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何况，也没料到后来水云斋的生意会那么好。看了忠叔写来的汇报，莫轻尘只能翻白眼了。因为她一直没下山，忠叔他们只好把她的字好好收着，慢慢卖，价格自然也翻了一倍，就为了不至于没什么东西卖。没想到，还是快见底了，越是少，越是让人觉得奇货可居。看了最近鸽子传来的信，莫轻尘心里想着，也的确该回去了。 
  还好，她之前四处游历，用铅笔打了简单的稿送回去给谢云尚，让谢云尚因为题材多，画了不少画，不过可都没有诗配了。到后来，一幅大型的工笔，价格反而比不上她的一幅简单的字了。 
  莫轻尘砸舌。 
  江微郁知道她想回去，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她留住。显得格外殷勤，这不，神匠那么难见的人，他也很快就安排好了。他只是送了一幅古高天最近写的一首《沁园春》，拖人送进去给神匠他老人家看，很快就有消息传来，神匠愿意见写这词的人一面。 
  听到神匠说得这样清楚，见写这词的人一面，自然是不包括他了。江微郁识相地不进去凑趣，只是送莫轻尘到大门口。在马车上一直没说什么话，只是江微郁叮嘱她叫她小心点。莫轻尘心里纳闷，为什么见个神匠江少要摆出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出了车门，大概明白了，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恢弘的府邸，显示出堂皇的气势，这匾上的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难道传说中的神匠，竟然就是国丈？ 
  的确有点出人意料，难怪江微郁说没人敢烦他。让国丈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又不是不要命了。 
  走过曲折的回廊，莫轻尘感觉似曾相识，很快反应过来，这里的感觉，跟左相的府邸，是惊人的相似。 
  也是处处机峰，她已非当年吴下阿蒙，这里分明是根据五行八卦排列的。但是有的地方她能看出来，有的地方却是看不出来了。这样看起来，这里的主人，要比她高明太多了。她连看都不能看完全，何况是排？只是还有个疑点，为什么相府会那么像这里？难道左相来过这里，或者是，根本就是跟国丈大有渊源？奇怪。 
  莫轻尘百思不得其解。 
  在困惑中到达一处僻静的所在，洁泽湖畔，雅楼依竹。这一幕，和相府何其相似？只不过，在相府，这楼里住的，是左岚婷，那么，这里呢？难道也是个女子？ 
  莫轻尘纵使心里百般猜忌，面上却是不露分毫。进去坐下，带她来的下人就离开了。她呆在房间里百无聊赖，这要见的人，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房间看似简朴，她随便一看，竟认出不少宝物，这主人的身份，的确不一般。不过莫轻尘心里嘀咕，这也不能原谅他让她等那么久。等得都快要睡着了，莫轻尘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非常轻微的脚步声，立刻心神一凛，来人的武功身不可测，莫轻尘立时睁开眼。一脸戒备。 
  来人笑笑，只见是个中年儒生。穿着简单的淡青的袍子，却别有一番风流气韵。 
  “晚辈古高天，见过神匠。”心里嘀咕，神匠怎么可能那么年轻？ 
  “小姑娘，你以为自己易了容就可以瞒过我？你真叫古高天？” 
  莫轻尘大吃一惊，除了师傅以外，还没有其他人能够这样一眼看出她易过容，“还请神匠见谅，我确实有难言之隐。” 
  “你老是叫着神匠神匠的，怪不舒服的，我叫楚白。”神匠笑笑，“似乎很多人都有难言之隐。无非是不想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楚白？果然是国丈！听着后一句，莫轻尘明显听出他有些揶揄的口吻，“要我露出本来面目，自己却易着容见人，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古高天自然是假的，可是难道楚白便是真的？” 
  神匠笑，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些真心的成分，“己所不欲，勿施与人。说得好，老实说我原先确实有些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够写出如此大气的词来。现在总算是相信了。小姑娘有点脾气，不过我喜欢。” 
  莫轻尘寒一个，这么长长的一串，翻译一下，是不是就是：有性格，我喜欢？“那么，先生可以告之我真名了吗？” 
  “我叫楚介。”神匠淡淡地说。 
  “什么？”莫轻尘大大吃了一惊。 
  让楚介觉得好笑，果然小姑娘还是沉不住气，才知道神匠就是国丈，就这样失态！不过倒是奇怪，江少没同她说吗？不过她接下来的行为就更奇怪了。 
  莫轻尘作了个福，“小女子参见师公！”如果是部古装片，此刻大概她应该跪下，不过莫轻尘虽然过了那么久，却还是不习惯向个陌生人跪下。 
  “师公？”他没听错吧，楚介错愕，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徒孙，想来他也只收过几个徒弟，他们都没说过啊。这是怎么回事情？“你师傅是谁？”先确认一下，而且，为什么要等他说出名字她才叫师公？ 
