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杨九妹/暖暖

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是因为我不敢相信。
我想不明白，在玄化寺的时候狐狸为什么会突然和我翻脸；想不明白，在齐王府的时候狐狸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吻我；也想不明白，狐狸为什么会违背他的母亲而帮着我逃出大辽……
想不明白的事情，有时候是因为我不愿去多想，可是当真的去想的时候，其实——很容易明白……
我想，我该说点什么。
和小七哥已经变成如今的局面，我不该再把狐狸也牵扯进来。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忽然看见狐狸自嘲的冷笑，心里立马不舒服起来，我气他这种自嘲的样子，仿佛他最讨厌的是他自己——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今天给我讲清楚！！”
“你有兴趣听？”狐狸怪异的看着我，一脸“你没兴趣听”的样子。
“当然！！！你TMD给我讲清楚，我就一字不拉的给你背下来行吧？！”
“哼，不敢——”狐狸懒懒的拖长了强调，眯着眼看着我，没好气的说：“你的心思该用在自己想用的地方，何必逼着自己去管不相干的人——”
MD！给我绕圈子？！话里有话的东西，你当我猪头，听不出来？！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的心思该用哪儿？！谁是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人干嘛还死皮赖脸的往我身边坐？！嗯？！”
“你的心思本来用在哪儿，现在就该用在哪儿——”狐狸瞄了我一眼，不再看我：“你想气走他，不关我的事，你利用我来让他死心，哼，我会好好的配合你，你愿意怎么演戏我就怎么演——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既然为他病到了死去活来的地步，你已经没资格再这么做，若气走了他，你又变回这付半死不活的样子，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我猛的滞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结舌的看着狐狸，心里重重的紧了一下。他说的似乎没错，又似乎错的离谱，他似乎彻底的看透了我，却又似乎根本就没明白我的心思。
是的，我的确故意无视了一些东西，但不是为了气走小七哥，而是为了让自己死心。我的确总在小七哥面前依赖狐狸，但不是为了利用他，只是因为这个时候只有他能让我心安一点，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若无其事的戴着面具微笑。
我不知道狐狸他会这么想，竟然会这么想……
“耶律慈翼！”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有点气他的胡思乱想，也有点气自己的没用：“我告诉你！我的心思该用什么地方你管不着！我不稀罕你的配合！我压根儿不需要你演戏！我为了谁死也不关你的事儿！不过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我赖着你就是赖着你，我爱花心思在你身上是我愿意！我没兴趣利用你！”
“是吗？”狐狸忽然脸色一沉，冷冷的甩开我的手，几乎无法克制的吼出来：“既然你不稀罕我配合不需要我演戏，很好！我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你用自己的命去爱杨七郎！我管不着！我没资格管！！”
“哐啷当——”一声，药盅摔在了地上，脆弱如玻璃，支离破碎，只留下一地的汤药，以及——门外惊愕的金金与面无表情的小七哥……
                  不行！不准打！！
有一刻，空气是静止的。没有流动，没有滑隙，所有东西都凝固在这一刻，凝固住我的血液。
我们错愕沉默，无法揣测彼此所想，直到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终于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
小七哥也不管地上一摊子的碎瓷片，抿着嘴，手脚僵硬的走过来，替我盖好扯乱的被子，在我床头坐了下来，双脚并的拢拢的，双手放的正正的，很紧张很严肃的样子，一声不吭的看着地砖，不知在想什么。
狐狸意味不明的瞥了我们一眼，没说什么，在我脚边的床沿坐了下来，沉着脸，也一声不吭的盯着地砖。
金金利索的拾掇了一下满地的碎瓷片儿，张着嘴，又像哭又像笑的看着我们，还没等她出声，一成串儿的大夫挨个挤了进来，而最后跟进来的是小鬼、五哥、柯城主与——萧荆。
我想，对于此刻屋里诡异的画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
因为冥石的缘故，我的血气好的不能再好了，刚刚倒腾了一会儿，嗓门儿也恢复了，力气也渐渐回来了，简直精神充沛。至于床沿上一左一右的两个门神，一个不知被什么刺激的浑身发抖，紧张兮兮的样子；另一个不知被什么气的浑身发颤，杀气逼人的样子。
大夫们看看我，面面相觑片刻，很默契的一起向后退了退，轻声与柯城主说了几句。柯城主微微颔首，似乎宽心了几分，挥手让他们都候在了一旁。
