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芙蓉半江月

    小慕站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下，梧桐树的叶子早已掉落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夜风中微微打颤。
    小慕望着街对面那片灯红酒绿的地方，闪亮的招牌在夜幕下引人注目。衣着时髦的男女在女招待的带领下，气宇轩昂地走进那片灯红酒绿的场所。
    “嘿，这呢！”魏刚站在灯光下向他招手，小慕左右看了一下，快步穿过街道，来到魏刚的面前。
    魏刚西装笔挺，头发像某位港台大明星一样梳成大背头，在灯光下的映照下更是熠熠生辉。
    “这不是以前水产公司的门市部嘛，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小慕问道。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人家现在叫《淘海楼》，是省城第一家夜总会。夜总会知道不？”魏刚骄傲地一指身后灯火辉煌的所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不就是夜总会嘛，香港录像片里见多了，你真拿我当土豹子了。”小慕拍了拍魏刚笔挺的西装。
    “以前你只是在录像片里见过，今天我带你开开眼。据说这家夜总会是从香港重金请人来管理，保证原汁原味。”说着魏刚便拉上小慕往里走。
    门口站着两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子，身穿旗袍，身材凹凸有致，一起向他们鞠躬：“欢迎光临。”
    这阵仗吓了小慕一跳，魏刚却见惯不怪地径直往里走，看来这家伙平时没少来这种地方。
    一位漂亮的服务员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大厅，魏刚和小慕挑了一张靠舞台的桌子坐下。
    “请问两位先生喝点什么？”穿着白色燕尾服的侍应生，恭敬地站在他们面前。
    小慕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抬眼看向魏刚，魏刚一笑，轻车熟路地点了一瓶蓝带马爹利。
    看着杯中褐色的酒液，小慕尝了一口，除了有股淡淡的果香，其它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酒多少钱一瓶？”小慕拿起酒瓶端详了一会儿。
    “不贵，九百多，在这里只能算是中档酒。”
    小慕咂舌道：“九百还不贵，够我喝一年的啤酒了。”
    “你就别在这里卖穷了，来这里消费的都是有钱人，几百块钱在他们眼里，真不算什么。”
    魏刚偷偷向小慕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看见身后那人了吗？别看他像个普通的老头，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李老板，在五块石中药市场做药材生意，一年少说都要挣好几百万。你说，几百块钱的酒在他眼里算什么？”
    “这么有钱？”小慕不经意地回头瞟了一眼，魏刚口中说的李老板从外表看确实像个普通老者，穿着普通，端着酒杯静静地在享受。唯一彰显他身份的是桌上放着的最新款大哥大，还有他身后站得笔直的保镖。
    “他经常来？对了，你不会也经常来这里吧？要不怎么会对这里熟悉得就跟自己家一样。”
    “生意场上，难免要往来应酬，饭馆吃腻了，茶馆也不想去。唯独这夜总会够新鲜，好多省城的大老板都喜欢来这里消遣。我不过是陪着别人来过几次。”魏刚掏出烟，递给小慕一支，两人喝着酒，听着歌，聊着闲话，倒也惬意。
    “看你这副烧包的样子，今年应该挣了不少钱吧？”小慕把玩着手里的大肚酒杯。
    “前几天扎帐，今年一年差不多挣了四十几万。”
    “可以嘛，做得不错。来，祝贺你。”小慕举起酒杯恭喜魏刚。
    “以前没接触过真正的有钱人，挣点小钱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现在看来，我一年挣的那点钱，人家十天半个月就能挣到。唉，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魏刚摇着头感叹道。
    “不要那样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你的收入已经超过省城百分之九九的人了。你看看我，一个月累死累活的，才一百多的工资，你就知足吧。”
    “小慕，你在我店里可是有股份的，这四十万里也有你的一份儿。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取走，你就别在我面前哭穷了。”
    小慕摆摆手：“钱我是不会要的，这些钱都是你辛辛苦苦挣的，该是你的。以后别再跟我提股份的事，我从来没想过这事。”
    “那怎么行，我魏刚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魏刚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要报答我的方式很多，为什么非要用钱呢？”小慕看来是铁了心不要魏刚威猛电器商行的股份。
