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苏照颜

第37章


  然而此刻的风间月却并不是沉静的悟剑者,而是一名狂野的剑客。
  真是麻烦啊。雪绯墨转了转扇子,摆了个起手式。
  她与他初识,都还年幼,并不曾意料到日后会成为名震一方的高手,那时候的风间月就算冷静自 
取,一心剑艺,却也没有想到会有被称为武典的一日。
  那时候的日子很简单,无非是一起打打闹闹。
  后来她拜入青衣阁,花七继续回佛门去深造,风间月仍是新侠仗义,却已经有了些名气。
  雪绯墨虽然出招凌厉,却根本没有用内力,而她对面的风间月也是一样,剑招徒然狠辣,却没有 
丝毫的杀伤力。
  “原来是镜影之术。”雪绯墨冷淡一笑,手中折扇飞出,直击西南角。
  她这一招却是用了全力,对面风间月的招数也格外凌厉起来,只是,那扇子飞出之时,扇骨之处 
各自有尖利的细刃突出,在浓密的树丛之中飞了几个来回之后,漫天绿叶卷起,倒卷向风间月。
  风间月的神色意外地柔和,只静静瞧着雪绯墨,便被绿叶包围。
  雪绯墨想自己或许还是惦记他的,不然怎么会觉得他眼中尽是不舍呢。
  但凡阵势,贵在阵眼,如今阵眼被破,这阵法自是无用了。
  雪绯墨收回扇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有马蹄声嗒嗒响着,雪绯墨吸了口气,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远远地就见火云好像发疯了似地要将粟禾甩下马去。雪绯墨脸色微微一变。
  火云跟着她的时间不算短,性子虽然烈了点,寻常时候又很少被当做坐骑,但是粟禾既然已经将 
它驯服,不可能还会如此燥烈。
  是被人动了手脚了么?
  粟禾极力想要稳住火云,但是火云仿佛是不认识他了,在原地刨着土,眼见无法将他甩脱,甩开 
四蹄向前奔去。
  粟禾紧紧夹着马腹,才没有被它摔下去,但是如此一来,哪还有闲心去猎什么。
  他一口气还未吐出,就觉一轻,像是失足的感觉。
  只是,失足的当然不是他,而是火云。
  火云脚下的那块地突然陷了下去,粟禾到底是经验不够老道,这时候应该弃了火云,他却仍是整 
个人伏在火云背上。
  直到耳旁风起了,才下意识在火云背上一按,身子轻飘飘飞起。
  这是个陷阱。
  他也并没有飞出陷阱外,因为在接近出口的地方突然射出了几只劲弩。
  然后身下传来火云的长嘶。似乎还有尖刃穿透皮肉的声响,粟禾百忙之中向下看了一眼,顿时倒 
吸了一口气。
  陷阱很大,只在正中央的位置竖了一排的竹刃,就穿过火云腹部的那部分看,蓝幽幽的闪着诡异 
的光芒。
  他虽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并不多,但是也知道,带着颜色的,通常都是有毒的。
  所幸这陷阱很大,除去中间这块地方,倒并不是完全没有立足之处,只是可惜了火云。
  他俯下身子,蹲在火云身边。火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慢慢合上了双眼。
  粟禾狠狠看了一阵,突然伸手将火云背上的马鞍卸了下来。不意外地在马鞍里找到了一枚钉子。
  他捏着那枚钉子看了一阵子,不由苦笑——太傅,看来就算是不争,也未必是上上之策啊。
  “粟禾。”清淡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嗯,是幻听了么,粟禾抬起头,向上看去。挖这个陷阱的人是想挖井么,居然挖的这么深,而且 
陷阱四壁居然十分滑溜,丝毫没有可以借力之处。
  从下向上看去,只能看到一缕青丝在风中轻轻飘着。
  “太傅。”他喉咙微微有些发紧,“是我。”
  “你等等,我马上就下来。”
  “等等,太傅,你——”粟禾话音未落,就见一身孤漠的雪绯墨缓缓从上面落下来。
  雪绯墨看着似是有些震惊,更多的是无奈的裕王:“这周围没有绳子,没法拉你上去,”她淡淡 
解释,微微笑了笑,“而且这里很黑,你一个人的话,也许会怕。”
  粟禾有些无力:“太傅,你跳下来,不是两个人都被困住了?”
  雪绯墨原地走了两步:“想不到这陷阱居然这么大,还好比较凉快。”她的眼睛瞟到倒毙一旁的 
火云,脸上顿时起了寒霜。
  粟禾有些拘谨:“抱歉,我没有保住火云。”
  “幽兰影,”雪绯墨静静道,“虽然不是什么无解的毒,但是皇家秋猎,就算要困住猎物,也不 
会用到。”
  粟禾脸色微微一变。
  雪绯墨笑道:“粟禾,看来你的人缘真是不怎么样啊。”
  “所以,太傅你跳下来,只是因为目前,这里是最安全的?”粟禾皱起了眉。
  “算是吧。”雪绯墨漫不经心道,“御苑秋猎,人多手杂,就算是误伤甚至是误杀都是有可能的 
。”
  她伸手摸了摸陷阱的壁,滑滑的,凉凉的:“这个陷阱,反而是个不错的避难场所呢。”
  两人俱在深深的陷阱中,没有看道距离陷阱不远处,那道明黄的影子。
  那人狠狠看了眼似乎不见底的陷阱,掉转了马头,静静远去了。
  第三十五章 妖颜
  被困在陷阱里,雪绯墨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正在风头上,在陷阱里反而能避开更多的纷扰。
  跟粟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感觉时光仿佛悠长。
  粟禾这孩子倒是比粟莲好拐多了啊。在流花的时候,他为了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与流花太子走的 
很近,那据说是个很温和的孩子,虽长在深宫,又早早位居太子,倒是个敦厚的性子。
  回到紫宸之后,在狂性未曾展开之时,就被她一力打压下去,在江湖上飘荡的两个月,想来是经 
历了如许的风霜吧,再见之时,居然光华内敛,俨然已经长成她想要的模样。
  粟禾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虽然是后于粟莲拜在她门下,他与她相处的时间反而比太子多出很多 

