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应思量

    小妹只是饭后在学校里胡乱地逛了一圈，然后就回去复习应试了。
    例行的查岗并没有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但与慕晴的再次相遇，那说不清理不顺的感觉坑害了这美好的“假期”。
    所以，这两个周里思礼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复习、玩游戏，偶尔看点心理学书籍。这样的生活，宅得令自己都感到窒息。但外面的世界，更觉无趣。
    虽有几分莫名的不悦，但因无课带来的舒适让时间流逝得那么匆忙。
    很快，期中考试如期而至。4个科目的考试被挤压在了同一天。
    这一天，天气，阴。
    不仅是天气失去了往日的阳光，连这个校园也充满了紧迫压抑的味道。每一所大学里，最活跃的就是那些大一新生了。沐浴了高考的洗礼，他们在新的学校、新的人生“起点”、新的无人看管的“狗窝”里开始如脱缰野马般奔腾。但，能驯服野马、把浪子摁回头的依旧是考试。搁在前段光景，思礼常常在校道上看到大一同学那嘻嘻闹闹、勾肩搭背的场景，与其他年级段的学长学姐们的“成熟稳重”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今天，所有的人都“成熟稳重”了起来。
    上午7分刚过，从睡梦中起来的思礼才发现宿舍里只剩他一人。
    一个人的早餐，独自透过窗儿看着校道上那匆匆行人。
    考试是上午8点30分到12点，两科联考，中途不休息。思礼吃完早餐时才7点30分未到。可校道上已冷冷清清的。
    因这次考试比较重要，所以学校定了多项规定，加强了管理。同学们需在7点45分前到特定的教室即所谓候考区等待。8点整时，会有一名学长前来发放准考证。领到准考证后，考生们才会知道自己是在哪个教室考试，考号是多少。领到准考证后的20分钟内，各位考生要及时赶到指定的教室，排队接受检查并入座准备开始考试。
    不到5分钟的时间，思礼便来到了候考区。不过，他在门口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教室内，同学们各个都在认真地看着书复习着，就连班里平时最不爱学习的那几个也在翻看着课本。而他呢，手里紧紧攥着的只是两支笔、一包纸。
    他还是厚着脸皮走了进来，选了张最靠后的椅子。当他环顾四周时，他看到了慕晴，慕晴却没有发现他。
    不远处，慕晴正在紧张地运算着什么，手中笔如游龙。
    由于慕晴的位置也比较靠后，缺少遮挡物，思礼能够清晰地看到慕晴那迷人的侧脸。也许是因为早起匆忙的原因，也可能是无心梳妆的缘故，今天的慕晴没了往日的那番精致，却多了几分素雅。
    如果说思礼是细心的人，也许他的小妹会跳出来第一个反对。因为天资聪颖的思礼考试却从未拿到满分，其原因就是粗心大意。今天，他却细心地发现了慕晴脸上的泪痕和眼角的泛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但他转念一想，慕晴是一个精致入微的女生，哭过后不可能这么不注意形象。
    一向坚持与其思前想后地分析合理性，不如亲自过问原则的思礼并没有和以往那般勇敢地走过去。一直以来他都怕他在意的女人哭鼻子。在家里，小妹想要他做啥，只要一声哭泣立竿见影。不知啥时候起，眼前这个叫慕晴的女生也让他开始慌张害怕。
    思绪一层层地叠加在思礼的脑海里，时光也从他的指缝间一点点流逝了。
    好似一个恍惚样，讲台顶处的时钟里，时针停在了数字8的位置。
    一个学长模样的男人准时地走到教室里，开始发放准考证。
    借以学号相近的缘分，思礼得以和慕晴一前一后上台领取准考证。就在学长把准考证递给慕晴的时候，思礼不由地伸了头瞄了瞄。
    “喂，这位同学你干嘛？”学长见女生身后有个男生不怀好意地偷瞄着什么，立马进行制止。
    “我有点着急，对不起。”思礼赶紧解释道。
    慕晴看了看身后的思礼，一言不发地走了下去。
    慕晴的一举一动，都和往日不同。这加剧了思礼的担忧。
    “这是你的，拿着！”学长十分威严地打断了思礼的思绪，递给了他准考证。思礼接过准考证后，尴尬地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好在思礼刚偷瞄到了慕晴的考场信息。回到座位他看了看自己的考场，自言自语着：“刚好一个地。”
    思礼和慕晴都在2号教学楼考试，她在203号考场，而他在208号考场。
    准考证全部发放后，各同学便开始收拾东西去考场了。思礼发现慕晴依旧闷闷不乐，不像是那种考前的紧张。更为奇怪的是平时和她形影不离的小沐也独自离开。
    见慕晴也已收拾完毕准备起身出发，思礼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你在哪个考场？”思礼如此“明知故问”，却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慕晴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着。
    “咋的啦？这考试有必要搞得这么严肃吗？”思礼开始尴尬了起来。
    慕晴依旧没有搭理他。
