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老完颜一顿，“如果解决不了的话，我只好把你送去向南宫赔罪了。” 
  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完颜统苦思之下，想出一个老土的办法，“南宫不是还没成亲？联姻吧，大不了多赔点嫁妆。” 
  “噢？谁去？” 
  这人选问题的确是最重要的一环，若是不够分量的话，南宫昊天是不会同意的，得有明显的利益，“王后没有女儿，其他的公主不受宠，身份也不够。”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够受宠或是母系势力不够强，即使是公主也没什么实际利益。母亲没给自己留下姐妹，左秋紫又一直无子息，左秋紫？对了，“父亲，我倒有一个人选。” 
  “说。”看看想的是不是同一个？ 
  “左岚婷。” 
  老完颜点头，看来是想到一快儿去了。 
  “可以让王后收她为义女，封为公主，以最高规格出嫁，莫将左相，这是我们目前能提供的最好的人选了。”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孩儿愿自罚俸禄，亲往镇国寺为公主祈福，斋戒三月。” 
  老完颜点头，这儿子倒也乖觉，能先一步提出，只是这样锋芒毕露，实在是祸不福啊。需得历些挫折，磨点锐气才好啊。“不必斋戒三月这么麻烦，不如你带队护送左岚婷去南宫，这事，也由你去通知阿衡和南宫了。” 
  完颜统一听这话，心里就暗暗叫苦，左相对左岚婷的宠爱可是接近溺爱了，要他去说这些，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可是嘴上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回答，“是，我会尽快的。” 
  老完宴猛然起身，“快去洗个澡，熏死人了。”说着，大步走出去。   
  28   
  也是，完颜统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的臭味，连自己都受不了，忙不迭去洗澡。老完颜边走边想，南宫昊天自己也不会不明白，真要打起来，露茉固然得不了好处，他南宫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这次敢怎么强硬，无非是趁着这边理亏，就算他忍不下这口气坚持要打，那人也不会同意的。这点其实他不太担心，刚才也是为了试试阿统，看他的反应，现在自己担心的，其实是阿衡的反应，这些道理，他明白，阿衡也明白。让他最宝贝的女儿去做棋子，他会有什么反应？实在是难以预测，凭心而论，这桩婚约，如果成功，也不算辱没了左岚婷。阿图的女儿嫁给了阿统。自己剩下的儿子又没有一个成器的，放眼天下，这配得上露茉左相的门庭，还真是不多，再算上年龄品貌等等的，南宫昊天实在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不是算感情的话。没想到南宫对那莫姓女子用情如此之深，连自己一向谨慎的儿子，也冒了这样的险，喝了那许多的酒，那女子不简单啊。 
  不过迟早都得明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又有多少夫妇是身心相爱的呢？家庭利益，才是最关键的东西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要是阿衡也能这样西哪个就好了，当初出生入死的兄弟，长高已经死了，阿图和自己形同陌路，现在，又要轮到阿衡了吗？真是越来越寂寞了啊。 
  自然得先去见南宫昊天，想到这个，完颜统心情就不怎么样。他动作也算快了，几乎是一洗完澡就上了马，一路直追而去。追了几天愣是没见着南宫一行人的身影。开玩笑，他可是病人，也敢这样日夜兼程的，也不怕累死。结果等终于追上的时候，或者说，人家就是在等他，就是这样了——两队人马在边境搭了个小帐篷，开始商谈。 
  完颜统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南宫昊天眼都不抬一下，坐下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不由一凛，这人经此一役，似乎沉稳了不少啊，这眼神，以后得小心了。 
  没有寒暄多久就进入了正题，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完颜统直接提出联姻方案。 
  “那么，你们想让谁嫁过来呢？”听到联姻二字，南宫心里又是一阵刺痛，眼神如刀似的劈向完颜，他也好意思提？轻尘尸骨未寒，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以为不会再有反应了，原来仍是受不了啊，怎么突然就觉得帐篷那么小，无法呼吸了呢？ 
  “左相的千金，左岚婷。” 
  莫将左相，“看来这次，你们的确很有诚意啊。”也不怕得罪了左相了。 
  “是。而且我会全程护送左小姐至南宫，王后会收她为义女，封为和硕公主。”完颜接着说下去，不过他注意到，南宫的眼神很飘忽，似乎在通过他，看向更远的地方，但是他仍然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许久，南宫打断他，“你才新婚不久就大老远赶来，王妃不会难过吗？” 
