的丹蔻。
  “哎,你是糊涂了么。”暻妃长叹,“他这样的人,那般深沉的心思,岂是我一介女流能看清的 
,自那个人死后,他的心思我便没有看清楚过了,就连你,也是同样。”
  “我与他能一样么,璟儿,你果然是退步很多。”宁王冷然道,“闲话休提,那个陆太医之死, 
是你下的手?”
  “如果是我下的手,那倒好了。”暻妃看着自己涂着丹蔻的手,有些惋惜,“那龙子非龙四字, 
还真是要命。皇上一向多疑,如今这当口,会怀疑的人只有粟莲跟粟禾。粟莲是不是龙子,王爷心里 
应该有数。”
  宁王深深看了她一眼,邪魅一笑:“璟儿,你似乎忘了,我们本来就是在一条船上的。我这一生 
,所求惟有一死,而你,当初的决定会让整个司马家为之灭亡。十代忠烈,换一个欺君之罪,倒也不 
枉。”
  暻妃咬了咬唇:“朝华还好么?”
  “你放心,本王将她照顾得很好。”宁王一笑,“看来你心中已有打算。”
  “明知故问。”暻妃冷声道,“司马家的炎刹已然秘密潜入帝都,再过十天便是御苑秋猎,要动 
手便选在那时吧。”
  “所谓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宁王负了手,悠悠笑道,“璟儿,我记得初见你时,你虽然刁 
蛮任性,却不失天真,看看如今的你,真是觉得人生无味。”
  “彼此彼此,璟儿初见宁王,王爷虽是年少轻狂,却不失豪爽,如今的王爷,跟行尸走肉有何区 
别?”暻妃冷冷一笑,艳红的指甲拂过嘴唇,“自那个人去后,你便失了魂。哼,紫宸帝师,从来都 
是祸水般的存在,你看粟莲跟粟禾,日后是否会走你们兄弟的老路?”
  “璟儿,你的话太多了。”宁王轻声道,那表情竟是意外的柔和,连声音中也带了丝温存。
  暻妃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忽而长叹了一声:“话说回来,那人,真是无比美好的存在。明明 
是那样淡漠的一个人,但是,只要有他在,就永远让人觉得温暖。”
  宁王不语。对于那个人的认知,他比暻妃还要深刻。
  明明很近,却永远带着疏离,他时刻笑着,只是那笑里带着无尽的疏远。
  只有一个人,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到他的眼前,走进他的心里。晨歌公主,那个有些血色眼眸的女 
子,就那样霸占了本该属于所有人的太傅。
  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呢。似乎不是嫉妒,也不是伤心,而是无比的失落。
  那个神仙一般的存在,怎么可以爱上凡人呢?
  只是,就算是爱上了凡人也好,至少可以看得见,他怎么可以死呢?
  所以杀死你的那个人必须要死。
  不惜一切代价。
  “你杀的那个所谓的不听话的奴才是何人?”
  “我何时说过我杀了人?”
  “那么,是失手了?”
  暻妃撇了撇嘴,冷冷笑了笑:“失手又如何?她已然必死。而且她也说不出什么了,就算她说了 
什么也不会有人信。”
  略略扬起了眉:“宁王,秋猎是个好机会,拖得久了,恐怕生变。”
  第二十三章 巧舌
  御书房。
  雪绯墨站了一阵子,看皇帝的脸色仍在变来变去,也大致猜到这位紫宸最高的掌权者心中是冰炭 
摧折,只是御书房相对凉爽,实在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拿扇子半掩着脸,雪绯墨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就这样眯一会儿。养养神也是好的。
  当年悬笔试的都可以睡着,站着睡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儿。
  只是,她终于轻声咳了咳:“皇上?”
  皇帝如梦初醒,抬眼看了看她:“朕在想--”
  雪绯墨打起精神,一脸认真的表情。
  却听皇帝慢慢道:“似乎到了传膳的时间了。”
  雪绯墨愣了愣,微微一笑:“是,此刻已将近午时。”
  “太傅不嫌弃的话,跟朕一起用膳如何?”
