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应思量

    随着假期的结束，新的学期即将开始了。
    为了增进班级同学的友谊，班委经过讨论，决定举行一次全体交流活动。活动的名字为比武大会，以促进大家的感情为目的，让大家分享自己带来的家乡特产，比比各地的美食小吃。几轮的商讨后活动的选址确定在了学校湖心亭旁的草地。活动的时间为新学期第一周的周六下午3点到5点半。
    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日子。
    当天下午2点半时，慕晴、张伟和伍棣等人先行来到了活动地点。他们在草坪上铺设好了野餐布，四周还摆放着几束鲜花。用一个迷你的小音箱播放起青春活跃的音乐。草坪边矮树上，还温馨地挂着提示牌，指引着各同学的到来。
    临近下午四点，其他的兄弟姐妹陆陆续续地带着特产来到了草坪上。原本较为空荡的餐布上渐渐地摆满了各地的小吃和零食。正在和其他同学聊着天的慕晴，并没有发现思礼的到来。思礼也并未急着和她打招呼，只是保持距离远远地看着她。俗话说，每逢佳节胖三斤，可这大吃大喝的春节气氛却在慕晴身上未留下分毫。时隔一个月，慕晴似乎反而消瘦与憔悴不少了。
    “赵总，怎么不进去啊？”小沐清脆甜美的声音依旧不变。思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像极了家里那个小魔女的分身。而且，现在的她就离说话的方式和态度也越发地像小妹了。经历一个假期的时光冲刷，在这个女生的话里与脸上丝毫没有夹杂了上学期那事的半点分毫。
    “哦哦……好……”思礼紧张地回答着小沐。这时，他看到了张伟走了过来，于是把特产塞给了张伟后就向慕晴走去了。
    “嗨……”他的这一声招呼，花了近一分钟去鼓足勇气。
    “哦，你来了。”见到思礼的出现，慕晴却丢掉上学期迎新时的那份温和，十分严肃地回答道。
    “那你忙吧。我去帮张伟了。”见心心念的女生如此这般，他只能失落地离开。走开时，他偷偷侧过脸看了一下慕晴。但就在这一番回眸中，他并没有发现慕晴对他的任何情愫。似乎在告别的那一秒，她已经冷漠地回到人群的交谈里了。
    3点55分，兄弟姐妹们差不多都到齐了。活动如弦上箭，蓄势待发。然而就在这时，慕晴接到了一个电话。也许是害羞的缘故，慕晴把身体背了过去。但在远处的思礼依旧能从那抖动幅度明显的背影可以看出，她在和别人愤怒地争论着什么。或许大家都发现了这不和谐的一幕，原本嘈杂的讨论声小了不少。
    时针彻底停在了数字4上面。她决然把电话挂断了，然后简单地梳理了下自己的着装，开始主持起班集体活动了。
    活动的第一环节是各自介绍自己的特产。由于大多数同学是本省人，对本省的特产都无所兴趣。引起他们注意只有思礼、张伟等几个外地同学带来的别样特产了。
    于是，大家开始催促着思礼分享他们的地方特色小吃。
    “这是我带来的肉干，牛肉的。话说要是去我们那，不吃这种牛肉干算是白去了。我们那的人特别喜欢这个，乃至有人调侃着我们不能没有牛肉干，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牛这种动物，真是人类个宝。生时不辞辛劳地耕地，死后还能成就这样的美味……”
    “这个是我们那边的糕点。大杂烩，有各种馅的。我们那对这种东西说法不一，上百种叫法，反正我都叫作茶糕。这东西甜则不腻，咸不燥喉，糯而不粘。而且光口味好是不行的，造型色泽还要出众，所以，这种茶糕大多玲珑小巧，色彩缤纷，入口松软味足……”
    几个外地的同学一一拿起自己带来的特色小吃开始介绍起来了。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满足。但以思礼、张伟为代表的急心汉们没抵住美食的诱惑，没等他人介绍完毕便撕袋开吃了。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该到思礼介绍了：“这是我带来的……”
    “好吃……”
    “还真不错……”
    “还有吗？我要带点回去慢慢吃……”
    看得出来，那几个被他关爱了的同学来报恩了。
    这样和谐的画面，引来大家的哈哈大笑。
    之后是互动环节。大家边吃边聊，有的在议论过年红包是否还要的话题，有的在炫耀麻将卡五星、血流成河的战绩，还有的在相互夸耀彼此的新年新衣……
    这个环节计划是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然而一个半小时过去后大家都兴趣不减。
    而本该无缝衔接着的小吃排名环节，多半是因为这样的气氛给推迟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主持人不在场了。大家却全然不觉，或者是大家都在刻意地掩盖这个事儿。张伟不停地起着哄。伍棣则化身为开箱狂魔，不停地给班上的妹子们撕着包装袋。总而言之，慕晴的缺乏没带来多大的影响。至少表面如此。
    而思礼找到了消失了的人。
    距离活动现场100米左右处有个人工小湖，面积大概也就3亩。湖面上有个亭，慕晴正呆坐其中。亭下的湖水异常的平静，如此时的慕晴一样，平静到丝毫没有一点辞旧迎新的味道和新春的喜悦。
    惴惴不安的思礼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他能猜得出七八，却无能为力。想给她打通电话，但又深知时机不对。
