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哪一颗星是你/鬼海

虽然并非旅游旺季，不过街上还是有着很多来自异国他乡的游客驻足流连。有个金发小男孩一直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三岁左右的样子，模样可爱之极，就像洛伦佐。洛托笔下的画作《维纳斯和丘比特》中的丘比特一般。听他爸爸讲话很像是希伯来语，猜测可能是来自以色列。
  那孩子来到美惠身边时，美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讨人喜欢的小脸，孩子忽闪着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甜甜的一笑，露出两个漂亮的浅酒窝，随即又跑开了。孩子的父亲一直在一旁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
  “喜欢孩子？”我侧首问美惠。
  “嗯，喜欢。”美惠的视线仍旧没离开那个孩子，脸上有着一种让人可以理解为慈爱的笑容。
  “将来想要个自己孩子吧？”
  “将来？”
  美惠的眼神突然多了几许凄迷。
  “夏木。”
  “以后替我生养个小孩吧？最好是个混血儿，漂亮又聪明。”
  “为什么？干吗不自己生一个？”
  美惠没有回答，开始呆呆地注视着街景。
  面对着不知在思考什么的美惠我没再继续追问，心知肚明，即使追问也是毫无意义。看着怅然若失的她，真希望能够钻进她的脑袋里看看她正在想些什么，又为何而神伤。多希望能用我的快乐来交换她等量的悲伤，不，哪怕是用我全部的快乐能交换到那么一点也行。如此想来，莫非月对我也抱有着同样的态度？
  可能是坐得有点久了，美惠缩动了一下肩膀，我也没穿外套出来，便伸出右手把她揽在怀里。她是否因此而得到温暖不得而知，只是感觉从美惠的身体传来了一种她所无法独力抗衡的东西。
  美惠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我这么搂着她，或者说此时的她更需要我的肩膀来依靠。
  我们乘车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美惠和我商定第二天就去长城。其实不过是由她一个人做了决定，我举手附和一下罢了。反正我到这里来就是希望能在她身边，看着她，陪伴她，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
   
    『54』第十二章（6）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住处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了早餐。餐馆里没有负责点餐和送食的服务员，只有收款的老板娘和点付食物的帮工，也许正是老板也未可知。所有的东西必须由顾客亲自在收银台旁端取，就如同学校的食堂。我和美惠分两次才把早餐都取了回来。两大碗小米粥，一屉包子。两个煮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
  美惠拿起一个鸡蛋，轻轻地在桌沿上敲了敲，然后将蛋壳一点点捏碎，随后慢慢的剥掉。最为普通不过的事情，由她做来也让我觉得简直温柔轻巧到他人所不能。
  “好像有点多。”看着桌上的食物美惠自言自语。不过最后并未造成浪费，凭借她超人的能力还是把大部分的食物都塞进了我的肚子。
  之后我们乘地铁来到建国门，终于赶上了去十三陵和长城的最末一班旅游车。车上共有十多个游客。随车的服务员兼职导游进行着沿途的解说，幽默的解说词很能适时地活跃车上的气氛。我和美惠并肩坐在一起。坐在里面靠窗位置的她穿了一件带竖格子的无袖衫和一条带有宽条褶纹的牛仔裙。车上，她久久地注视着窗外，而我则一直注视着她，可无论如何也还是无法看穿她的心事。
  服务员用广播通知大家说：“到前面的景点还有一段时间，各位游客可以趁此时机休息一下。”
  美惠把头后仰靠在身后的靠背上，闭了眼，似乎准备小憩一会。不过她的姿势显然不能令她舒服。我将她的头轻轻拨靠到我的肩上。美惠将头稍微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点的角度，之后便静静入睡。
  车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服务员开始叫醒睡觉的游客。不过期间我却一直没能入眠，头脑中胡乱地猜测着美惠离我而去的那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惠迷迷糊糊的把头抬起来坐直身体。我的整支左臂早已失去知觉。
  “睡得还好？”
  “嗯。你睡了吗？”
  我笑了笑算是回答。
  见我不断的活动着手臂，美惠轻柔地拉过我的手帮我按摩，没多一会麻木感便减轻许多。
  “谢谢。已经可以了。”我对美惠说。
  她便把我的手放在她的两只小手中反复把玩着。
  “以前从没细致的观察过你的手，感觉挺漂亮的。”
  “倒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奖。”
  “真的，手形好看，皮肤也细腻。要不是有几处疤痕，简直就像是女孩子的手。”美惠继续低头反复摆弄着我的手。
  “掌心的疤是怎么弄的？看上去像是新的。”美惠抬起头问我。
  “这个说来话长，有空慢慢和你说吧。”
  服务员拿起麦克，广播中传出了她较为动听的声音：“第一个景点到了，请各位乘客有秩序的下车。”
  这是一座以明朝历史为背景建设的蜡像馆。确实是对得起所耗费的巨资，每一个人物都逼真至极。之后旅游车又在十三陵停留下来。帝王的陵寝并未给我带来多大的震撼，反倒是那些陈列着的精巧之极的陪葬品着实让人慨叹。十三陵深处地下，里面气温比地上低了很多，参观时我不自觉的便把衣着单薄的美惠搂在身边。
  旅游车终于载着人们来到了她们最想参观的景点--八达岭长城。抬头仰望雄关，初始感觉它并没有想象中和看过的纪录片中那么雄伟。
   
