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经年/清殊

第22章


看起来像拍电影似的。
  
  回班之后自然有人问她发生了什么,叶小鸢总是故作轻松地说:“没事。”
  她打开了日记本,略一沉思,给这篇东西起了一个颇有艺术色彩的悲切题目:花凋。
  
  适应不是唯一的出路,为什么我们不敢选择抗争?
  我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软弱,很多事情只敢说不敢做。
  在办公室里,3L说的话其实都在理。她要我看清现实,适应制度,这其实根本没错。不可能有制度来适应我的。
  但我就是觉得很不服气,觉得很痛苦。我知道外国语前两年没让我们练应试作文已经是很宽容了,但是让写了两年多议论性散文的我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去写应试作文,我根本做不到!当然,也可能是我不想做到。
  其实我也想过,写自己的作文,管它能拿什么分数。但这只是想想而已,我没有尝试的权利和勇气。
  
  你我都是独生子女,哪个人身上不是担着一个家庭的希望?长辈们永远不会相信希望可以把人压垮,但是我们能承受得住吗?
  小时候我觉得自己聪明、学习好,将来一定能上北大清华。但是现在想想,这分明是可笑的。每年,这两所学校加起来在山东都不会招多少人,硬拼分数,我拼不过那些在“监狱式学校”里苦读的人。
  从这个角度上说我挺不幸的。伯伯家的三个孩子都早已过了二十岁,日子过得颇有几分混的意味。姑姑家的两个姐姐倒是都读了师范,做了小学老师,那个哥哥也考上了大学,正在读。但是他们并没有考上怎么好的学校,我说得不客气一些,他们的现实状况跟期望值不成正比。于是这些希望就被放在了比他们小十几岁的我身上。我在省城长大,从小喜欢看书,成绩也不错,所以顺理成章地变成几代人的希望。可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不公平,似乎我的人生被别人左右着。现在我每次想到这样发展下去我根本不可能上北大清华,能上山大已经不错,都觉得很悲哀。其实山大是很好的大学,我知道。可是这跟别人对我的期望有差距啊。
  我很想甩开这些希望,不去在乎它们。但我做不到。没有人问我的意见,也没有人肯尊重我的意见。这些希望变成无数座大山,没人帮我推翻,我也推不动它们。
  
  我知道,我悲观我认命。所以我不能拿中考当儿戏,这后果我根本承受不起。作文的分数如果奇低,就算我其他科目都拿满分也到不了省实验的分数线。我其实冒不起这个险,但还是忍不住去想了。
  我甚至想从教学楼顶层跳下来,那样不死也是重伤,肯定能引起点什么轰动。这时候如果有媒体细究我跳楼的原因,没准能引起教研室的注意,没准我就造福广大考生了。但你知道我从小就贪生怕死,我不敢。
  我觉得我是一条只会狂吠的狗。
  
  每次想到“认命”这两个字,我心里都会很害怕。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想法,我不该这样的。但是事实如此。
  盐巴,你见过被雨打了的白玉兰吗?玉兰最害怕雨水,一旦下雨,满树的花就会落个干净,侥幸没落下来的,花瓣也会枯萎得不像样子。我现在觉得我就是一朵枯萎得不像样的玉兰花。分明还是青春年少,但已经暮气沉沉。咱们这群90后,最是能认清现实的。所以咱们功利,甚至还能早早学会算计别人。其实咱们的童年去哪里了?
  从小就上幼儿园,学珠心算,我们快乐吗?总是被带着学这学那,我们快乐吗?我们早早地明白自己身处的环境容不得我们松懈,所以成长得很快,但是我们的童年去了哪里?
  我很讨厌小孩子,但我很羡慕他们。还不懂事的孩子,犯了错总有人原谅,一旦长大,得到的就是巴掌了。
  
  我不想长大,但我必须要长大呀。
  真的,我只能把最美的想象放在文字当中,寄希望于建立一个优雅的精神花园。因为世界上不会有绝对的公平,所以我把我能想象到的公平放在这个花园里面;因为世上不会有无缺的美人,所以我在我的文字里塑造极美的人物。这是我的快乐。因为我明白,有些快乐在现实中无法找到,那就创造它们吧。
  这其实只是适应的另一种方式罢了。
  