五哥静静的站在一边，幽黑的眸子轻柔的放在我身上，但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反到带过一种忧心不安的神色。
萧荆自不必说，不管面对什么状况，她都可以笑的如此美，如此雍容华贵，如此泰然自若。
小鬼最是沉不住气的，看大家都没什么反应，瞪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负着手一横一横的走过来，很拽的瞪着小七哥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小七哥一愣，抬起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小鬼，又闷声不响的重新低下头，右手却忽地伸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霸占。
屋里顿时一阵骚动，且不管玛旌城未来的姑爷这么明目张胆的拉齐王准王妃的手是多么荒唐。单是看着狐狸与萧荆的反应，我就吓的腿发软，可是手却并没有抽回来，下意识的想保持这样久违的亲昵，心里忽冷忽热，百感交集。
“你、你们——”杜大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我们，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浑身发抖。这让我有一种偷人被公婆抓包的感觉，又好笑又紧张。
“爹！你别瞎掺和——”金金死拖活拽的把杜大人给挤出门外，顺便把几个大夫也都打发了出去，门一关。再回头看看一屋子的人，猛的提了口气，走到柯城主跟前正色道：“娘，女儿做错了一件事儿，也顾不得您会不会生气，反正我得告诉您，我和七郎的婚事儿不算数，我们闹着玩儿的！”
“什么？！”门外猛的响起一身暴怒的吼声，杜大人死命的拍着门扇，怒气冲天的样子，想想也让人害怕。果然，小七哥轻轻的打了个哆嗦，睁着小鹿班比一样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柯城主。他很聪明，知道面对女人的时候，这一招很灵，简直百试不爽。母爱嘛，像洪水一样泛滥的东西……
果然，柯城主皱着眉头的样子，在看见小七哥这付模样后，立马消失。只对着金金露出现恨铁不成钢的严肃模样，微带斥责的训道：“真是胡闹，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娘，女儿错了，要打要罚您尽管，不过别难为杨家的人，他们也是拗不过我才由着我胡闹的——”
“哼，倒是会替人家着想，娘怎么没发现你以前也这么懂事？”
“娘——”
“行了——”柯城主忽然打断金金的话，转头看看我们，面色出乎意料的友善，甚至是故意在忽视我和小七哥相握的手。
她在回避什么？她在希冀什么？
这一刻，我越来越觉得，柯城主与萧荆如此相像，带着同样的感情看着我，让我心中一凛。
而接下来柯城主说的话，却让我稍稍错愕了片刻——
“我自然不会为难杨家的人，况且——杨家此时正处非常之期，恐怕也无法久留于此，不能因为我们的一己之私而耽误了他们的正事——”
小七哥似乎与我一样，蓦地吃惊了一下，麋鹿般纯真的样子早就敛的一干二净，带着稍显严肃的眼神看向柯城主——
“柯城主此话是指玛旌城不愿降宋吗？”
“降宋之事非我柯棘一人能作主之事，所以暂时无法给你们答复，不过我想——你们也等不到我回复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
“小七——”不待柯城主开口，五哥忽然上前一步，脸色有点难看，很少看见五哥会有这种忧心焦急的样子：“六郎与八妹已经先行回营，你收拾一下东西也立刻随我回营——”
“怎么了？”这是我与金金异口同声问出来的。
小七哥显然感觉出了事情的怪异，神色严肃起来，猛的站起来，可握住我的手却是紧紧的，没有松开。
五哥看了看我，犹豫片刻，猛的沉声：“父帅急令，杨家军速速回营，一刻不能耽搁——立刻启程——”
打仗的事我懂得不多，可也知道，主帅亲下的急令，比圣旨还要紧急，绝不是闹着玩儿的。小七哥猛的挺直了脊梁，显出几分迫人的戾气。沉默了几秒，迅速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终于松开了手。
“快点回营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急急的推着小七哥，心里也发急。他毕竟是杨七郎。杨家的男人都这样，把战场看作他们的命源，他们无法舍弃战场上的生死兄弟，更无法舍弃硝烟下的大宋子民……
然后，一切都很快，很快的收拾好行装，很快的备好马匹，快的有点让我措手不及。
小鬼是辽国的王爷，自然没理由去送杨家将离开，而我这个准王妃，也同样名不正言不顺，况且拖着一身的病，也就只能窝在屋子里继续“养病”。
我不认为这一别，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带着我熟悉的气味。
“怎么了？”我愣愣的看着小七哥，看他样子恐怕是急急跑过来的，呼哧呼哧的直喘气儿，额上冒了汗。
“九儿——”
“嗯”
“要乖乖的喝药——”
“嗯”
“不要再生病——”
“嗯”
“我走了——”
“嗯”
“……”小七哥迅速的转身朝门外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忽然三步并两步的冲过来，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声音有点发沉——
“九儿，别再消失了——”
“……”
“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