  此刻的沉静或许只是个表象,一如她的微笑。
  只是这种静默,因为火云而显得十分突兀。
  “太傅,”他有些犹豫,看着那女子慢慢转过头,带了点询问的表情,“对太傅来说,夕太傅是 
个什么样的人呢?”
  “夕岚光么?”雪绯墨拿扇子撑住下巴,十分认真地想了想。
  粟禾看着她风轻云淡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类似于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由有些忐忑。他跟着夕岚光也 
有五年,对于雪绯墨最早的认识完全源自于那个人,有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比如夕岚光说,阿墨其实是个脾气相当不好的人,所以不要以为她对着你笑就不会杀你。
  再比如,夕岚光,阿墨永远只喜欢最强的人,如果你能做到的仅仅是坚强,那么能离她多远就离 
多远。
  因为,坚强对她来说一钱不值。
  粟禾皱了皱鼻子,觉得夕岚光真是个人才。他跟着雪绯墨的时间也不算短,多少对她有些了解。 
比如她的笑,确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谈笑间,灰飞烟灭,对她而言本也不是难事。
  “夕岚光啊,”雪绯墨的脸色在变了几变之后,终于恢复原样,慢慢扬声吐气,“大抵,就是个 
讨厌的人吧。”
  “讨厌的人?”粟禾有些讶然,一时间脸色光风霁月,精彩纷呈。
  雪绯墨自然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粟禾在心中暗自抹了一把汗——原来是这样么。在流花的时候,夕岚光曾经带他去烟花之处,那 
个人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却在酒酣之时,眯着魅惑的凤眼,浅淡的笑:“小朋友,女人呢,总是口是 
心非,喜欢也要说不喜欢,所以你一定要比女人聪明。”
  那时候的粟禾虽然不胆怯,但是对于情爱之事还处在相当迷蒙的状态。
  夕岚光虽然为人跳脱,但是该教的倒是一点也不吝啬,当然了,如果不改教的东西部要那么霸道 
硬要教的话就好了。
  ——这自然是流花太子的原话。那个人也不懂得要如何拒绝自己最亲近的老师,总是在学潜意识 
里认为不该学的东西时脸上铁青。
  粟禾偷偷瞄了眼雪绯墨,他当然不敢自夸比雪绯墨聪明。只是,他相当怀疑夕岚光当年所说的那 
句话。
  如果那句话是真,那么此刻雪绯墨所说的,夕太傅是个讨厌的人,真实的意思应该是夕太傅其实 
是喜欢的人。
  粟禾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又抬眼看了看雪绯墨,确定她确实没有察觉什么,才松了一口 
气。
  雪绯墨心中暗笑,这孩子表情这么丰富,之前倒是没有发觉呢。
  她轻轻咳嗽两声。粟禾顿时警觉:“太傅?”
  “粟禾,前日,皇上宣召我去了御书房。”
  “哦?”粟禾有些心不在焉,“父皇说了什么?”
  “皇上说,”雪绯墨顿了顿,脸隐在扇子后面,冲着粟禾一笑。
  粟禾顿时觉得悲伤汗毛一竖——这、这笑容未免也太诡异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向边上挪了挪:“ 
说什么。”
  “呵,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皇上认为,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我问问你是否有中意的女 
子。”她晃了晃扇子,静静笑道,“太子已经大婚,你也封王,府中总该有个女主人。”
  粟禾微微一愣,半晌才哼哧出一句话:“我不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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