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愿怔怔看着显示器屏幕上的名字,是“唐然阿姨”直到这声轻唤消失在耳边,她才慢半拍般道:“是我。”
“圆圆?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学校吗?”
“嗯……我在外面呢。”
唐然敏锐地发现她的情绪不太对劲,问道:“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许迟愿抿了抿嘴唇,“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没出事吧。”
“我的车被撞了。”许迟愿垂着眼帘,声音很低,“在派出所,需要家属来一趟。”
“啊?!”
唐然惊呼出声,随即急切地道:“你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赶过来,你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
许迟愿点了点头,唐然那边似乎在收拾东西,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她靠在椅背上,长舒口气,抬眸望着天花板,目光茫然。
这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住她的额头,掌心温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只是这一瞬,那只手便抽回,许迟愿愣了愣,侧首朝身边看去。
身侧的故年之身上穿着育英的夏季校服,坐在她身旁,他的十指修长,搭在膝盖上,正偏着头打量她,漆黑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许迟愿恍惚了一阵,随即偏头躲开,避免与他的视线交汇。
故年之微微倾身凑到她耳边,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没发烧,年纪轻轻叹气什么,别这么多愁善感。”
“谁多愁善感了。”许迟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
“哦,那是我多愁善感。”
故年之重新坐回去,单手托腮,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约莫十几分钟过去,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步伐很急促,甚至带了些踉跄。
许迟愿看向门口的监控,那人的容貌清晰地印在屏幕上,赫然正是李恺的爸爸——李铭。
他的眉宇间带着怒火,大踏步朝里走来,刚走进门,就迫不及待冲着门前的警员吼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儿子和儿媳的车怎么全都被撞坏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办案的!”
他嗓门很高,一副恨不得将警局拆掉的架势。
虞安东淡淡地瞥他一眼,没说话,带他去审讯室。
李铭骂了一路,嗓子冒烟了,但仍旧不肯罢休,又继续道:“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和儿媳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就准备吃官司吧!”
“李先生家属,请稍安勿躁,”虞安东顿住脚步,耐心地劝解道,“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事实情况是您儿子逆行超速驾驶,才酿成这次交通事故,车头受损严重,但所幸是双方都未受伤,现在您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李铭闻言上前一步按下把手,旋转门缓缓打开,他看向站在门内的李恺,却见他呆滞地看着某处,像是傻掉了一样。
他愣了片刻,快步走进去拉着李恺的胳膊摇晃了两下,叫了几声,李恺这才回过神来。
“爸,”李恺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咬牙道。
李铭皱着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好……”李恺愧疚极了,低声道,“都怪我开车太急,没刹住车,才酿成这样的祸端。”
“你说什么胡话呢。”李铭沉声喝道,“车呢?谁撞坏的,你知不知道这车是谁的。”
李恺讷讷地不敢吭声。
李铭狠狠瞪着他,压抑着脾气道:“你说啊,这是怎么回事。”
李恺终于忍不住了,哽咽道:“爸,对不起,我错了……”
李铭怒斥,“说!”
李恺将手指向某处,李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许迟愿正跷着腿倚坐在靠椅上手里拿着一杯水,姿态慵懒闲适。
看清面容后李铭瞳孔骤缩,震惊般后退两步,他颤着嗓音略带心虚道:“许…许小姐,你怎么在这…”
许迟愿喝着水,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慢悠悠地放下塑料水杯再朝他勾唇一笑道:“李司机,好久不见啊。”
这番话蕴含深意,似乎暗有所指,令李铭心头陡升寒意,他吞了吞唾沫,强撑着镇静站稳脚跟。
李恺不明情况,恶狠狠地瞪向她,见缝插针道:“爸,就是这个贱丫头撞了我的车!”
“啪。”
李铭扬手一巴掌抽在李恺脸上,怒骂道:“混账东西,闭嘴!”
他平日里就宠溺这个儿子,李恺是个二流纨绔子弟,仗着他的关系没少闯祸,整天游手好闲,闯祸惹麻烦,虽说爱玩闹,但并不会做出太荒谬的举措。
而李铭对这个儿子早已心灰意冷,如果不是怕他真出事,他根本懒得理会。
李恺捂挨了一巴掌,捂着红肿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亲,喃喃道:“爸……”
“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李铭咬牙道,“赶紧滚!”
