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凝/蓝染

第98章


  “我与他成婚八年载,却从未圆过房。”娘突然又幽幽开口来了一句。
  我诧异看她,一时无法反应。难怪当初住在府中不曾见过有自称是我兄妹的人出现。
  娘将信摊开来,我不看也记得是哪几个字。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一张纸,一句话,一朵水墨花。
  “娘现在怎么想?”
  娘叹气摇头,“我有点乱。”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轻轻地说,“有些人错过了就不可能再碰见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娘,你们都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磋跎[img]了。”
  娘颤了下,举目投在白纸上那朵小花上,低声喃语,“是阿…”
  翌日,我那干爹上门接走娘,一直没有好脸色给我看的他难得给我一个笑容,加一句。
  “谢谢。”
  多希望,每一个人都如此幸福美好。
  不知道我那云游四海的爹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弄明白,到底,权力和爱,哪个该摆在第一位?
  但是,爹,就算你想通了,此生也就这么错过了。
  幸福,是一不小心就会溜走的东西。
  
[下卷:第十二章]
  动乱。我从睡梦中被吵醒,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两个字。
  还没有来得及披上衣服就看到砌玉直冲进来。
  一见她,我倒定了些,呼了口气,“终于乱了?”
  她点了点头,也不见忧心,“清风已经出去了,王妃是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我披好披肩,静静站了一会儿,又坐回床铺。“外面是什么情况?”
  “锦衣卫向来由皇家嫡亲掌管,先帝登位后皆是由国丈掌管。此次,便是京中的锦衣卫先开始乱的。”砌玉有条有序地说着。
  “怎么个乱法呢?”我轻笑,颇感兴趣。早在三个多月前就知道了会乱,也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应战的。可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还真想不出它是怎么样子一个乱法。
  说起准备,不知道那批人出发了没。
  “锦衣卫围左右相,还有朝中颇有权威的大人府邸,还有一小部分潜入宫中…”后半部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看我。
  我也就明白了。挟天子以令诸侯?“拙劣!”
  一小支锦衣卫就想与我抵抗?这么大胆敢围高官府邸,怎么没敢来围王府呀?我嗤笑。
  “宫中的禁军似乎也是被收买了一批人。”
  我点点头,“这是自然,要不然宫中就那装疯卖傻的皇后能做什么?对了,卫羽呢?”
  在小皇上登位的同时,宫中禁军的掌管权也落到了高琰手里,高琰便将禁军全部托给卫羽管着,我想恐怕这一小批叛乱的禁军是卫羽故意放纵的。
  “他在宫中。”虽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但只要仔细一看就知道砌玉有些恍惚。
  算了,我本就不该管那么多的。
  “动作倒挺快。”我低喃,“小鱼呢?”
  “在东厢孩子们那里,还有七个暗卫。”
  我睨她一眼,“你安排得这么周道还把我叫醒干嘛?”有砌玉,无所忧了,万事俱理顺。
  砌玉本是肃着脸给我汇报的,被我这么一说,失笑,“王妃明明就是自己起来的,怎么怨到砌玉头上来了?”
  “好你个砌玉,居然敢置疑我的话。”我笑骂,“你看你刚才严肃的,没什么大事,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结束,别紧张。”
  她愣了一下,垂首,“我…”
  “傻砌玉。”我起身走向她,尔后牵着她走到茶几边上坐下,又亲自倒了两杯茶,“先喝茶,等我们喝完茶,一切都该水落石出了。”
  九月的天,闷热的可以。
  九月的京都,又一次被血洗。
  锦衣卫五千军马,死伤三千,两千投降。国丈涉嫌造反,当场处决。两位国舅也陆续被抓到,一位自刎,一位被压入大牢。国丈国舅罪当万死,故诛连九族。
  即日抄家,男女老少不论大小,通通入狱。
  这大大的京都,什么时候才可以过得上那小小的安宁。
  我站在皇后寝宫前,看华贵的宫殿装饰。这繁华依旧,这人却已是不得再留。
  喟叹一声,我起步迈入殿中,不出我所料,皇后果然是正了装束,正襟危坐等我。
  我看这场景有几分眼熟,即刻想起先皇驾崩那日,我与太皇太后也是这样两两相望,那日是争权,今日亦是争权。
  但,是成王,还是败寇,只消眨眼就可以辨别。这一回坐在这个位置的女子,连与我谈的资本都没有。
  “太后。”我微微一福,给她充分的尊重。
  “何必假惺惺?”她怒极反笑,高坐着斜睨我,“你们夫妻倒真是合心,一个在战场上领兵打战,一个在心机上也不差,夫唱妇随,好!真是好阿!”
  “太后缪赞。”我很谦虚的,不过她若是要夸我自然也是没有意见,以后再也不会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人了。我微敛眸,唇轻扬,面不改笑靥。
  “王妃倒真是坦然阿!”她蔑笑,“怎么,是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不,谢嫱,我告诉你,我就算死也不会对你说半句善意的劝慰,我会一直一直诅咒你!”
  我摇摇头,随意地抚抚衣袖,“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么?就是太目中无人,太自负!”我顿一下,冷冷一笑,“你以为今日这败都是我运好么?不,早在你开始计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想看看你会且能胡闹到什么地步而已。对了,还有顺便借你的手看看这宫中的哪些人可留,哪些人不可留。这点我还真得向你道谢。”
  “你…”她顿时脸色煞白,说话都不完整。
  我轻浅一转身,留给她一个背面,“我也仁至义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说着,我拍拍手,“来人。”
  一个太监端着三样东西上来。
  白绫,毒酒,匕首。
  “你自己选吧,我也会替你安排好身后事的,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最后一句话问完我愣了一下,怎么又自讨没趣?
  静默了好久,我打算走出去了,才听见她道,“帮我一个忙。”
  我顿住脚步,“说。”真有点意外。
  “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她的声音已经很平静了。
  我思索一会儿,“造反是怎么样的罪名?诛连九族。你当时敢做,就该想到今天这个结果,更是该想好在地下碰到那些枉死的人该怎么解释。”
  她又是沉默了许久,突然低声笑起来,“原来他说的没错,你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他是谁,这个答案显而易见。那个邪魅的男子,那个沉默孤寂的男子。
  我闭闭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然后我走出去,毫不犹豫。
  半晌之后,太监尖锐的喊声突破九重宫闱,“太后薨!”
  我一时没能有表情。这个皇宫,隔了一年,送走两个太后,一个皇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转身,不期然望入那双绝尘美眸。
  夕阳西下,晚霞照在我们的身上,留有一种奇异的气息。
  她微微笑起来,红霞也褪色,“勿悔,该做的总该做的。”
  
