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杨九妹/暖暖

一次又一次的白色寒光，不是箭的芒光，而是冥石射出的亮光。它在保护我。
越来越多的宋兵聚集过来，狐狸带着我，很难脱身，只能沿着营帐狼狈的躲避。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刺眼，漫天漫地的金红色，让我的心纠结在胸口。
我必须见到爹爹和哥哥们，即使救不了，我也无法让自己这么拖延下去。我有冥石，我有最后一个保命的筹码，我可以保住一个人的性命。
如果老天非要在这种时候捉弄我，那么，我选择保住他的性命——
我猛的转身，趁着狐狸错愕之际，一把扯下颈间的冥石链子，系到他脖子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左边的营栏。
很快有士兵发现了动静，全部围了过来——围住了狐狸。
身后是兵剑相抵的声音，眼前是火光冲天的山谷……
他会恨我的，我明白他会多么恨我现在做的一切，可是我终究这样做了。这个太过俊美的男子，他的一生或许遇到了太多绝情的人，他留给我太多的困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是我希望他活下去，带着我的冥石，好好的幸福的活着，找到一个不再绝情的人，让他幸福。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大，烟雾像乌云弥漫在空中，一种阴郁的颜色让我清楚的看见死亡。那里的死亡已经困住了一个人，我已经救不了小七哥。
冲天的火光已经把整片山头染成狰狞的红色，我发狠的用尽全部气力往山上爬，却因为冥石离身，喘气越来越困难，身上的伤口仿佛现在才知道发作，痛的像在撕裂。
可是只有这一刻，我是安心的。因为狐狸会是安全的，他不用傻傻的为不值得的人送死。
而小七哥，我已经没有冥石可以用来救他的命，因为我把冥石留给了狐狸，而把自己最后一样东西留给小七哥，那就是我的命。
如果无法改变历史，如果必须看着他死去，那么我愿意陪他一起死……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陈家谷在两翼山脉之中，沿着两翼而出就是辽国的盘州。火药是沿着马门关设下的，马门关一路而去，半片山头都已经被火光染的通红，可是却不见半个辽人，也不见杨家军。
我拼劲最后的力气往前找，只觉得周围一片红光，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却忽然听见一些依稀的响声。
是兵戎相见的声音，铁器的碰撞，马的嘶鸣。听得见响声，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我扯开嗓子喊着每个人的名字，喊着小七哥，可是叫喊被火中树叶枝杈弹爆开的声音湮没，甚至听不到回声。
嗓子哑到几乎无法出声，我以为我即将在这样恐惧的叫喊中用尽最后的力气，然后死去，看不到小七哥最后一面……
忽然马儿惨烈的嘶鸣猛的把我惊醒，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我浑身发抖。沿着马门关通往大宋的方向，我看见了渐渐靠近的人影。
那是一小队辽人，骑着马，围住了中间的两个人，模糊的人影，只依稀可辨出他们的装束。
如果有一种恐惧可以让人崩溃，那么还有一种恐惧可以让人无所顾忌。即使看不清那两个人，可是我无比固执的相信，他们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沿着这条路过去的山谷，两侧都是堵死的，狭窄的山路，就像开口的棺木，只有朝天的一面是空荡荡的黑色。火光凝聚过来，我甚至可以看清他们的脸。他们被困在辽兵中，不知道在坚持什么，谁都没有要冲出围困的举动。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抓着错乱的岩石，一脚深一脚浅的靠近。
忽然一阵惊叫，骑着马的身影飞快的朝这边过来。
是的，两个人中终于有一个逃脱了困制，而另一个留下来阻拦辽兵。就像我与狐狸。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已经没有力气出声，只能扬着嘴角与马上的人擦肩而过，向他挥手道别，看见他沾满血迹的脸，看见他震惊的眼神——
六哥是安全的，他是杨六郎，他还要活下去，我很庆幸，他成功了。
而剩下的那个人，几乎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我的小七哥，请再等等我，等我一小会儿就好……
我摇晃着跑过去的，眼前已经发黑，只觉胸口越来越重，象被堵死似的，无法呼吸。眼中的光圈越来越小，慢慢的收缩，甚至已经看不清周围的辽人，只有中间举着剑的身影，支持着我一步一步靠近。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小七哥，没有可怜巴巴的眼神，没有孩子气，没有嬉皮笑脸，眼中的狠厉像狼一样慑人，身上已经中了许多箭，鲜红色的血刺的我眼睛发痛。
“等一下——”我踉跄的跑过去，发出的声音被刀剑声湮没，微弱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红色的火光，红色的血，满眼都是红色——
