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学生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五个手指掐在受伤的膝盖上。满脸沮丧，自言自语道：“动气！高中时没日没夜地学习，最后高考没考理想。现在没命地叠个被子也没弄好。做什么都失败，每次都失败！骡子！……唉！……咝咝，疼死我了……”
  到该吃晚饭的时候，崔思鸥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当王哲等三个人去食堂后，他便闭了灯，爬上床，轻轻地躺下，把手垫在头上，然后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他觉得身体疲乏极了，但大脑却格外的精神。
  你又悄悄地泻下幽辉，
  满布楼厦和街衢。
  我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看到了母亲，
  把委屈集结于心。
  你温柔的送来秋波，
  凝视着我的身躯。
  像母亲的和蔼的目光，
  注望着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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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吴王勾践是楷模（天鹰文学最后更新时间：2005-09-25，天鹰文学点击数：109）
  船启航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了。从船上向陆上望去，港口的灯光栉比节次，璀璨无比。海港的上空异常晴朗，繁星闪烁着，一颗颗犹如硕大的珍珠。它们看起来离地面是那样的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摘到似的。
  船慢慢从港口驶出，船后留下一条白色的水带。海水拍击着船身，发出阵阵的呼哗声。好像是大海沉睡时有力的鼾声。
  崔思鸥此时正站在甲板上。海风扑面而来，其中带着咸涩的雾水。他时而俯身去看港口的灯光，时而仰头去看天上的星星。这样时间一长，他突然有了一种幻觉。觉得天和地是浑然一体的。不论是天空中和还是地面上，那些发光闪烁着的物体都是一颗颗的明星，而此时，他就置身于群星的包围之中。
  当桅灯熄灭以后，崔思鸥就回舱室里去了。屋子里异常闷热，满耳都是鼓风机的声音。百无聊赖之中，他找来一些以前的照片来看。当看到一张裴天悯的照片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事情就发生在他因叠被子没达到要求而自感失落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饭过后，王哲和李双博一起出去逛校园了。裴天悯在叠了一天的被子后，感到浑身困乏无力，于是也上了床休息。
  崔思鸥一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他感觉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上，使得呼吸困难。于是不得不时时深吸一口气进去，然后再慢慢的吐出来。这时候，他的头突然疼得特别厉害，一段往事不住得在脑海里浮现。
  崔思鸥爬起来盯着裴天悯看了好一阵，直到裴天悯从好奇变得异常紧张为止。崔思鸥突然对裴天悯说：“我在高中时有段见不得人的傻事，想讲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愿意。讲吧，听着呢。”
  崔思鸥又轻轻地躺下，先怅怅地叹了一口气后说：
  “当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后，我看到自己在班里的排名下降了好几位。当时高考已经临近了，我心里满是焦虑，心想照这样下去我那考国内第一学府的理想就怕实现不了了。”
  “课后，我拖着沉重的脚跟回到宿舍，在床上趴过来躺过去，心中老感不是滋味。我突然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努力，改变一下现状了。这个时候，我随手将床头的一本历史书打开来看，本想以此消遣解忧，没想到正好翻到了勾践灭吴的一段。其中越王忍辱负重，励精图治，‘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最终反败为胜，并跻身五霸之列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我。特别是他在苦心经营，以图东山再起的那段时间里，睡草席，吊一只苦胆在头上，每天都那么舔一下这件事令我感触颇深。我当时觉得自己深得其中三昧，找到了‘转败为胜’的方法。于是我经过一番思考和研究之后，决定从当天起直到高考的那一段时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缄口不语。因为，我认为是由于自己和同学闲聊得过多了，影响了学习，才导致了成绩的下降。另外，我觉得这样做还不够，于是又决定在每天中午的十二点整，准时到教学楼楼梯里的一幅马克思像前，默诵一遍奥斯托罗夫斯基写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的一句名言。即‘当回首往事的时候……’那段。”