    “我承认我刚看到你也在2号楼考试了，我在208，不近。”思礼更为尴尬了。
    “有事吗？”慕晴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
    “没……没……”思礼挠了挠头，尴尬到想找个缝钻进去。
    慕晴不作答，又赶起路来。
    “我就觉得你今天太反常了。”虽是十分尴尬的思礼，却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哦。”慕晴再一次停住了，不过只是呆站着。
    “怎么了？出了啥事？那天之后就很少见你开心过。”思礼从身后绕了过来，看着慕晴说道。
    现在的慕晴，脸上可见一种伤心的气质，两眼无神且红肿。
    “请问你是我什么人？”慕晴突然又停住了，相对于第一次，只是冷冰冰地背对着思礼问道。
    “我……我是你同学啊……我……还是心……”思礼被这么一问给愣住了。
    “谢谢，我没事了！我要去考试了，你如果还有事就等考试完再说吧。”没等思礼说完，慕晴边说边拿出纸擦了擦眼睛。
    “我可以帮……”思礼赶紧解释道。
    “不用，别跟着我，谢谢！”慕晴再次不容思礼说完话，毫不客气地甩下这么一句话便从思理身边走了过去了。
    校道上，只留下思礼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不远处，慕晴越走越远了。那背影，让思礼忧越发地担忧。
    这时，小沐出现了他的视野之内。只见她正以跑步的姿态面向思礼跑来。
    “喂喂喂！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思礼拦住了她，关切地问着。
    “我忘记带身份证了，刚回宿舍去拿了。这真的把我给跑死了。”小沐喘着粗气解释着。说完，她准备继续往考场走。思礼却一把把她拉住了。这份足够大的力气和不合时宜的动作，让小沐有些生气，责问着：“你要干什么啊？都要考试了。”
    “你们宿舍老大今天怎么了？”思礼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小沐，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和男朋友吵架了。昨晚的事，大吵了一顿。我认为……”刚要继续说下来的小沐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用手捂住了嘴巴，又含糊不清地补充：“我什么都没说，你别问那么多了。”然后，她挣脱了思礼的抓握，跑向考场去了。
    如今，匆忙的人群中与高大的教学楼下，思礼如同被晴天之雷劈麻木了一般，愣在原地。他的脑海里，如计算机般快速地猜测着慕晴吵架的原因。这样的状态直至考试的第一声预备铃响起，他才收回魂儿，赶忙往考场奔赴而去。
    上午的考试结束得很快，快到让他没能把题写完，大抵是脑海里的心事拖延了做题的速度。
    老师收卷的动作很慢，他只得看着窗外等待着。
    203教室在2号教学楼一楼，208则是在二楼。从楼上往下看，凑巧能看到203教室里的一切。
    那里的学子也一样在等待。隐约中，他还发现了临窗处的慕晴。
    于刚才在备考室时的状态只差别在于动作。因为收卷停笔的原因，慕晴双手放置于桌上，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当收卷老师走到面前时，如照以往其为人所行，会给予一微笑以表尊重。但今天却是平静如水，任凭试卷被抽走。
    等到考场放行时，思礼突然有个莫名的冲动：他想冲下去，到慕晴的面前。哪怕被这个女生责备，也只求看到她。
    但事与愿违，203的教室内已无她的身影。四处搜寻一番后，在遥远的校道尽头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庆幸，其旁边还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愿深追，只能远观。或能猜出其一，却不敢定而论之。
    似情愫已起，但叹时机未对且未成熟。
    可能，浪子真的遇到了令他回头的人。
    下午3点，第二场联考考试开始了。
    相较于上午的考试，下午的考试思礼多出了许多空闲时间。答完题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0分钟有余。
    同样的两人，同样的风景，就连彼此的心境都与之前的所差无几。
    思礼依旧不改粗心的坏毛病，随手将试卷往桌角一推，独自透着窗儿看着远处的那个人。监考老师发现其非同他人的姿态，鉴于未存在作弊之嫌，乃至随他去了。或许是老师们见惯这样痴情的场面，这样懵懂的青春。
    而成为风景的那个女生，则是仍在全力做题当中。时而撑着下巴思绪片刻，时而焦虑地在草稿纸乱划一通，偶尔还会捋一捋飘落在眼前的细发。她丝毫没有发现有人在死死地盯着她。
    学校为了公平性，只允许提前10分钟交卷。这样令人费解的画面也终结在了这个时候。匆忙地在讲台上丢下试卷以后，他便快步走出了考场。
    由于大家都很重视这次的考试，所以提前交卷的人很少，故而教学楼外只是稀稀落落地站着不到二三十个与他一样的人。
    但也就是在这人群里，他发现了小沐的身影。
