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无忧天地游/云水流觞 betty986918

第66章


  陈永言这才回过神来,眉头微皱,低低道:“前不久倾月遇险受惊,儿臣未曾探望。方才恰巧遇见,便聊了几句。儿臣正要离去,母妃便赶来了。”
  “哦——?”拖长的语调透着重重的疑虑,裴贤妃忽的掬起一抹高雅的笑容,看向他的眸子却微光闪烁。
  似是瞧见陈永言一脸漠然,又将笑脸转向了文心。
  忽的感到一股打探的视线在身上不住游移,文心心下一跳,袖中的双手紧紧攒着,面上却柔柔一笑,道:“文心在宫中极少见着六皇兄,难得遇上,一高兴便聊开了。贤妃娘娘可勿要怪哥哥。”文心一脸天真的说道,却在“哥哥”两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宫内的隐隐笙箫与宫外的繁华夜况仿佛远离了此地。寂寂夜色下,身旁的陈永言忽的气息微乱,却又瞬间平复了下来。
  裴贤妃含笑的目光在两人间不住来回,许是未看出什么异色,便不留痕迹的移了开去,反而滑向宫门前侍立的侍卫及婢女之中,似是从中寻找着谁。
  片刻之后,缓缓收回视线,对着文心道:“听言儿说上回我向公主所要的丫头并非他心上之人。言儿虽是收了,却只是留她做了婢女。都是我一时鲁莽要错了人,公主心里不会怨我吧?”裴贤妃幽幽一叹,似是歉然道。
  心下一阵咯噔,文心几不可察地退了一步,缓缓道:“贤妃娘娘过虑了,倾月岂是小气之人。”微微抬眼望向夜空,文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时候不早,倾月该回芙蓉殿了。贤妃娘娘、六皇兄,倾月告辞!” 视线滑过裴贤妃后,眉目微敛,避开了陈永言热度不减的眼神,便顺着笔直的宫道快步离去……
  明月无言亦无畅
  月朗星明,流泻一地银华。
  望着水色衣袂悠悠滑入风中,渐离渐远,陈永言忽感手机指一阵抽痛。低头凝视那探出衣袖的左手,心中惶然不定。听说,左手手机指连着心。手机指痛了,心是否伤了?
  无意识地抚上心口,感受着微乱的心跳,陈永言无力一叹,正欲转身离去,眼角却瞥见裴贤妃投来的惊疑眼光。脚步微顿,他轻轻低头,掩去一抹忧色,淡淡道:“时辰不早,孩儿得赶去郡马府赴宴。母妃也该歇息了……”撩了下衣摆,陈永言迈开步子正欲离去,却在裴贤妃微冷的低喝下蓦地止步。
  “言儿!你可有什么瞒着我?”快步踱到陈永言身前,她秀眉微拧,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宫灯明亮的光影映在她秀美的眸子里,跳跃着重重幽冥。
  陈永言缓缓收起双手,道:“孩儿自有主张,母妃不必担忧。”唇畔擒起一抹微笑,俊朗如风,却不似以往的风流潇洒,隐隐透着一丝落寞。
  眼皮一跳,裴贤妃对两宫婢微使眼色,两人便远远的站到了一边。她却唤着陈永言隐于宫墙暗角处。
  微微正色,裴贤妃抬头道:“言儿,你大了,翅膀也硬了,就不把母妃放在眼里了么?母妃虽然甚少过问你的事,但你心底里想什么母妃可是一清二楚!”拢于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她蓦地攒紧绣帕,质问道,“你知道自己方才干了什么?巍巍宫门,大庭广众,你和倾月公主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眼里到底有没有宫规礼数?这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齐王的一举一动,难道你不知?这宫里闲言碎语的厉害难道你还不晓?言儿,母妃娘家虽是南方世家,却在朝中无势无力。母妃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全靠自己在后宫的步步为营。但我从未期望过你什么,就连……这大位,也从不奢望能落在你身上。我盼的,仅是我们母子俩的一世平安!可是,别人不这么想!窥伺天下的人何其多,现下皇后帮衬着赵王,皇帝虽立了八皇子为太子,两方势力却是势均力敌,难保有一天会争得天下动荡!你只要做你的风流王爷便可明哲保身,怎么却糊涂的惹了倾月公主?你说,你……到底对她存了什么心?”裴贤妃说的急切,眸中似含着一框热泪。凝视之间,水光闪烁,却只是拿起绣帕微微擦拭。
  陈永言漆黑的双眸溶入幽幽暗影之中,看不清此刻的表情。夜风拂过树丛花障,发出“沙沙”地声音,和着一声叹息,渐渐飘入夜色之中。
  “母妃,倾月是孩儿的妹妹,孩儿对她自然是疼的,能存什么心?您多虑了……”一步跨出幽暗阴影,陈永言俊朗的脸在清辉下绽放出一个深深的笑容。
  裴贤妃拧眉望着他,随后眉头渐渐舒缓,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母妃也放心了。走吧,宫门即将关闭,别耽误了郡主的婚宴。”
  陈永言答应一声,便大步向坐轿迈去。
  文心回到芙蓉殿,便魂不守舍地倚在贵妃榻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湖景。直至珠儿命人传上晚膳,才略有回神。
  坐在饭桌前,看着一道道珍馐美味经内侍摆上,文心却迟迟不动筷子。脑子里净想着如何将因缘珠的下落告诉楚楚,以致忽略了内侍中一对忽闪狡黠的眼眸。他两手端着瓷盅跟着队伍入了殿,虽是弯腰敛首,那乌幽的大眼却溜溜地四处转悠。
  因看着他方,并未注意前面一人已经挨着桌子停下。脚步兀自动着,却生生踩上了前一人的后脚跟!