    渐渐地，两人开始同步了起来。原本和各兄弟姐妹嬉戏打闹、聊得不可开交的思礼也安静了起来。他与她似乎成了一体，只是偶尔迎合大家的话题，用简短的“是的”、“我也这么认为”等字眼掩饰着那杂乱的思绪。
    “够了，你们俩这是眉目传情还是在打赌谁先破防谁是狗？”察觉到不对劲的张伟，顺着思礼眼神的方向也发现了慕晴的异常。为了有效棒打这一孤独的意境，他当起了恶人。就这么一个玩笑，让热闹的情绪安静了下来。
    处于尴尬风眼的思礼并非解释点什么，只是冲着慕晴招呼了起来。看得出，他是想借着这么个机会将忧郁的人拉回到快乐之中。
    为了缓解尴尬，慕晴起身走来，重新回到了大家庭中。
    然而，快乐的气氛刚要复现。一辆艳丽且熟悉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了大家的视野了。最先发现的是程滟，因为她暗示慕晴的方式过于明显，大家也都看到了那辆豪车。
    慕晴咯噔了一下，匆忙掏起手机边拨打边向车的方向走去了。班里的男生开始嘘唏议论并再次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豪车。
    “这是她男朋友？”
    “香车配美女啊……”
    “多好的白菜……”
    ……
    大家的议论在思礼的耳边逐渐嘈杂了起来。但思礼不在意，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慕晴。
    走着路的慕晴彻底地丢掉了礼仪姿态。边快步走着边对着电话质问着什么。即使这样，车内的人仍未下来。
    当慕晴走到车旁时，车里的人终于下来了。那个男人今天的着装主打商务风，身披一件长款轻宽松披风，尽显成才富裕之气。慕晴和他隔着车对视着，他在笑，而她在怒。
    男人似乎不再去狡辩了，默默地打开后备箱，搬出了两个纸箱子。随后，男人不顾慕晴的阻拦抬着箱子来到了大家的面前。
    “各位，我是慕晴的男朋友。我叫黎衡。这是给大家带的一些礼物。大学期间多谢大家对我女朋友刘慕晴的照顾。她今年九月就要和我出国学习了，也希望在剩下来的这段时间，大家能继续好好相处，享受美好的生活。”与其说是男人的自我介绍，不如当作是一种主权的宣示。男人在说话的同时，还用手紧紧地搂着慕晴。慕晴越想推开他，但男人搂得越紧了。说完话的男人，还用下巴蹭了蹭他心爱的人的秀发。
    亲密的动作加上白得的礼物，大家纷纷报以感谢的客套话。这杂乱的声音里唯独少了思礼的那一份。黎衡一直在盯着思礼，充满了敌意，似乎只是在等他的答应。
    因此，气氛再次尴尬了起来。大家先是看了看黎衡，接着又看了看思礼。除了他们在对峙外，其余人的眼光不停地在两人之间交替着。
    最终，在思礼的微笑示意下，黎衡放下了敌意。
    随后，黎衡如胜者般打开了纸箱子，把里面的各种零食拿了出来，分发到在场所有人的面前。而身为他女朋友的慕晴却只是默默地坐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发着呆，丝毫没有想帮男朋友一把的意思。
    这样的场景，或许各位兄弟姐妹都被难到了，都丢了刚才的那份欢乐和不羁，不敢轻易地品尝眼前的零食。
    如果说，思礼是熬不过美味零食的诱惑才率先撕开了包装，还不如说是给了黎衡一个面子。其他的人见到黎衡唯一的敌人已经如此，也开始试着去接受了。可惜，氛围已回不到原先的样子了。
    黎衡感觉到几丝尴尬和格格不入。来之前，他自信满满，以为那个敌人脆弱不堪。可现在，他才知道思礼的魅力已经在影响着所有人。一向自信和要强的他，算是碰到钉子了。
    但这样沉闷的场面并未让他失去斗志，黎衡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盒子。
    面向自己的女朋友，他深情言道：“过完年后我一直都在忙，连送你来学校都没时间。我知道你喜这条项链，所以特意给你买来作为补偿。”说话的同时，他还打开盒子，提起了一条银白的项链。
    项链挺朴素，没有过多的点缀和繁琐的雕刻。吊坠也很简单，仅单纯的一个辨不出啥品种的玉子。
    慕晴没有去接，也没有表露出喜悦之情。
    反倒是她的男朋友，没有顾及他人感受，直接走到了她身后，温柔地为她佩戴了起来。与此同时还不停地点头，似乎在夸耀女朋友的眼光，也要夸奖自己的行为。
    不过，这样秀恩爱的举动貌似不该出现在此处。众人陷入了更为尴尬的境界里。黎衡也自觉演技拙劣，影响甚为恶劣，只能假以有事要忙为由逃离了现场。慕晴也未起身送一送这个深爱她的男人。待豪车驶离后，她摘下了项链，眼里几点泪水没能逃离大家的视野。
    气氛到了这，不论张伟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这场活动始终扭转不回原本的样子。无奈之下，比武环节取消了，慕晴草草地宣布活动结束。
    草坪上，人群渐渐散开，直至草坪下只留下张伟、思礼、伍棣、慕晴和小沐。张伟本打算追问点关于黎衡的事。但半年的相交，伍棣已然可以领会思礼的眼神，强行找了个“饭点到了”的劣质理由将张伟生拉硬拽般脱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的慕晴正低头在手机上疯狂地敲打着文字。而小沐则是百无聊赖地拔起了小草。
    看样子，“时机”已到。