    『55』第十二章（7）
  初登长城有着说不出的感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迎头袭来。并未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可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城砖和条石的分量。长城上有的地方坡度很大感觉有些陡峭，我便拉着美惠的手一步一步缓缓上行。
  终于我们登上了第一个烽火台。极目远眺，青山翠岭。想象一下，古人就是依靠这用血汗浇注成的防御工事来抵御外敌的入侵。而如今，几乎在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都被那些不道德的家伙留下了痕迹，每一处刻痕都如同一道伤口深印在这长墙之上。烽火台的角落甚至成了某些控制不住自己泌尿系统和大脑的人肆意妄为的地方。
  美惠说想坐在垛口上拍张照片。虽然感觉危险怕她有什么闪失，不过还是扭不过她，只好将她抱起来放了上去。取景不错，光线也还好，估计应该能是一张不错的照片。在伸手接她下来时，脚下踉跄了一下结果变成了我们相拥在一起。我和美惠都仿佛雕塑般静止在了那里。虽然以前也曾把美惠拥在怀里，不过此时我们的姿势更像是情人间的拥抱。心里有着莫大的冲动想把以前和现在对美惠持有的情感一股脑地向她倾诉而出，嘴巴动了几动，可最终，还是没能。她的秀发抵着我的鼻端，散发着阵阵清香。她的脸紧贴在我的胸口，双手环在我的腰际但是并没什么力道。
  过了一会我们渐渐分开。美惠转过身背对着我轻轻说道：“下去吧。”便率先走下烽火台。我没能看到她的表情。
  没想到好汉坡那么容易就被我们登上来了。在我们向第三个烽火台进发时见到了一位外国老妇人。自己一个人背着一个很难与其年纪和登长城这样活动相关联起来的大大的旅行袋。手里握着一支黑木手杖。开始我们很轻松的便超越了她，不过在我们几经停下休息之后，居然发现她与我们的距离并没有多大。就在我们到达第三座烽火台的时候，那老妇人已经坐在那里休息了。
  美惠的体力似乎渐渐有些不支。
  “下面的路我背你吧？”
  “不用了，有些路是必须要自己去走的。”
  “也对。”我点点头。最后我们还是在通过第三烽火台后没多久就返回了。
  回到旅游车上已经是五点多了。登长城的时候还感觉阳光有些灼人，现在却仿佛是它要逃了。
  返程中，我的左手揽在美惠的肩上，让她的头靠在我身上。也许因为疲倦，美惠沉沉地睡着。
  我也感觉有些疲惫，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等我悠悠转醒时，美惠正定定的看着我，眼神空洞得不带一丝感情，试图感知藏在它后面的深邃世界，可结果却是如之前猜想般徒劳。美惠如此静静地盯视我看了一会便将头转向窗外，直到旅游车返回到建国门也没发一言。
  回来后我们在住处附近找了家饭馆吃了晚饭。据美惠说是她表姐推荐的，说是这家店的面做的格外好吃。这次的晚饭是在二楼吃的。因为美惠想坐在窗前，而此时就餐的人比较多所以我们等了好一会才有位子。因为是晚上，室内的光线比较亮，外面的夜景反倒看得不那么真切。不过仍然能看到对面的楼宇，街上过往的车辆，呆立在路边的路灯以及绿化带里的树木下的照明灯所发出的不同的光。这些光，有动有静，颜色也多样。却无一能如阳光般给人透明之感。
  吃过晚饭我和美惠在附近散了一会步。期间我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她也任由我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自然得就像春天冰雪会消融，花会绽放一般。
  在雍和宫地铁站出口附近的街边公园，有些人在夜幕里放着风筝。因为风筝的引线上都被加了一颗颗不停闪烁的小灯，所以昂首望去，夜空中竟多了许多有颜色并不断飘摇着的星。
  回到住处，美惠说累了，洗漱完毕便早早睡了。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最终实在觉得无聊透顶，便也收拾一下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