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第66章


 
  莫轻尘一见,就跳起来,开始吐。呕到什么都没有,还是继续吐,把酸水都吐出来了,实在没什么可以吐的了,就不停干呕。 
  地上放着的,是林若思。 
  若不是因为那张相似的脸给她的映像过于深刻,这时的莫轻尘可能完全认不出她来了。 
  因为眼前的她双目圆睁,眼角已经裂开,嘴唇已经被咬烂了。全身赤裸,满身伤痕。 
  她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混合着白色的黏液,散发出格外腥臭的气息。 
  莫轻尘知道那白色的是什么,所以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南宫的手伸过来扶她。 
  莫轻尘直觉地想一掌打过去,提起手才发现,是了,现在的她,没半点内力。也没有利器在身,连挥开他的手,都在犹豫。这一犹豫,就又被他圈住。 
  那么多天没说话了,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声音,“为什么?” 
  南宫还是笑,虽然笑容并没有传到眼底,“我的小尘终于肯看着我,跟我说话了吗?” 
  莫轻尘死死地忍住吐的欲望。“为什么?!” 
  南宫变了脸色,重重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人可以帮助你,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不要再枉费心机了。” 
  莫轻尘苍白欲坠。 
  南宫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不停的干呕声。她是灾星吗?所有帮助过她的人,对她好的人,都会不得善终。或许南宫说的对,她不应该枉费心机,把他们都害了。林若思有什么错呢?错的人是她,可是为什么她偏偏活得好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莫轻尘什么也吃不下,因为一看见东西,她就会开始吐。 
  勉强喝点水下去,也会很快吐出来。 
  南宫眼睁睁看着她形消骨立,现在的莫轻尘,若是站在外面,只怕风一吹就倒了。不过不吹都可以了,因为她已经虚弱地走不动了。 
  是逼得她太过了吗?南宫还是不后悔,是她逼自己的。若是有其他办法,他也不会这样。现在多好,他的痛有人分享了,两个人一起痛。没有其他人能够分享的痛楚。 
  看着床上几乎脱了形的莫轻尘,南宫以最大的音量开口,“莫轻尘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死了,我要让所有你关心的人陪葬。水云斋的人,江微郁,谢云尚,还有你的朋友们。” 
  看着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一动,南宫又接着说,不过放低了音调,“你也不必做出这样厌恶我的样子来,你以为你会比我干净多少吗?你第一次献的计策,露茉死的人上万,一定要我把那些尸骨找来给你看吗?”看她有反应,他的语调趋于平缓,“你不过也是个沾满鲜血的人,我也是,只有我们,才是最配的。” 
  莫轻尘听得满心凄苦,他不说,她都快忘了,她曾经为了逞一时之勇,献过什么计。只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死去。是啊,自己跟南宫有什么区别?难道献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想过会有人因此而死亡吗?有的,可是她还是做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再后悔也没用。 
  她饿死了,只怕陪葬的人还真不少,他们有什么错呢?哪里有她罪孽深重呢? 
  莫轻尘用尽全力才坐了起来,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累得她气喘吁吁。南宫把碗端到她面前,把饭喂到她嘴边,莫轻尘使劲地吞下去。再吐,也得留点东西。吃了几口,力气回来了一点。莫轻尘立刻夺过筷子,没有任何形象地大口大口吃着饭。根本就不去夹菜,只是吞饭。吞得又急又猛。才把饭吞完,又吐。吐完就屏住气,强忍住恶心,继续吃。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终于是好了一些了。 
  只是就这样沉郁下去,平常也懒得出门。何况,在没有南宫陪同的情况下,她哪儿也去不了。 
  莫轻尘现在最常做的,就是躺在床上睡觉。 
  好象只有在梦里,才能毫无牵挂,没有愧疚。能够在阳光下奔跑,活得,像个人。 
  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是清醒的,多半都是被南宫强力弄醒。 
  只是即使是这样的时候,她也是闭着眼,不去看他。 
  南宫不是没试过让她看着他,但是那个时候,她的眼神是空茫的,虽然是看向他,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好象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但是总算是不再吐了,人也在不停的吃和睡之下,略略胖了一些。 
  南宫总算是宽慰了一些,他现在对她的要求已经越来越低了。并且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半夜醒来,就把她从床的另一角拉过来,拥进怀里。或者,是随时伸手过去,探她鼻息。 
  现在的要求只有一条,她活着,在他身边。 
  可是,到底还是不满足的,可是,再不满足,又有什么办法呢?南宫不是看不出来,现在的莫轻尘对什么都不在乎,她已经住进了自己筑的房子里。关在里面,根本就不出来。 
  这样过了一个月,莫轻尘某次短暂的清醒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然后一个激灵,完全醒了。她的例假有多久没来了?一算日子,已经很久了,可是这么多事情,她心力憔悴,竟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在她不断的心理暗示下,自己还是不停地吐?为什么每天她需要那么多的睡眠?到底是自己在逃避,还是生理反应? 
