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转移杀人/西泽保彦

第41章


接着,‘她’(=他)好不容易挣开‘哈尼’(=绫子),奔上了楼梯。”
    “啊——这么说,巴比说他看见‘我’爬上楼梯,其实是……”
    “八成就是吧!那不是‘你’,而是‘绫子’。巴比曾说‘她’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样;当时我还以为那道背影是‘你’,单纯地解释为你扭伤了脚之故。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那道影子其实是‘绫子’,‘她’之所以步履蹒跚,是由于被勒颈而意识朦胧之故。”
    “不过,可能吗?就算在逆光之下只能看见黑影,也不致于把绫子看成我吧?别的不说,发型就完全不一样啊!”
    “或许他把脖子上垂下来的围巾看成你的金灰色长发吧!”
    “围巾?这么一提,长度好像差不多;但还是有点牵强吧?”
    “一般状况之下,或许显得牵强!但你别忘了,当时巴比是以‘窪田绫子逃生不及’为前提而谈起这件事的,既然绫子不在地下,剩下的女人只有你了。爬上楼梯的背影显然不是男人,单纯地以消去法推算,只可能是你——他就是这么想的。”
    “我明白绫子是怎么取代亚兰、混入我们之中了。但她待在设施的期间,为何要伪装成亚兰?”
    “她并没有伪装。”
    “咦?但她明明……”
    “我想绫子并无意伪装成亚兰,至少刚开始时没有。只是在场有亚兰的身体,还有一个不会说英文、只说日文的人格,所以每个人都认定她是亚兰;没错,连戴夫他们都是。当然,这也可说是以‘绫子死在一楼、未能及时逃生’为大前提之下而产生的误会。”
    “那她为什么不自行纠正大家的误会?”
    “其中一个理由,是‘哈尼’(=绫子)没有我翻译,无法参与大家的谈话。现在回想起来,她拜托我翻译时,并无意隐藏自己的身分;那时她的确是这么说的——替我问问我的同伴怎么了。以她的角度来看,她问的当然是‘亚兰的人格似乎不在,他怎么了?’但我却解释为:‘没看见窪田绫子的人影,她怎么了?’”
    “在那种状况之下,谁都会这么解释的。”
    “绫子渐渐搞清楚状况后,才开始刻意伪装自己的身分;故意使用生硬的日文腔调与我交谈,以强调自己不是窪田绫子,而是亚兰的人格。”
    “这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害怕有人发现自己的犯罪啊!她怕有人发现真相是自己打算勒死贾桂琳·塔克,却误杀了自己的身体。假如自己其实不是死在店里、而曾和其他人一起转移人格之事曝光,敏锐的人一定会发现‘绫子’被勒死的真正理由为何;因此她决定暂时以亚兰的身分观望一阵子。”
    “那她又为何要连续杀人?”
    “我想,直接原因还是被‘巴比’(=哈尼)强暴之事。这问题我们之前也谈过,从经过的时间来推论,‘哈尼’(=绫子)应该是天快亮时才解脱的;而绫子在‘鲜鸡屋’时,曾对亚兰说过自己对巴比这类人怀有生理上的厌恶感,对她而言,被‘巴比’的身体强暴,应该是种笔墨难以形容的屈辱吧!而绫子又突然发现,有某个更加无法忍受的事态正逼近自己——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转移到‘巴比’身上。”
    “难道……这就是动机?”
    “从之后的发展来看,只有这个可能。绫子先杀了‘巴比’,之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转移到‘我’身上;由于我们同为日本人,她的嫌恶感倒没那么重。但她可不能拖拖拉拉的,因为再这么下去,接下来她就会转移到那个丢人现眼——这是借用绫子的形容词——的‘蓝迪’身上。”
    “难道你要说,她的动机就是这种无聊的理由?因为不愿‘进入’自己抱有生理厌恶感的身体,所以就一一铲除转移目标?”
    “这也是其中一个理由。一开始杀了‘巴比’后,绫子已是骑虎难下了;接着杀害‘蓝迪’时,她又发现说:‘对了,既然要做,干脆把剩下的人也全杀光。’这么一来,自己就可以从‘化装舞会’这种诡异又复杂的现象解脱,而既然自己原来的身体已成了遗体送回日本,最后定居的肉体当然得是女人的——”
    “啊!别说了,我不想听。接下来的话,我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不过,这就是真相,绫子显然‘觊觎’你的身体。你还记得交谊厅的混战吗?现在回想起来,绫子攻击我们时,总是刻意避开‘你’的身体。变成‘哈尼’(=绫子)时,她明明有好不容易抢来的香槟酒瓶当武器,却徒手推开扑上来的你,甚至刻意把酒瓶藏在背后。另一个时候,明明距离上较容易攻击进入‘你’身体的我,她却固执地继续攻击‘哈尼’(=你)。显然地,绫子害怕损坏‘贾桂琳·塔克’的肉体,因为她打算在杀光其他人的身体及灵魂后,‘定居’到‘你’的身体之中。我想绫子对于得到‘你’肉体的渴望,应该更胜于从‘化装舞会’解脱;她渴望你那足以魅惑任何人——即使是美国人——的身体。自己原先的身体绝无法达成的对美胜利,也可藉由你的美貌一偿夙愿——绫子便是着了这种心魔,甚至不惜杀害过去灌注了莫大期望的亚兰身体。”
    “别再说了。”
    