  “从那天起，无论在课堂上，食堂里；还是在宿舍中，厕所里，我都一言不发。上课时如果被老师提问，我就一个劲地摇头；路上如果有同学打招呼，就一个劲地点头。时间一长，同学和老师都注意到了我的异常表现。一次，一个同学忍不住问我说：‘思鸥，你怎么了？ 
这些天怎么见你老不爱说话呢？’我当时早有准备，从裤兜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个巴掌大的袖珍笔记本来。在上面写道：‘得了声带溃疡，说不出话来了。’那个同学看了后一脸的惊讶，说：‘我倒是听说过有胃溃疡这种病，没想到声带也能溃疡呀！’然后他又很关心地问我看医生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好。我写字告诉他说：‘正在接受治疗。大概在高考结束后能好。’”
  “有一天，我在看书时，不知不觉地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耳朵里满是蝉的鸣声，衣服被晒的像壁炉一样烫手。我是被尿给憋醒了。于是我站起来，眯着眼睛朝厕所跑。校园里到处都是白晃晃的一片。房屋、树木的轮廓模糊，像是曝了光的底片。当我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看了一下表，当时是十一点五十八分。我只犹豫了一小下，随后便转回身朝教学楼跑去。终于在十二点整准时赶到马克思像前。我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默诵起来：‘当回首往事的时候，能够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为人类的解放而做出的斗争。’当我把这段话背完时，你也该猜到了，尿液已经沿着我的两条裤腿儿流到了脚下。在裤子外面留下了两条深深地湿痕。我只得匆匆往宿舍里跑，在路上，遇见人了就往树后面躲，没有树的地段，就蹲下来佯装系鞋带儿。”
  “一路的狼狈并没有使我感到丧气。相反，我当时倒挺开心。因为，我知道，要想在某件事情上有所取得，差不多都是以在另一些事情上有所牺牲为代价来换取的。我当时甚至还认为，一定是某种客观的因素和神秘的力量在设局考验我的决心。”
  崔思鸥稍作停顿，深深的叹了几叹。又继续说：
  “后来，我们的班主任找我谈话。我还是在那个袖珍的笔记本上写字来作答。还是拿‘声带溃疡’的病来撒谎。可是，当班主任突然问到我在喝什么药时，因为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一下子就慌了神。紧张之中，我将脑海里的生僻药名搜索了一遍，最后说是‘桂蒲肾清’。这个药名是前些天里我在一张报纸上不经意中看到的。可是没想到，我们班主任竟然知道那药是治尿频、尿急之类的药物，于是揭穿了我的谎言。我见自己的话漏了破绽，也只好承认了是在撒谎。但当他再三追问我不肯说话的原因时，我只在本子上写道：‘就是不想说，不知为什么。’”
  “班主任最后把我的事反映给了学校。没想到学校非常重视，听说还为此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会。与会的是毕业班的教导主任、团委书记以及各个班级的班主任。会上，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的行为与新近某人午夜嘶叫并砸教室的门窗玻璃，某人每下一节课后都忍不住上厕所或是到水房冲脸洗手等是一个类型的现象。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他们极其可笑。”
  “过了不久，教导主任也来找我谈话。那天，我与他面对面而坐。一见面他就说：‘我今天非让你自愿说出话来。并喜欢上说话。’接着就开始了一番长篇大论。他从宇宙观、世界观讲到人生观、历史观。继而又讲青年的爱情观、择业观、‘考试观’……指手画脚，唾星四溅，两个小时之久后仍未见其有丝毫倦意。本来，他的开场白就极令我反感。现在听到他欺骗我说不要把高考看的太重，于是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我当时认为他想害我，他是正在迫害我的理想。同时，我想到一句话：‘我想进升，谁阻碍我，谁就是魔。’想到此，我心中的愤恨之情便再无法抑制。我在本子上写了‘放屁’两个大字举给他看。主任那高谈阔论的声音嘎然而止，像一个正在畅流的水龙头被突然止水。他起身，红着脸，半响后朝我说了句：‘朽木！’然后走出两步，回头又说：‘不可雕！’说完，愤愤然离去。”
  生活如同赌博，
  命运沦为赌注。
  上帝掷动色子，
  前途在未知中滚动。
  心在追求和幻灭间伤损，
  信念需依靠虔诚的祈求：
  神啊！请救救我！
  你有神秘的力量，
  我有寄托的幻想。
  崔思鸥只顾着自己不停地讲。对方一直是安静的。当把这一段心酸事讲完后，他起身又去看裴天悯，发现裴天悯并没有睡去，一双眼睛在旖旎的月光里一眨又一眨，像两颗美丽又耀眼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