我支持到了最后，扑过去，抱着小七哥，只记得回抱着我的手臂收的很紧很紧，只记得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但已经睁不开眼，感觉到最后的力气正从身体里抽离——
再也没了意识……
黑色的气息扑入耳鼻，很熟悉。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双狡黠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诡异的银色亮光，有种逼人的灵气。
“你——”我吃惊的跳坐起来，傻愣愣的看着这小家伙：“我——怎么又回来了？！”
阎王家的小孩儿，一屁股坐地上，盯着我“嘻嘻”的笑，却不说话。
“小破孩儿！我问你话呢！我怎么又回这鬼地方来了？！我不是——”心里“咯噔”一下，猛的想起来——
“我死了是不是？！小七哥呢？小七哥在哪儿？！！死了没？！在不在这里？！小七哥！小七哥！你在哪里？！”我熟门熟路的到处蹿，在一群群白衣魂魄中急急的寻找。
“某魂——”弘朗浑厚的声音像铅石一样，沉沉的传来。
我“咻”的一下蹿到阎王跟前，揪着他的衣袖直喘气儿：“七、七哥在哪儿？嗯？在哪？”
“九儿？！”诧异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阎王身后闪出的白衣美男正红着眼睛看我，嘴角一动一动的，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把推开阎王，扑到小七哥怀里，眼泪稀里哗啦的流。
小七哥！我们死也不分开了！不对，不对，我们已经死了——
小七哥！我们活也不分开了！！
小七哥小心翼翼的拍哄着我，嘴里轻轻的说着“不哭不哭”，可是声音分明也带着哭腔，将我牢牢的护在怀中。
“成何体统！某魂们都在看呢！！你们给我好好站着，不准哭！不准闹！不准抱一块儿！”阎王气的直跺脚。
“MD！我们爱哭就哭，爱抱就抱，你管我？！你对得起我吗你？！我平白死了几次了啊？！谁害的？！谁害的？！要不是你家那小破孩儿，我就不会去宋朝，不去宋朝我就不会遇到小七哥，不遇到小七哥我们现在能抱一块儿吗？！你说！到底谁的错？！”我抹着眼泪，扯着嗓子，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阎王。小七哥睁着无辜大眼，看看一脸狼狈的阎王，紧张兮兮的拽了拽我的袖子——
“九儿，别骂他了，怪可怜的——”
“他可怜？！那我们呢？！他竟敢让杨家的人死的那么惨，我、我——我——”我越想越激动，脑子发热，差点就的想上去掐阎王脖子，忽然眼睛一闪，瞥到什么东西，猛的一哆嗦——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有冥石吗？！！为什么会死？！！！！
“嗯？”狐狸勾着嘴角笑，眼神却恐怖的让在场魂魄都打了个哆嗦。
“你，你怎么了？死了吗？你——你把冥石丢了吗？”我颤巍巍的向他近几步，却被小七哥一把拉住，凑到我耳朵边，小小声的说：“九儿别过去，他现在的样子真可怕——”
“嗯、嗯——”我无比赞同的点点头，死死拽着小七哥的胳膊，冲着狐狸干笑，不敢靠过去。
狐狸笑的更媚人了，眼波流动，简直媚到让人害怕，脸色也越来越青，铁青铁青的。
我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拽着小七哥一步一步的挪到狐狸跟前——
“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我——要杀要剐我随你处置！”我一仰脖子，一闭眼，已经豁出去。
是我害他到这个地步，我欠狐狸的东西太多，太复杂，我对狐狸的感情也太多，太复杂，已经说不清……
“九、九儿——”小七哥紧张兮兮的把我往怀里藏了藏，幽幽的说：“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不要再被杀一遍了，好不好？”
我滞住，说不出话。是啊，都已经是冤魂一缕了，没必要再这么暴力了……
“某魂！”一直被无视的阎王忽然喝斥一声，吓的我与小七哥都跳了跳，像受惊的小鸟似的看过去。只见阎王正负手一步一步过来，神色很严肃——
“我告诉过你，别妄想改变历史，也别擅自放弃自己的性命——”阎王一脸谆谆教诲的师者模样，看的我头疼。小七哥蹑手蹑脚的靠过来，压着声音问：“九儿？你怎么跟他那么熟？”
“嘿嘿——”我干笑着看看一脸懵懂的小七哥：“我死的多了嘛，当然和阎王比较熟——”
“噢——”小七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蹑手蹑脚的凑到狐狸耳边，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什么。
“你给我乖乖站好！别开小差！”阎王猛的一瞪眼，竟然凶我家小七哥。
“干嘛？！凶什么凶？！”我“豁”的往小七哥面前一挡：“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打算怎么发落我们？什么时候投胎？投哪儿？长大了干什么吃的？我们仨还能不能撞一块儿？”
“投胎？哼，哼——你还敢说——”阎王忽然气的满脸通红，气的快说不出话的样子，抖着手恨恨的指着我：“杨七郎本阳寿已尽，可是你却偏偏横插一杠，留住了他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