  这么多问题涌出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很快,她的不详预感就被证实了。 
  南宫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不过原因完全不一样,南宫是突然发现,莫轻尘在偷偷地吐,很怕上次的事重演。就让楚介来看病,结果,楚介一搭脉,就是灿烂的笑容。“恭喜,夫人有喜了。 
  南宫一听这话,高兴地差点跳起来,笑容灿烂地挡都挡不住。 
  莫轻尘却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南宫把她抱起来,原地转圈。 
  自那以后,南宫什么动作都轻手轻脚,还时不时地会自己一个人傻笑。有空就跑来水阁,说是要听听孩子安不安分。 
  莫轻尘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她自己已经过着这样的生活,无法摆脱。她不想搭上自己的孩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是没想过,会有孩子。可是,绝对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父亲,对他来说,会是一种幸运吗?现在的自己,又真的还有能力去做一个好母亲吗?她已经自顾不暇了,这样逃避的母亲,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吧!南宫会这样的高兴,是不是因为,他又多了一个留住她的理由呢?不过,连莫轻尘自己都觉得,好象可以感觉到新鲜的生命的蓬勃,她的心,越来越柔软。过不了多久,就除了孩子,什么都不会计较了吧!但是这样的将就,会不会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倪闰这天开完会,时间还早,从南宫府里议事的地方出来,慢慢走着。 
  突然看到一个男子看到他,眼里满是惊慌,急急走开去,几乎是要跑了。 
  倪闰好奇,就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才觉得这男子有点面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觉得面熟,一看他来时的方向,那个方向通向南宫府里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水阁。倪闰有种不详的预感,无论如何,得搞清楚,这个人到底在慌张什么。在南宫身边呆了那么久,倪闰很清楚,任何事情,只要是关于莫轻尘,稍有异常,都是大事。说到这个,他不得不佩服那个女人的能力,她就是有办法把滴水不漏的监视破开孔来,很难想象,有人能在那样森严的警备下,干出像她那样多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神经确实强悍。如果是个男人,大抵会是个非常杰出的将领,可惜,她是个女子,更为可惜的是,她生得太美。 
  倪闰确定那个男子不是他府里的人,那么,那人认识自己,会是在哪里?军队里,是自己以前的下属? 
  军队?电光石火间,他想起来了,这人是谁。他是张仲的贴身侍卫。以前张仲还得势的时候,他很有些机会在自己面前晃,所以虽然记的不清楚,还是觉得面熟。 
  张仲的手下来这里干什么? 
  倪闰立刻想到,张仲是怎么失势的,莫轻尘! 
  他奔跑着进水阁,侍卫都来不及拦,他就推开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更为胆寒,莫轻尘正捧着一只碗,作势要喝。 
  倪闰随手拿东西砸了过去,碗碎了。 
  碎片同时割到莫轻尘手上,血溅出来。灼热的汤洒到她手上,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原来,还是逃不过,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天命不可违。 
  倪闰看莫轻尘抬头清明的眼,知道她根本就明白这是什么。所以问题大了,而且他更奇怪的是,莫轻尘自己的武功明明很高,怎么会逃不过?是不想逃,还是,逃不了? 
  南宫很快就赶了过来,楚介正好在议事厅,就一起过来了。 
  果然楚介一闻,就说是堕胎药。只是不知道,这药怎么通过一路关卡进来的。 
  那人已经被抓回来了,才逃出不远。 
  南宫看莫轻尘表情,根本是面无表情,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心中怒极,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喝?还好阿闰及时赶到,如果阿闰没注意到那个人,南宫不敢想下去了。 
  抽出剑,南宫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用尽全力破坏怠尽,而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莫轻尘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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