    “你怎么也出来了？”思礼走了过去，在其身边细语着。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让目光正对着203教室的小沐吓了一跳：“你干嘛这么静悄悄的？脑子坏掉了？”话语间满是气愤和埋怨，却没有夹杂着之前失礼事件的情绪，似乎那已经成了过去，一段谁也不想提及的过去。
    “我怕声音太大影响咱们那些努力奋斗的同学。开个玩笑哈。”思礼微笑作答，然后切入正题：“你在这干什么？你不是在3号教学楼考试吗？”
    “晴姐说她这几天复习太累了。考完试后想散散心。恰好昨晚又出了那事，所以我就想着陪她出去逛逛，也就提前交卷过来了。”小沐心情舒缓了不少。
    对于这样的想法与规划，思礼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下后提出自己的看法：“要不去这吧？”他抽出了手机，点开了导航软件并标注了一个地点。
    “这？能行吗？那有啥好看吗？还是……”不怎么爱出门的小沐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不过，针对这些问题，思礼也答不出个道理来。一席小池清水，一展听雨小亭，还有那随风摇曳的小草和万绿丛中数不尽道不清的野花。总而言之，这个地方从照片上、谣言里能构想出是一处人间仙境，一个值得在心情不好之时散心的去处。他虽未去过，但已如常临。而慕晴可能不会错过这样的好地方，或许已经去了多次。对那一成不变的风景也许已看腻了，然而那处的心境始终是能让人舒心吧。
    这样的想法引起了小沐的共鸣。从那期待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亦未去过那里。
    小沐沉浸在了对美景的构想。此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思礼随便编了借口逃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心不在焉，连伍棣在身边叫唤他多次均未察觉。
    伍棣不得不在自家兄弟的肩膀上来了一拳，以示自己的存在。
    “老大？你啥时候在的？我都没注意。”回过头的思礼一脸的不好意思。然后，本想说些个啥的思礼望着眼前这个装着比他还要随意，胡渣清晰可见的男人，又丝毫没有与其一述之意。诚然，伍棣现在的穿着打扮是真的令人刮目相看。如此重要的日子里，这般严肃的战场上，他却穿着如睡衣一样的衣物。因为复习过于艰辛的原因，头发已疯狂地蔓延到遮蔽了双耳。更为格格不入的是他手中的那个斑驳水瓶。瓶子是钢制的，外层残缺的漆皮述说着主人的过往。这样的行头，不得不令人深思与其同龄间不常有的隔阂。似乎，他已经是不惑心境，而他人还是少年。
    “刚和小沐说啥呢？”见兄弟欲言又止的样子，伍棣知道其有所心事，并估摸着是这事和小沐、慕晴有关。
    被识破了的思礼只是苦笑了一下，低着头继续走着。没能如愿得到答案的伍棣也只能紧紧地跟着。
    直到两人走到宿舍楼门口处时，伍棣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慕晴交了交换生申请表了。”
    这样的话出现在这个时间看上去是那么的不适宜。但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慕晴仅靠着暑假实践中的优秀共青团获奖事项就可以打败无数竞争者，何况在学习成绩方面她也不落下风。这个交换生名额其实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起点之处，她领先的太多。
    “哦！我知道了。”思礼的这声轻描淡写掩盖不住心中的莫名百感。“老大，你先回去吧。我去买点东西。”他找了个借口，丢下了伍棣离开了。
    而伍棣也识趣地望着兄弟的背影，露出了不为明显的笑容。
    俗话说浪子行舟，总会遇到滔天大浪之时。其不回头，则需迎击。
    而思礼这个浪子，现在也遇到了慕晴这一大浪。
    以前他总是好奇地问那些情愫早开的兄弟们，喜欢的感觉是如何？
    是与小妹那种亲人的疼爱感一样？惹哭逗笑，温馨平凡带来舒适开心？
    现在，他算是知道了。除了那种保护感、顽皮心外，还有一种渴望感与一丝自私。
    但对于慕晴，是否喜欢无从辨析。或许只是出于同学、好友之间的期盼，期盼她开心，期盼她微笑，期盼她每天都能蹦蹦跳跳。
    他到了做出抉择的时候，因为再过不久他真深深地喜欢上这个女生。
    不过，喜欢就能得到吗？他真的配得上她吗？
    这些问题，该解，也需要速解与正解。
    而所谓的抉择，可能就体现在慕晴出国当交换生这一事上了。支持其出国还是挽留，他不该替她做决定，却能引导她做选择。
    其中，有一点是值得肯定与重视。慕晴如出国了，他就会因为距离问题渐渐地淡化与遗忘这种似朋非友的感觉吧。
    支持她出国就意味着选择了放弃，挽留了也不知道何为何从？
    岔路口处，一边是沿途鸟语花香但望不尽头的小路，而另一边则是熟悉且沉闷的归途。
    这个路口，沦陷了一个浪子。
    浪子很年轻又深情，也很成熟与忧虑。
    恰巧，远处，慕晴正踏上出行之路。
    之后，背影在目光所至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