  莫轻尘差点翻白眼，开玩笑，要不是因为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的，她会想到向个陌生人福身叫师公？但是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师傅姓黄，名长高。” 
  小高？那就没弄错了，只是奇怪，小高早在几年前身故，之前他并没有说过他收过一个女徒弟啊？这是怎么回事？“那你为什么先前不认识我？” 
  “师傅只告诉了我，您的名讳，却没有告诉我，神匠就是师公，更没有说，国丈就是神匠。” 
  倒是很像小高的风格，“你师傅亡故之前，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个消息。不过算起来，我们在那之前也已经很久没见了，你是他什么时候收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亡故？莫轻尘先是一楞，然后反应过来，是了，即使是面前的这个师公，也未必还知道师傅还活着。而且师傅也未必想要人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她犹豫着没说。只是回答了一下师公的问题，“我叫莫轻尘。”想来认识的人应该不多了吧！ 
  “什么？”饶是楚介见惯大场面，也是吃了一惊。“你不是几年前就去世了吗？” 
  啊？莫轻尘错愕，她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连南宫的国丈都知道她？随即一想，是了，他孙女是南宫的妻子，可能他们以前打探过她。 
  楚介立刻开口，“只要你除去易容，我便为你制一马车。” 
  有这等好事？正好是她来的目的，但是莫轻尘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也会。” 
  “好。”莫轻尘干脆地答应，师傅的师傅，好不容易见了，总不能错过。确切地说，总不能两手空空地错过。这样一想，就怪不得了，怪不得他能够一眼认出她易容。怪不得这里的布置和相府的布置一样，如今算起来，左相可算是她师叔，模仿师傅的住址，也就没什么奇怪了。早该想到了，除了神匠，还有谁能做左相，做师傅的师傅？ 
  就去了面具，莫轻尘在楚介准备的水里洗了洗手，很快露出白皙的肌肤。正好那边厢楚介换了易容进来，莫轻尘抬头，显见是上了年纪，但是保养得宜，加上一身气质，看上去年纪倒是不算太大，至少不是她师公的年纪应有的模样。 
  楚介见她虽然一身男装未换，却是遮不去一张绝美笑颜。果然，是他想象中，莫轻尘应有的样子，或说，比他想的，要更出色几分。妍而不媚，丽而不娇，眼神澄澈如水，另有几分自信在里边，没见过谁家女儿会有这样的眼神，难怪能够扮男子扮那么久。见他眼神，也是不躲不闪，竟然还敢直视他的眼光，当真是温宛如玉，非凡的样子。完全是不同于水漾的风情，真不知飞恒他们先前怎么会把她跟红颜搞混？心里虽是这样想的，面上自然是不露半分。“你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吧？” 
  “是。”到了这一步，莫轻尘也不隐瞒了。师傅总是不肯多提以前的事情，叫她怎么明白，好不容易碰到个知情的人。 
  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你没死，那么小高，自然也没死了？” 
  “是。师傅过得很好，只是隐居。” 
  楚介苦笑，早该想到了，小高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可是小高定好计谋，加上莫轻尘又一直没被找到，那么多年了，昊天一直不肯放弃寻找，他眼看着他用了那么多办法，始终是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够藏得这样好，所以，也就信了。她先前说的是什么，她叫古高天？“水云斋是你开的？” 
  “是。” 
  “里面的字是你写的？” 
  “是。” 
  楚介哭笑不得，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活着，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躲藏在阴暗角落，南宫那么多探子，竟然找不到？“真不知道飞恒他们怎么会说你像水漾的，你跟她根本不像。”她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有人四处寻她，她还活得那样嚣张。 
  哦，“师公认识水漾？”莫轻尘兴趣上来。 
  “你师傅没跟你说？”这倒奇怪了。 
  “说什么？师傅不太爱提从前的事，再说，也没时间。”那么多要学的被她缠着，哪有时间。 
  楚介却是误会了，以为长高以前在宫里收她做徒弟的，看得出来，她的武功不错，要把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子教到这个样子，长高是应该没什么时间好多了。 
  “我怎么会不认识水漾，她的名字还是我替她取的，同样是从你们那个世界来的，你跟她倒是完全不像，而且，她也没你那么好的运气。” 
  听了这话，莫轻尘连着惊讶了好几次，首先，楚大美女的名字竟然是师公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