  盘子落地碎裂的声音伴着几声惨叫顿时响彻了原本安静的芙蓉殿。文心一个激灵,隔着桌抬头疑惑地向对面望去。
  却见一个内侍慌乱的掸着被甜汤烫染的后背,跳着脚一阵哀叫。地上白玉瓷盅染着五颜六色的汤水,碎碎成瓣落了一地。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一脸抱歉地望着被烫伤的内侍,却仍掩不住乌眸里隐藏的一丝暗笑。
  “怎么回事?连菜都端不住?”领头的内侍一脸阴暗,摆摆手欲命人将他拉下去处置。小太监似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一改先前的幸灾乐祸,忽的下跪,两眼却直直地盯着文心求饶:“公主,救我!”
  “放肆!竟敢在公主面前自称我!来人啊,拉下去!”内侍一脸惊慌,生怕文心动怒累及他人,连忙出声制止。
  文心微眯的双眼蓦地大睁,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一脸哀求的小太监,惊得琥珀色的眸子差点瞪出来。
  “慢着!”文心右手一挥,意欲上前擒人的侍卫听命退了开去。
  领头太监双脚跪于地面,战战兢兢道:“公主饶命!”
  “你们都给我退下!你,留下!”文心不顾四周之人的惊疑,一手指着跪于地上的小太监肃然道。
  除了珠儿几个贴身侍婢,众人纷纷离去。
  殿外月色朗朗,在平静的流月湖上描绘出一个皎洁圆盘。微风乍起,揉皱一湖清寂,碎碎点点闪烁着潋滟清芒。夜风带着湖水的湿气入窗而来,缭乱了满殿冰绡绫幔。
  飞纱横陈中,文心缓缓站起,微笑着步至小太监面前,弯腰伸出右手,轻轻道:“起来,裴寄畅。”
  跪地之人一惊,蓦地抬头望向文心盈满笑意的眼神,惊恐渐渐转为疑惑。犹豫的目光掠至文心晶莹若雪的纤细手指,迟疑道:“公主见过寄畅?”
  文心无奈的笑笑:这裴寄畅何其淘气,居然扮了太监混进宫来!
  不顾裴寄畅的问话,文心一把将他拉起,示意左右侍婢搬来圈椅让他坐下,便侧脸问道:“寄畅不在裴园呆着,怎跑来了宫里?裴大人可知道你来这儿?”
  裴寄畅先前颇为提心吊胆,现在下看文心对他着实不错,便暗暗放下了心,嘿嘿一笑,乐道:“三哥此刻定在郡马府呢!怎知寄畅趁他入朝时潜进宫里?”
  “哦?是吗?如此费心入宫,寄畅不怕事后被裴大人责罚?若是你露了马脚闯了祸,他又该如何善后?”文心一手支着侧靥,笑眯眯地问道。
  圆圆的笑脸瞬间瘪成了扁瓜,裴寄畅一声哀叹:“寄畅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看看未来的嫂嫂究竟如何?只听三哥向您求亲,皇上也未反对,寄畅怎能不好奇?”说罢,乌油油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文心。
  文心面色一僵,却在片刻缓了过来,但对着裴寄畅认真的眼神,文心眸光微闪,略微不自然道:“寄畅可知好奇心害死猫?擅自入宫,冒充宫人,那可是一等一的死罪!我知你素来淘气,看在裴大人的面上自是不会罚你。可你也须谨记,下次切不可再犯!”
  寄畅点头如捣蒜,直说:“不敢不敢。三哥绝不会再看上别的公主,寄畅自然不会再犯!”
  文心望着他一脸的调皮,无奈一叹,喃喃道:“这事决不能成……”
  “公主说什么?”裴寄畅听见文心兀自低喃,眨眼道。
  文心微愣,僵笑道:“我是想说,此刻宫门已闭,寄畅怕是不能回去了。不如今晚宿在宫内,明日一早,我再命人令你出去。”
  “全凭公主做主!”寄畅乐呵呵地笑着,道:“先前未见公主还担心来者,幸得寄畅偷溜入宫,亲眼所见,还真为三哥的眼光叫好!”
  心蓦地一突,文心侧脸避过寄畅嬉笑的眼神,讷讷道:“我可没这么好……天也不早了,寄畅先随珠儿下去歇息吧。”
  裴寄畅见文心似是无意再谈,只得听命离开。
  鱼雁飞信寄归情
  好不容易将裴寄畅送出宫去,文心恹恹地倚着白玉阑干,胡乱地摇着手中的双会团扇。
  早晨的阳光薄如丝绸,轻轻披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氤氲着淡淡金色。湖边柳堤翠色如烟,飘絮如云,在风中悠然翩翩,越湖而来。文心伸手微微一偏,便将飞絮盛在扇面之上。深吸口气嘟嘴一吹,停驻于前的一抹白色便忽的飞离了扇面,悠悠荡荡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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