[下卷:第十三章]
  从开始叛乱到叛乱平当,合计一日。
  次日,才是重头戏――揪出参与了此事的官员,还有,主谋。
  单单一个太后,一介妇孺,再加上她那一群胆小的亲人,是兴不起这个念头的。一定有人在背后教唆,并且告诉了他们这个计划胜利的可能。
  这个人会是谁?我居然连一点谱也没有,脑中过了一个又一个大臣的名字,却还是抓不到重点。清风已经着手在办了,那我也不必想了吧?
  我轻吁口气,揉去眉心紧锁的结,走向东厢孩子们所在的房间。
  以前东厢的房间都是用来当客房的,自从孩子们多起来后,我跟高琰索性就叫人布置一下改成了孩子们读书玩乐的地方。
  东厢入口原是一大片空地,除了周围种了花之外就别无用处。而以前,会到王府借宿的人近乎零。一是因为高琰位太高,二是因为高琰一年十二个月中有十个月是在军营里头过的。主人都不在家,谁会来打扰?
  不过现在这片空地倒是被利用起来了,秋千,木马,毽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孩童玩具都有。
  高琰派人购来这些的时候,四个孩子,一个才刚出生,两个还不会走路,剩下的那个对这些玩意毫不感兴趣。我斥他铺张浪费,他却笑曰,“有备无患。”
  就是乐意宠怀孩子嘛。我站在园口,看麟儿拿着本书难得安静地坐着看,又见芩安抓着毽子研究来研究去,再看念恩乖坐在小鱼身边逗弄着萍儿。
  我与高琰都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时光,所以,总是希望我们的孩子可以健康开心成长。希望他们可以幸福一些,再幸福一些。
  “娘!”最后是芩安先发现了我,一把扔掉手中的毽子跌跌撞撞跑来。我看她不平稳的身子,立即迎了上去抱住她,总觉得看几个孩子走路,看一回心惊胆战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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