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杨九妹/暖暖

小七哥发急的摇着我的胳膊，倔强的盯着我，见我说不出话来，忽然一脸豁出去的模样，一咬牙，赌气的瞪了我一眼，猛的凑了过来——
太急，太紧张，还没等我回过神，就听见牙齿撞一块儿了，温热的唇迅速的相贴了一秒钟后，小七哥猛的退回去，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脸“腾”的红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总之，你等我回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人……
走掉了，只留下那牙齿相碰的声音，轻轻悄悄的拨弄我的心口，扑嗵扑嗵跳个不停。
一夜之间，杨家的人，包括随行的杨家军统统离开了，而让我狐疑的是，送小鬼来玛旌的几路侍卫也消失了大半，消失无踪。
五哥走之前，柯城主曾当着大家的面说：“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在齐王与杨家面前，我柯棘许下承诺，绝不会调兵援助任何一方——”
也许这也正是小鬼与狐狸想要的结果，所以近日，玛旌城变的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的有点让人无所事事。就像现在，柯城主陪着我在屋子里聊闲天，有一句没一句的。
“是吗？原来干娘早就看出金金与杨七郎之间的蹊跷——”
“你们这些孩子啊——”柯城主好笑的睨我一眼：“以为我们老了就什么都不懂了吗？我也年轻过，也懂得那些事儿，彼此是不是真心真意的，瞒不过我的眼睛——”
“干娘真厉害——”我没话找话说，心里却空的有点发堵。自从七哥与五哥走后，金金也变得没了精神，狐狸像失踪了似的，没再出现在我眼前过，小鬼倒是会来陪我斗嘴，可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让我不踏实。
“是吗？”柯城主一瞬不瞬的盯了我一会儿，忽然笑开了，“薏儿，知道我为什么会承诺不帮辽宋任何一方吗？”
“不想招来是非？”我来了点兴趣，回望着柯城主，只感觉她的眼神越来越犀利。
“是非？嗬，要守住这个玛旌城，我遇到的是非岂会少了，无需再躲这一次——”
“噢——”我出神的看着她，等她继续开口。
“玛旌城的军队虽在人数上远不及宋国与辽国，可是谁都知道，玛旌城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即便是平民百姓也能与兵卒相战——”
“干娘，你想说什么？”我有点沉不住气，知道这样问唐突，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柯城主似乎等着我有此一问，俐落英气的笑起来：“薏儿，玛旌城的兵力，如今是——五万四千——”
我愣愣的“噢——”了一声，傻傻的看着柯棘的眼睛，一种若有似无的恐惧滑进心口，留下刀刻似的痕迹。忽然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五万——”
“真是个聪明孩子——”柯棘欣慰的摸摸我的头，一字一字的说道：“玛旌城的五万兵力当然不会帮宋辽任何一方，因为这是为了你的出现而准备的。既然你终于找到了这里，自然就是九万遗军相会之日了，我们不是助宋，也不是助辽，我们是为了在最好的时机——重建北汉——”
“痴心妄想！”我脱口而出的话显然让柯城主大大的愣住。或许在她眼里，我该理所当然的举手赞同，理所当然的为自己的“北汉”而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薏儿，我只当你孩子气，但我得先告诉你，如今的局面，绝对是北汉重生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
“什么破时机？！我不懂！我反对！反对！”
柯棘自动无视了我的话，神色严肃的说道：“我之所以多年来按兵不动，不仅因为你迟迟未出现，也因为，在我看来，在此以前宋辽之战不过是小打小闹，绝无法重创两国。可是如今不同，如今金沙滩之战已经——”
“你说什么？！”我“腾”的跳起来，死死的盯着柯棘，可是腿发软，站不住，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你说什么？什么之战？！什么金沙滩？”
                  最后的筹码
金沙滩是魔鬼！不，它比魔鬼更可怕！
如果之前我可以那么泰然自若的带着面具微笑，带着面具做一个与杨家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那么此刻，也许我快疯了，或者已经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和柯城主说了些什么，甚至回忆不起她的表情，只记得在冲出门去的时候，听见她在身后诧异的叫着“薏儿”。
人就是这么矛盾——
即使千次万次的想象过最凄惨的结局，可是在真正要去面对它的时候，会恐惧到无法呼吸，无法承受。
我像疯了一样的在柯府横冲直撞，找遍每一个角落，每一间屋子，甚至惊动了小鬼、金金、杜大人，可是没有看见我要找的人——狐狸。我甚至不知道找到狐狸后该干什么，该怎么做，可是下意识的想找到他，总是固执的相信，他可以帮我救出小七哥，救出杨家的人。
“九儿？你怎么了？九儿？！”
“喂！你发什么疯呢？！别吓我！！”
“丫头！丫头啊！你病刚好，可别这么急跑啊！当心着点！”
……
……
一成串儿的人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后，陪着我跑遍整个府里，陪着我气喘吁吁的找人，可是我没有时间感动，甚至没有时间解释，只是拼命的走，拼命的找人，让自己大口的喘气，让自己汗流浃背，让自己没有时间腿软害怕。