  “臣不胜荣幸。”雪绯墨微微点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做皇帝的开了口,我能拒绝么。
  天宝得了旨意,自去御膳房张罗,传膳西凉殿。
  皇帝看了看御案上那白色绢纸上血红的四个大字,屈指扣了扣桌面:“太傅,现下无人,有什么 
看法说了。”
  “没有看法。”雪绯墨干脆地道。
  “怎会?”皇帝一愣,随即苦笑道,“说来也是,帝师一脉,一向极为护短,便是拜在仅一天的 
弟子也会尽力回护,如今让太傅说出些什么来,也是不可能的吧。”
  “皇上,不是臣不说,是不能说。”雪绯墨静静道,“龙子非龙,说出来的无论是谁,都会引起 
动荡。对于皇上而言,皇子们都是皇上的儿子,就算不是每个人都十分宠爱,但是他们的存在,多少 
代表着紫宸的将来。”
  她深深看了御案后的上位者:“或许是天家无情,但是,皇上,你心里,真的觉得,这其中说的 
会是哪位皇子么?”
  “朕当然也不想,”皇帝皱眉道,“只是此时事关国体,不得已--”
  “国体么?”雪绯墨眉头微微一皱,“那么请问皇上,如果这其中所指是粟莲,皇上意欲如何? 

  她不待皇帝开口,已然接道:“按照紫宸律法,粟莲非是皇室正统,便是要诛九族的。那司马家 
十代忠烈之名,是可以罔顾的么。再者,暻妃娘娘入宫以来,品貌双全,一向为后宫表率,怎会做出 
对不起皇上的事?”
  皇帝略一沉思,道:“那么,如果是粟禾呢?”
  雪绯墨暗中一笑,果然是想要欺负弱者么,只是皇上啊,粟禾他真是你所想的弱者么?
  “粟禾么?如果所指的粟禾,那么请问皇上,这龙子非龙四字又有何意义呢?”轻轻晃了晃扇子 
,雪绯墨微微一笑,“世人皆知,粟莲才是太子,背后司马家十代忠烈,太子之母,统率后宫,而太 
子本身又是极为温良恭俭让的,别说是大错了,就算是小错也不曾有,皇上有生之年,谁能威胁到他 
的太子之位?粟禾既然没有任何的威胁,那么这龙子非龙自然就没有了意义。”
  皇帝抚着下颌,默然不语。
  对于这些争位的伎俩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这次显然与之前的都不同。以粟莲如今的品行,日后 
成为帝君没有任何阻碍。而粟禾这次回京之后,然后对于政事与朝局并不关心,回宫之后也只是日常 
的请安,无事时就在柔福宫练武。
  那么这龙子非龙四字,指的是什么呢?
  “皇上所忧虑者,无非是紫宸皇室血统,是不是?”雪绯墨见他似乎又陷入了深思,轻轻出声。
  皇帝微微一愣,这个问题是每个皇帝都会担心的问题吧。
  “只是皇室血统何为正统呢?”雪绯墨慢慢笑了笑,一双绯色的眸子看向皇帝,“若当日登上帝 
位的不是皇上,那么此时的太子又会是何人呢?”
  “放肆!你竟敢--”皇帝怒道。
  “皇上,这不过是个比方。先父当年教给皇上的,应该有如何维持宫廷的稳定吧,那么太子之位 
便是重中之重,如果今日皇上尚未立太子,那么这四个字还有些意义,只是如今紫宸的政权交替也不 
过是时间问题,这四个字的含义皇上可曾想过,也许根本不是针对皇室的?”
  “嗯?”皇帝皱眉,随即一笑,“看来太傅心中已有计较?”
  “也不算是计较,只是陆太医毕竟是宫里的人,因为他身上留下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被人联想到 
皇家。却从没有人想过,这个龙子亦有可能是龙家的儿子么?”
  “龙家的儿子?”
  “没错,帝都有个龙家,虽不说是权贵,却也是豪富。家主龙魁娶有十三房小妾。如今龙家最得 
宠的五夫人之子。”
  皇帝闻言淡淡一笑,这龙家家主想来也是头疼无比,十三房小妾所出的子女应是不少,而大家族 
中龌龊事亦是不少。
  陆太医虽是隶属于宫里的,但是他寻常时候也会给帝都的百姓看病,似龙家这等豪富之家,给的 
出诊费更是可观。据说陆太医平日里会资助帝都的穷人,想来这也是一向来源。
  “太傅所言有理,只是陆太医遇害一事,恐怕并不简单。”
  “皇上,这是刑部的事情。”
  “也罢,这事到此为止。”皇帝挥了挥手,“先用膳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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