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

为什么乡里不拿出钱来修一条好路呢？”
    “乡财政亏空的窟窿那么大，那帮领导还整天欠款赊账胡吃海喝，哪里有人会关注到修路这样的小事。”
    秘书猛然意识到自己当着县里干部的面前说漏了嘴巴，有些尴尬的冲着黄粱笑了一下。
    黄粱正准备安慰他几句，眼神却突然被对面高坡上红红绿绿的一群人给吸引住了。
    秘书顺着黄粱的眼光向前看去，赶紧解释道：
    “这是村里的老百姓在求雨呢？”
    “求雨？”
    瞧着黄粱疑惑的表情，秘书解释说：
    “今年开春就大旱，这些日子没下雨，周围的湖泊都见底了，老百姓没办法，只能按照老风俗，祭天求雨的仪式，希望老天爷能发发慈悲，下点雨。”
    “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吗？”
    “什么封建迷信？现在这村子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你指望这帮老人和孩子有多高的文化素养？这个村里每年选村长的时候都特别为难，六十五岁以下的男人都很少了，稍稍有点力气的男人都出远门打工了，到哪里找合适的村长去，所以也只能找个老人凑合着，总比没有村长要强些，这次的祈雨仪式是村领导带头搞的，从半夜里就起来杀猪宰羊的忙乎，所以我才会早点带黄科长过来，省得来迟了，碰不着村长了。”
    黄粱不由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感觉眼前的场景更像是远古时代才有的景象。
    高坡上，一群人已经越走越近了，最前排是几个老妇人，身着深色夹袄，一手拿着柳条，一手拿着瓶装清水，边走边弯腰用枯萎的柳条从水瓶里沾水甩出去，老妇人的身后是一帮老头，个个手里举着小红旗，敲锣打鼓的紧随其后。
    在队伍中间有个看起来身体还算是强壮的老人脸上抹成了大黑脸，腰间跨着一个盛满水的大葫芦，正在中间手舞足蹈，嘴里叽叽呱呱的念叨着什么。
    “中间那个黑脸就是假扮龙王的村长。”
    “啊！他就是村长！”
    黄粱吃惊的差点没把两个眼珠子掉下来，一想到自己居然是要到村里向这样的一个“龙王”村长报道来了，他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啊？
    一群人已经快要走到黄粱和秘书的对面，秘书赶紧拉着黄粱往旁边的麦田里退了一步，整个仪仗队就像是没瞧见两人一样，自顾往前走去。
    瞧着龙王的身后居然还有几个人抬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娃，黄粱忍不住好奇的问秘书：
    “他们抬着这小女娃干什么？”
    “祭龙王呗！”
    “怎么个祭法？”
    “把小女娃扔到前面那条河里去，然后再下去捞上来，要是活过来，说明龙王心软了，很快就要下雨给大家一条活路。”
    “那要是死了呢？”
    “那就说明龙王不肯降雨，只能等下次祭雨的时候再重新找孩子人往下扔。”
    “啊！？”
    黄粱不由惊愕起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疯了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拿童男童女来祭龙王。
    黄粱冲动的立即骑上自行车想要往前追赶，却被秘书一把拉住了。
    “黄科长，你要干什么？”
    “把那小女孩给救下来。”
    “你别犯傻了，这里的人都很看重这样的祭祀活动，你要是随便打扰的话，会出问题的。”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女孩被扔进河里？”
    “村长的心里是有数的，早就安排了水性好的人等着呢，一般来说，小孩子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自己也说了，一般来说是这样，那要是万一出事呢？”
    黄粱拼命的挣脱秘书的手先要往前追赶过去，秘书着急的跟在后面喊道：
    “黄科长，你别这样，你这样会闯祸的！”
    黄粱早已骑上自行车风驰电掣的往前追赶过去，这帮祭祀求雨的老人腿脚哪里抵得上黄粱这样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何况黄粱还骑着两轮子的自行车，很快，黄粱就追赶上了祭祀的队伍，他迅速冲到队伍最前面拦在路当中大声喝止道：
    “你们这是在搞封建迷信，快把那小女娃给放下来！”
    走在最前头的几个老太太可能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拦住了去路，有些疑惑的神情看了看黄粱，纷纷掉转头往后望去，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正在队伍中间念念有词的“龙王”村长身上。
    正好，秘书此时追赶上来，瞧着黄粱拦在路中央，赶紧上来强行要拉他离开，一边用力拉他一边抱怨说：
    “黄科长，你这还没报道呢，就别影响人家村里的事情了。”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怎么也跟这帮没文化的村民一样糊涂呢？”
    黄粱有些没好气的甩开了秘书紧紧拉着自己的一只手。
    秘书跟黄粱拉扯的功夫，黑脸的“龙王”已经走到了队伍前面，他先冲着秘书浅浅的笑了一下，转脸瞧着黄粱问道：
    “这位是?”