    思礼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包里掏出了小妹替他准备的礼物，不过只是赠给小沐的那份。至于慕晴那份，尚未有勇气使然。
    “这！给你带的！”趁着慕晴尚未回过神，他赶紧将礼物塞到了小沐的手中。
    收到礼物的人表现出了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我能现在打开吗？”
    得到同意的答复后，小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开了盒子，从中拿出了那棵小苗。经过这么多头的闭关，小苗虽带着几分颓废，却依旧给人假若给予照料，它必会茂盛绽放的感觉。
    “这三角梅，是我们那一种特别好看的花。照料也挺方便的，每天给点水多晒晒太阳就行了。”思礼边说边从口袋中取出了小妹精心排版印制的照料说明书。
    “我太喜欢这个东西了，谢谢哈。”对于礼物的满意程度从这越发欣喜的表情里可以读得出。
    “我礼物呢？”就在这时，慕晴放下了手机，带着略为严肃的语气问道。那凝视的眼神，如剑似锋利，让思礼不敢直视。
    “我……”他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晴姐，是我让他给我带点他们那好看的花花树树的。不是他主动送的。他哪来这么高的情商和浪漫。”圆场的人是懂得感恩的小沐，她看清了思礼的心思。
    “哦，好吧。早知道我也让你给我带点这种东西了。”慕晴失落的同时，还夹杂点失望。
    思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知如何答复。
    “不对啊？你那袋子里不是还有东西吗？那个是？”慕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扫所有的负面情绪。或许在她看来，袋子还有礼物是属于她的。只不过刚才的事让这个男人怂了而已。
    “没……没……这是给我们……辅导员的。”向来善于在女生面前面不改色说着谎的思礼今天却技艺生疏了。
    慕晴那被定格住的眼神像是台谎言检测仪放出的光，思礼惧怕得逃避了起来。
    “行吧！不是我的就算了。”慕晴又拾回那份失望与失落，自顾自地玩着小草忏着悔：“今天的活动本来可以完美收场的，没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都怪我没处理好。唉！”
    “其实我觉得那个男……”
    “没事的啦，大家也玩得挺好的，活动达到效果了就行了。没啥的。”思礼打断了小沐的看法却没有招来批评的反馈，反而令小沐有种舒缓了的感觉。
    “真就怕了这样的人了。我说了千万次，别这么弄，老丢面了。这……他非要来。来就来……”慕晴并没有因为他人的安慰而停止忏悔，甚至越发地“深刻”了起来：“唉，来就来吧……都来都来……”
    喃喃自语的样子，着实不让人心疼。
    小沐只得在身旁不停地小声安慰着。
    这样的场景但凡一个男的上前施以温柔、体贴等等软磨之计，就可轻易地获取女生的进一步好感。
    思礼并没有，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慕晴。
    “要不我请你们吃炸串串吧，北门那有一家东北的烤串就很不错。”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思礼只能想到这个。况且眼前的女生已经陷入到无法自拔的悔恨中了。哄好一个女生，送心爱的礼物和带她吃一顿好的也是最能起到作用的法子了。
    “走！走！走！”小沐心领神会，开始打乱起同伴的思绪，朝向美食进发。
    对于这么拙劣明显的哄骗手段，慕晴被逗笑了。面前的这两个人，对于她，真好。
    吃饭的环节，很普通。也就是一“主持人”两观众，一“服务员”两吃货。总的来说，饭桌上没再出现关乎悲伤的话题。
    饭后三人便告了别。慕晴回了宿舍，打算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小沐往校外去了，至于去哪去干什么，无人可知。思礼也就似兄长一般关切地叮嘱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校便是。
    而思礼，无处想去也无处可去。
    哄好了两个女同学，却让自己陷入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迷茫？因对慕晴的思慕而起。再过一个学期，那女生就要远离这片华夏土地，到外面的世界去了。到那时，所有的交流终究会被距离与那个男人所慢慢地磨灭，直至殆尽。两人的记忆与缘分最后就会以过客的标签封藏在过去的时光里，也许再也不愿提及。
    忧虑？因今天的事而生。那种直通他心灵的忏悔，令他难忘。收到男朋友礼物后的反应让人捉摸不透。他和她是怎么了？她和他会怎样？
    想到这，他给了自己轻轻地一巴掌。
    一个陪不了未来的人，怎该轮到他去思考这些事？
    或许，他人家事，不该多虑。
    该虑的是下周要交的报告该怎么写？
    然后，思礼就更忧虑了。
    就着夜色的渐渐来临，心情也更为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