他说完,扭头冲许迟愿弯腰赔礼道歉:“许小姐,抱歉,犬子年幼无知希望您不要计较。”
许迟愿挑了下眉梢,淡淡一笑,“没事,毕竟是人嘛,难免会犯错,李司机不用介怀。”
“诶……”李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李铭狠厉的眼神吓到了,只好噤声不语。
李铭朝她鞠躬致歉,随后传来一道女人尖利的叫喊声:“叔叔,你怎么能给她道歉!”
众人循声看去,推门而来的是一个妆容精致,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满脸焦急地朝这边跑来,她一身贵妇打扮,看起来雍容华贵,保养得宜。
杨娜看到李铭在道歉,立刻变得暴跳如雷,她快步走到许迟愿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质问道:“你凭什么让我叔叔道歉。”
许迟愿不慌不忙地将水杯放到桌上,慢条斯理地掏出纸巾擦拭手指,“我没必要跟一个疯狗解释。”
杨娜瞬间炸毛了,她一脸愤怒地盯着许迟愿,“你说什么?你敢骂我是疯狗?”
“哦,原来你听懂了,既然听懂了,何必多此一问?”
许迟愿微微侧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疯狗,难道是畜生吗?”
“你!”杨娜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她刚准备破口大骂,就被李铭制止住,“叔叔,她骂我,你还要帮她劝我?”
李铭略显心虚地躲避视线,低声劝道:“娜娜,我心脏不好,该吃药了。”
杨娜闻言,狠狠剜了许迟愿一眼,恨声道:“算你走运,走着瞧!”
她撂下狠话就要离开,却在下一秒被姗姗来迟的唐然拦住,她冷漠地注视着对方,冷声道:“你们都不能走。”
“什么意思?”杨娜蹙眉。
“肇事逃逸,自然是要付法律责任。”唐然不咸不淡地说道。
杨娜顿时怒了,反驳道:“你说谁是肇事者?谁逃逸了?”
唐然冷笑一声,不屑与其争辩,她双臂环抱,语气不善道:“肇事逃逸,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这笔账总归是要算的。”
杨娜气结:“损害严重的是我们的车,又不是你们的,再者说,就算是你们的车,有证据吗?”
“有证据。”唐然干脆利落地说。
杨娜一愣,随即讥讽道:“别逗我了,你们哪里来的证据?”
唐然瞥了眼李铭,他垂着头,慢步移到杨娜身后,不敢直视唐然的目光,显得畏畏缩缩。
看到这副怂样,唐然便猜测到了几分,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唐然假模假样道:“李司机,圆圆的车怎么被闹到派出所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铭噎住,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不知是怒是惧,他浑身僵硬住,脊背紧绷,双拳攥紧,不安地等待审判。
“李司机?”见他不应声,唐然又唤了一声。
李凯心里隐隐觉察出了些不妙。
李铭咽了咽喉咙,艰涩地回答:“嗯……”
他见状,往后退两步,皱着眉凑近李恺耳边嘀咕了几句,李恺闻言大骇,惊愕地看了看唐然,又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李恺拉着她的手带杨娜率先离开,李铭偷瞄了一眼唐然,发现唐然正看着自己,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沉痛地闭了闭眼,像下定决心般,抬头直视唐然:“是我教子无妨,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代他向您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唐然不疾不徐地反问,“你的儿子可比我儿子嚣张跋扈多了。”
李铭心中憋屈至极,但碍于面子又不得不忍耐下来,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唐小姐教训的是,我会好好管束犬子,不让他再胡作非为。”
他脸色依旧铁青,半晌才缓缓朝唐然鞠了一躬:“唐夫人,实在抱歉,我儿子前段时间刚和娜娜订婚,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车子给儿媳看,就想借用一下。”
他不愧是甩锅界第一人,三言两语把事情推到了杨娜身上,还摆出了可怜形象博取同情,这招倒是挺聪明。
只可惜,他遇上了唐然。
唐然轻描淡写地扫过李铭,嗤笑一声:“这种借口我已经听腻歪了,不过,我倒是有点佩服你,居然能忍辱负重到这份上。”
李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还请您谅解。”
唐然收敛起嘴角的弧度,恢复那副清傲的姿态,说:“你被辞退了,另外和解没可能,过几天你就会收到律师函。”
说罢,她径直离开。
而李铭的表情瞬间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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