    “哦，村长，您别介意，这位是县委组织部的黄科长，是县里安排下来到你们村里进行党建帮扶工作的，他也是头一回下乡，不懂规矩。”
    “县里的干部？下来帮扶的？”
    黑脸“龙王”上下打量了一下黄粱，冲他轻轻点头说：
    “咱们村里今天有大事要办，你先到村委会候着吧，我把大事办完了就过去。”
    瞧着“龙王”转身要走，黄粱一把拉住了黑脸“龙王”，着急的口气说：
    “村长，你们不能用那小女娃祭龙王。”
    “为什么？”
    “这种行为是封建迷信行为，你们这样做原本就是不对的，何况还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我既然瞧见了，就绝对不能容许这种成规陋习在我眼皮底下发生。”
    村长脸上的表情变的僵硬起来，他冷眼看了一下站在黄粱身边的秘书，有些不耐烦的口气说：
    “这人也忒不懂规矩了。”
    秘书赶紧又使出吃奶的劲，要把黄粱往路边拉，黄粱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木桩子杵在道路中间，大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村长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尽管他的脸上原本就涂抹了黑灰，此刻两只眼睛却似乎要喷出火来，眼瞅着黄粱一副不肯退让的模样，村长冲着身后几个举小红旗的老人轻轻的一挥手，几人立即冲上前来，分别抓住了黄粱的两只手臂和两条腿，直接把黄粱夹住拖到旁边的田野里。
    “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侵犯公民人身自由！你们快放手，否则我要报警了！”
    没有人在意黄粱的大声呼喊，秘书有些不忍看的模样，站在路边用一只手轻轻的盖住了自己的脸，而祭祀的队伍则继续有序前行，黑脸的村长继续化身为“龙王”，一路念念有词的往前走着。
    瞧着队伍慢慢前行，黄粱急的几乎要冒烟，他拼命的甩开拉扯住自己的几个老人，掏出手机就准备打110，却被秘书伸手拦住了。
    “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是报了警，也没有警察会过来管这村子里的事情？”
    黄粱不由愣住了。
    “为什么？”
    “唉！一言难尽！”
    秘书伸手拉起黄粱，一边摇头一边解释说：
    “这个村子对于整个普安市来说，都是极其特殊的，你也看见了，全县就只有这个村子里是没有通水泥公路的，为什么呢？首先是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位于三县交界处，瞧见没有，你往前看到的高坡，高坡的另一侧就是临县的地盘，再往后看那条河，就是村长领着大家往前走的那条河，又是另一条县跟本县的边界线。”
    “这个村的行政区域划分应该还是在普水县范围内吧？”
    黄粱忍不住问道，如果这个村子压根就不是普水县的行政区域，领导也不会派自己到这里来搞什么帮扶吧？
    瞧着黄粱并没有继续追上去的意思，几个老头谨慎的站在黄粱身旁看着他。
    秘书苦笑着对黄粱讲述起这个村子的相关事情。
    “唉！黄科长，要说到这个村里的故事，那可就多了去了，这个村子看起来跟别的村子没什么两样，其实却是个有名的上访村，这些年，因为土地拆迁等问题，上访的现象太严重，村民和乡里干部之间的矛盾冲突很厉害，现在造成一种现象就是，村里的村民户口没人管，村里人盖房子，小孩上学之类的都自行解决，算得上是游离在行政管理之外的一个特殊村落，这里的村民既没有享受过国家对农村，对农民的任何一项福利，也没有接受国家机关正常的管理，这种现象已经存在好几年了，就在去年，情况才稍有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