  “她？”完颜一愣，老实说，自新婚那夜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了，虽说是因了其他事，也有自己可以回避的成分在里面。也没想过她的感受。“她是识大体的人，应该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他不明白，南宫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一看他一愣的表情就知道他完全没想过，南宫替红颜悲哀。可是，谁来替自己悲哀呢？若不是轻尘在身侧，其他任何人又有什么意义？“你爱她吗？” 
  完颜又是一愣，现在是唱哪出？诉衷情吗？到底不愿意说谎，“我们自前也只见过一面，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说完又觉得太过，又加一句，“我这样的人，婚姻大事不能以私情为重。” 
  南宫点头，的确，婚姻大事不能以私情为重，“若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这婚事便可行，你新婚也就不用亲自护送了。” 
  完颜大喜，“什么要求？” 
  “我可以娶左岚婷，不过她得做二房。” 
  他疯了吗？“为什么？你尚未婚娶，左小姐嫁给你做二房成何体统？”只是存心给露茉难堪吗？ 
  “我妻子刚在几天前身故，王子说这样的话未免令人寒心。” 
  什么？完颜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她怎么会是你妻子？” 
  “我和内子于军中结螭，时间仓促地点所限，也就没有大宴宾客。” 
  “那尊夫人为什么会在露茉？”完颜不服，轻尘会是南宫的妻子？他不相信。 
  “内子因不满我要带她回府召告天下之事，竟一人离去，我遍寻不得，原来是被有心人带来了露茉。” 
  这话听着倒有些道理了，敢情自己第一次遇到轻尘的时候，那次大搜查找的人不是他？而是轻尘？“为什么她会对你带她回府心生不满？”也不管要谈什么了，他今天倒要问个明白了。轻尘身上疑点太多，并没有随她死去而消失。 
  南宫仍然是淡淡的，“内子与我继母有些摩擦，那日愤而出走。” 
  南宫二夫人的品行，完颜统也是知道的，轻尘能跟她好好相处倒奇怪了。“那她为什么不去找你？”反而跟他来露茉？ 
  “我先前也没想到，她闹闹别扭能闹这么久。不过若不是那有心人的行径，内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这事他的确有责任，无话可说，“你怎么能证明？”现在他心里其实已经信了，难怪她没有守宫砂，难怪她有那样的气质。 
  “我们南宫家世代相传的主母玉镯，内子一直戴在手上。” 
  “什么？”这就难怪了，难怪她知道玉镯的样子，因为她本来就有南宫家的那只啊，可叹他还一直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家那孩子，对了，她一开始就说自己叫莫轻尘，是自己硬把她想成是莫叔叔的女儿的，而莫叔叔只怕是为了不让红颜嫁给自己，才承认的吧！现在越想越可疑，最初看见他们“父女”相见的场面，现在想起来，分明是莫叔叔在暗示轻尘，等一等，不能被南宫牵着鼻子走，“公子和夫人是在军中结螭，却不知为何？” 
  “在下与内子青梅竹马，我上了前线，她竟换了男装追到了军营，说起来你可能会知道，我与你对阵那次，得胜之计谋就出自内子之手。” 
  “什么？”这下倒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完颜统苦笑，今天惊讶了那么多次，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更让他惊讶的？那她在宫里是什么意思？藏拙吗？等等，青梅竹马？“不知夫人是何家千金？”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和南宫青梅竹马的。 
  “内子是国丈的孙女，说起来也不比左相的千金差。” 
  国丈的孙女，怎么还扯到他身上去了？那的确是不比左岚婷差了，左相若是知道了，应该也无话可说了吧，不过，怎么没听过，国丈还有这样的孙女？不过，若不是国丈，常人怕是还养不出这样会出军计的孙女来，而且这也解释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轻尘长得那么像楚水漾了，楚水漾本来就是国丈的女儿，若轻尘是她的外甥女，长得像些也就没有什么了，而且，他们都说轻尘是神似，而身为楚水漾亲生女儿的莫红颜长相倒是像了，却缺了神韵。大概就是因为和莫叔叔一起住，没有轻尘在国丈身边长大的得天独厚了。 
  “可是毕竟天下人都不知道夫人的存在，而且夫人也已经不在了，由左小姐来代管南宫后院，难道不好吗？” 
  “我南宫昊天，这辈子只有莫轻尘这一个妻子。”南宫语气坚定。 
  完颜统脸色一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即使左岚婷嫁给他，他也不会承认她的地位了？“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是。” 
  “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呢？” 
  “那么只能战场上见了。” 
  “我们得不了好处，难道你南宫就能得了好处？你就不去考虑那些死去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