                  
 第十四单元
   叶小鸢写完了,也就发泄完了,眼泪早就止住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回归了现实,开始她的正常生活。
  眼瞅着期中刚过去,但想想居然很快就是期末考试,说叶小鸢心里没一点打鼓那是假的。英语口语测试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星期,考试通知发得会再早一些,大致说说准备的方向。今天早读的时候,英语老师就下过这个通知了。
  背课文占了三十分,由同学检查。剩下的是情景对话和文段朗读,对话占四十分,朗读占三十分。叶小鸢自认语调不错,朗读是不怕的,但是对话一旦选错了伙伴,那可就是满盘皆输了,对于英语一向用口语取胜的叶小鸢来说,这是不能忍受的。
  初一以来她就一直跟一个叫Kelly的女生搭档,这两个人的口语总是全班唯一一对满分,但是很不巧,Kelly进的是英语A弱班,而考试通知上说要“同层次搭档”,把她俩分开了。叶小鸢不得不重新找搭档,这就找到了Amy刘晓辰。
  
  刘晓辰,女,住宿生,转学生。她到班里的时候,有两点让全班震惊了。第一是她小提琴十级,《梁祝》拉得特别好。第二是她刚入校就被分入了数学A班和英语A班,要知道,在初二的时候,两个A班代表这人是超级好学生,在她来之前,全班只有谢耗子、章扬、叶小鸢三个人达到了两A标准。
  一个月之后的月考,她拿了全班第一,全校第十。虽然说现如今谢耗子叶小鸢等人论分数都已经超过了她,但是除了谢耗子之外,还没人拿到过那么好的名次。
  这丫头是“乖乖女”型的,跟谢耗子一起做学习委员。因为学习委员没啥实际任务,所以能力如何看不出来,根据叶小鸢的判断,大概是中游水平。英语的单词量和语法掌握得都不错,语调也还可以,但是更重要的是——她们班一共就六个个人在A强班,还有三个是男生(谢耗子、葛烧鸡、任美人。章扬也被分在了A弱),而她跟Elizabeth没什么交情,刘晓辰无疑是最佳选择。
  
  但是还有一个状况:班里的口语搭档组合在初一的时候就差不多定型了,因为跟刘晓辰一起转学进来的还有一个女生,所以她们两个是搭档。这时候突然转换,那个女生找到了搭档,但是Kelly却落单了。叶小鸢不能太对不起人家,因为A强班先考,所以暗自决定跟刘晓辰搭档考完之后再跟Kelly一起考一次。
  其实这个事情说复杂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太简单。在考试之前一个多月,她就跟刘晓辰打过招呼了,但是前几天Kelly说希望跟她搭档,估计是时间隔太久了,刘晓辰没记住,就答应了。叶小鸢刚听说的时候情绪相当激动,课间结结实实地冲刘晓辰发了一通脾气。她的特点就是声音不大,语气相对平和,但是能从用词中听出一种愤怒,如果你乐意,还能看到她胸口的起伏相当明显。叶小鸢和刘晓辰都是宁可活受罪也死要面子的人,不想低头。
  在英语早读做分组对话练习的时候,叶小鸢就这么落单了。她倒是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自己拿圆珠笔敲头考虑对话时的思路,但这完全瞒不过瞄了她好几次的刘晓辰和Kelly。
  
  论起来Kelly做这一切问心无愧,并没有任何对不起叶小鸢的地方。她邀请刘晓辰是因为她希望和她搭档考试,又不是刻意跟叶小鸢抢搭档的。叶小鸢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那次发脾气并没有针对她的意思。但是她之所以针对刘晓辰,归根结底不还是这个事情闹的?Kelly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丫头,为人处事比叶小鸢不知道和善了多少倍,她觉得这件事情自己虽然没有主观的伤害意识,但有客观的伤害事实,对不起叶小鸢。所以早读一过,她就来找叶小鸢了。
  “小鸢,这件事是我不对。我知道我口语没你好,今天我问刘晓辰她自己更希望跟谁搭档,她虽然没明说,但我知道她希望跟你一起。我跟着她只能是拖累她。小鸢你去找她吧,你就开个口就行,我保证她会答应的。”Kelly说得非常真诚。
  叶小鸢倒是一直觉得Kelly的口语胜过刘晓辰,但刘晓辰是更合适的搭档。不过她的第一个反应却不是这样,她几乎是立即反问:“我跟刘晓辰搭档,那你怎么办?”
  Kelly笑笑说:“我还能找别人。”
  “别安慰我了,”叶小鸢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全班一共五十三人,落单的就我一个。我不能让你因为我没搭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三个人一起练。刘晓辰语法最好,能给咱俩挑错;咱们也可以帮她改进语调。真到考试的时候,两个搭档任你挑。”
  “那太好了,谢谢你。”
  “真要说谢也是我谢你。”叶小鸢也笑笑,抱着第一节数学课要用的东西去了一班教室。
  上课之前她问了刘晓辰的意见,刘晓辰双手赞同。
  
  后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叶小鸢又抱了一个口语满分回家,Kelly选了她做搭档,最后也拿到了满分,刘晓辰拿了九十九,也是相当好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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