“砰——”的一声，我就这么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极熟悉的气息。在他下意识的伸手想把我揽进怀里之前，我猛的抬头，几乎是浑身发抖的揪住他的衣领，艰难的挤出一点声音——
“救命~救命——”救杨家——
狐狸原本带笑的脸“唰”的一下白了，慌张不安的看着我。
忽然人影一晃，萧荆猛的上前扶住我的肩膀，焦急的转头看着急追而来的柯棘：“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柯棘煞白脸色，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沉默几秒后忽然抬脸，眼神豁豁的看着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厉色，沉声开口：“来人！马上下颁全城急诏！即刻起，我柯棘让出城主之位，从今日起，玛旌城主是——穆薏——”
“轰——”的一声，脑子一空，我愣在原地。
狐狸的手一紧，眯着眼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几乎是不可察觉的，悄悄把我往他身边揽。小鬼震惊的脸都透明了，摇着头很艰难的哼笑了几声，眉头却越皱越紧。金金完全没了反应，木木的僵在那儿看着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无法忍受这种傻傻站着，看着每个人的神色，想着金沙滩的事情，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种仿佛要把心撕碎的烈痛，让我不顾一切，脱口而出——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接受城主之位——”
狐狸猛的扣紧我的手腕，用一种“你疯了”的表情瞪着我，可是话已经说了，我也绝不会后悔。从没像现在这样疯狂的，豁出一切的，我看着柯棘与萧荆，一字一字的承诺：“只要你们答应用九万军队协助杨家军，我就答应你们想要做的事——”
从来没有一刻我这样庆幸自己混乱离奇的身世，庆幸九万北汉遗军的存在。因为，至少我有了救杨家、救七哥的筹码。
可是我无法确定，这个筹码究竟是否有能力去改变历史……
太平兴国九年，九月初四。
宋朝北伐辽境已有两月，从玛旌城侍卫得来的消息知道，大宋分兵三路北伐契丹，而如今曹将军率领的东路在北攻幽州时已大败于歧沟关，由田重进统率、直攻飞狐的中路也已不战而溃。而让我更加不知所措的是，昨日小鬼竟也不告而别，带着侍卫离开了玛旌。
这种局面似乎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事实上，在此之前，没有人认为杨家军会需要玛旌城九万遗军的支援，可是如今的情况无疑已经让爹爹与潘仁美统帅的西路军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我所了解的金沙滩意味着杨家的劫难，意味着爹爹与哥哥们的死，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死去，也不知道所谓的“小人作祟”到底作在哪里。
我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过程，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力的几乎崩溃，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救他们。
脑子里蓦地一闪——
潘仁美！
“怎么了？”狐狸蹙眉看着我一惊一乍的样子，或许已经习惯了我这种失去理智的状态，只是凝神的看我。
“你爹——”
“嗯？”
“你爹——是不是想害死杨家？”
狐狸蓦地一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半晌才冷冷的开口：“不知道——”
潘仁美是辽人，他去大宋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我想冷笑，可是笑不出来。因为正是我愚蠢的忽视了这一点，愚蠢的忘记了潘仁美对杨家的威胁。
九月初六，九万遗军分成两路离开了玛旌城。
一路向东，为的是尽力截住辽国压往金沙滩的大批援军。
另一路向西，直奔潘仁美所在的寰州。
马车没日没夜的往西赶，我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已经不知该怎么和狐狸说话。
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若要让潘仁美放弃置爹爹和哥哥们的于死地的用心，除了他儿子潘慈翼以及他妻子萧荆，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
所以我用剑指着狐狸的喉咙，我逼着他一起随我赶到了寰州。
我想我真的已经疯了。
虽然在看见狐狸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时，心纠结的快要碎掉，但我还是拿着剑，指向了他的喉咙，绝情的，不留余地的逼他。
他由着我任性，由着我如此狠心的对他，甚至勾着嘴角笑起来。可是，那种笑更让我觉得自己残忍，残忍的忽视他的感情。
四万的军队到达寰州城的时候，无疑引起了宋军的防备。毕竟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来路不明的四万人军队是不可忽视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