    
    *
    
    
    “——别再说了。”
    恢复为“贾桂琳”的她一面摇头,一面叹息;她难得这样垂头丧气。
    “求求你,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了。听起来,简直像所有一切……自始至终,都是因为我才发生那件可怕的事一样。因为我的……”她宛如发冷似地缩着身子,抱住自己。“因为我的肉体——存在之故。”
    “不是的,贾桂琳。”
    待“我”(=我)自觉时,我已紧紧抱住了“贾桂琳”(=贾桂琳),似乎是在下意识间自然地伸出了手臂。
    或许是由于她太过于消沉;或许是由于她看来太过脆弱,不像平时的她;又或许是由于她难得表现出寻求他人庇护的姿态;总之我紧紧抱住了她。
    “会发生那件事,全起因于绫子的自卑感及执迷不悟。要是真如你所说,那发生抢劫案时,岂不要怪到被抢的贵重物品头上?”
    “可是,就某一方面而言,那也是真理啊!”
    “这叫哪门子的真理?要是这么推论下去,岂不变成‘杀人案会发生,都得怪罪于生命存在’的极端论调?”
    “你总算拥抱我了,这是第一次——弄断你肋骨时另当别论。选在这种时候,还真像你的作风。”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说像我的作风,是怎么个像法?”
    “不搭轧的地方像啊!”
    “不搭轧?怎么个不搭轧法?”
    “不知道,总之对我来说,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已经是个不搭轧的人了。我想今后你还是会不搭轧下去吧——至少直到我们恢复原状为止。”
    “这么一提,我还没听你仔细说明恢复原状的方法呢!回去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我想,应该完全不需要说明吧!”
    “咦?”
    “根据金洁的说法,‘第二都市’或许是为了加深夫妻间的相互了解而制作的装置。”
    “这倒挺有可能的。”
    “所以,原本只有两人循环的人格转移圈,在某一天突然多出第三者后,便会将第三者也加进来循环一周;等到循环完毕,‘化装舞会’就不会再度发生了。”
    “第三者?是指谁啊?”
    “当然——”“贾桂琳”(=贾桂琳)以自己的双唇封住“我”(=我)的嘴巴,简直像是舍不得浪费这一瞬间似的。
    是啊!事实上,的确是舍不得,因为不知何时会发生下一次的“化装舞会”,我们又将再度对换。
    “……是指婴儿啊,江利夫。你和我的。”
    
    
    ——我推荐你一定要体验看看……
    
    
    艾克洛博士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自己“生产体验”的声音,此时在我脑海中高声响起。
    
    
    
    后记
    
    由于医生误将对方的脑子移植至自己的身体上,导致人格对换的男女悲喜剧———我是在国中时看了弓月光先生的这部短篇漫画的(我记得篇名叫“请笑着原谅我!”,如有错误,敬请见谅)。现实中绝不可能发生的搞笑设定、逗趣且歇斯底里的发展,以及将过去累积的成果全化为乌有的强烈结尾,好看得让我一再回味。或许是因为无法忘怀它的精彩吧!在我二十几岁那年和朋友一起出科幻同人志时,我曾写了部短篇作品,描述一对男女因某个名为人格交换机的奇异发明而交换人格的故事。在本作中所提及的人类自我等诸多概念,便是出自于该短篇。只不过,该短篇自然不是推理小说,故事内容也截然不同。
    我孤陋寡闻,不知道是否曾有前人尝试以相同设定撰写本格派推理小说;只要各位读者阅读本作时能多少感到有趣,便是我无上的荣幸了。
    关于本作中的说明内容,我曾参考并引用了岸田秀先生的著作《懒人精神分析》中的“第一人称心理学”及“时间与空间的起源”等篇,谨在此表达我的感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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