    “那行吧，既然你坚持，我也就不说了。将来你有什么需要我魏刚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魏刚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魏刚猛地端起酒杯，豪气地一口干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慕起身去厕所。路过李老板那桌，小慕不经意地瞄了李老板一眼，没想到李老板的目光刚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在一起。李老板率先微笑着冲小慕点点头，小慕随即也报以微笑。
    上完厕所，小慕往回走，有个人站在过道上四处张望，脚下却没有动。小慕刚想上去招呼他让一下路，那人却从腰间抽出一把尺许长的物件，小慕只觉得眼前一花，待看清楚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人手里的赫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那人突然持刀快步往前走去，看目标是直奔李老板而去。小慕惊呼一声：“小心！”跟着身子往前一扑，重重地压在持刀人的身上。
    “你他妈的找死！”那人怒骂一声，挥刀反手砍向小慕。小慕侧身一闪，尖刀贴着他的脸砍在厚实的地毯上。那人还想挥刀再刺，李老板的保镖已经扑上前来，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一拧，顺势夺过刀狠狠扎在那人的大腿上。李小慕趁机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杀人了！”缓了缓，那人慢慢从地上坐起身，掐住自己受伤的大腿，用颤巍巍的声音喊道。
    “你没事吧？”魏刚闻声跑了过来。
    “我没事。”小慕摇摇头。
    “还说没事，你一脸都是血。”魏刚着急地吼道。
    小慕抹了一把，手上湿漉漉的，借着灯光一看，果然满手都是血。这时候，他脸上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一定是刚才尖刀贴着脸的时候划伤了自己。
    夜总会的保安蜂拥而至，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把腿上受伤的那人押去保安部，又让在场的人都不许离开，等着警察录口供。
    “我真是倒了血霉，上次和楠哥吃饭遇到寻仇，这回跟你喝个酒又搞成这样。”小慕找保安要了一张创口贴，暂时贴在伤口上。
    “还不是怪你自己，你不知道躲远点，还冲上去干嘛？那人手里可是拿着刀，你不要命了。”魏刚忍不住抱怨道。
    “小伙子，你朋友说得对。咱们素不相识，刚才为什么要出手救我？”小慕闻言一转身，李老板已经来到他的身旁。
    “不为什么，也许是你冲我那一笑，让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小慕开玩笑地说道。
    李老板一愣，“就为这个？”随即哈哈一笑，“有趣。”他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鄙人姓李，李承志。”
    小慕和他握了握手，“我叫李小慕。”
    李承志看了眼小慕脸上的伤，“你这样不行，要先消毒，不然会感染的。”
    说着，他让手下去自己车上拿药箱。药箱拿了上来，李承志亲自为小慕处理伤口，手法是相当的娴熟。看着小慕惊讶的目光，李承志解释自己年轻的时候当过生产队的赤脚医生。
    等警察询问完所有人，时间也差不多十二点了。李承志给了小慕一张名片，又找小慕要了电话，这才带着保镖悄然离去。
    魏刚羡慕地舔了一下嘴角：“你不是倒了血霉，你是踩到狗屎了。”
    “这个狗屎运气我才不想要呢，要不给你。”小慕说着把李承志的名片塞给魏刚，魏刚如获至宝地收了起来，口中还不住地念叨：“这可是财神呀。”
    回到家，爸妈都睡了，只有他和李斌的房间还亮着灯。小慕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屋里，李斌坐在台灯下认真地背着书。
    “不是吧？李警官，刚当上警察就这么勤奋。”小慕上前揉了把李斌的头发。
    “唉，明天要考条例，考不过才丢人啊。”李斌合上书，回头说道。
    “噫？你脸上是怎么回事？”他惊讶地发现小慕脸上包着纱布。
    “唉，别提了，我最近可能在走霉运。今天好不容易有空和刚子一起去喝酒，结果在酒吧遇上伤人事件。我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别人连累受的伤。”小慕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叹息道。
    李斌仔细查看了一下小慕脸上的伤，突然笑着说：“你还别说，你这伤口包扎得挺有水平。”
    “我发觉你这人看问题的角度有点怪，不关心我的伤势，却关心伤口包扎的水平高不高。”
    “那是，我们警察看问题的角度，当然跟你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啦。”李斌骄傲地说道。
    “瞧把你能得，你这才当警察几天，说得跟自己当了十几年警察似的。”小慕不屑地撇撇嘴。
    “都几点，还不睡觉，明天都不用上班吗？”客厅传来李书贤严厉的声音。
    李斌和小慕相视而笑，悄悄关了灯，上床睡觉。小慕躺在床上，虽然已经很困了，他却久久难以入眠，只因脸上的伤口在一跳一跳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