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好，你要什么时候？” 
  “自然是越快越好。” 
  莫轻尘又受到邀请去飞恒酒楼吃饭，正好，她有事想请李飞恒帮忙，只是这事还真不好开口。想来胜算也不大，不过莫轻尘还是去了。 
  一进去，除了左岚婷之外，还有一个人，真是想不到啊。莫轻尘经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马上恢复了平静。 
  完颜统脸上有赞赏的神色，“经年不见，你更美了。” 
  “还真是很久不见。”莫轻尘坐下来，他来干什么？心里还是疑惑，正要问左岚婷，却见她在完颜的眼色下出去了。“婷儿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 
  “她的儿子的事情，你也插手了吧？” 
  “哦。”莫轻尘点头，原来是这样的把柄，那就怪不得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她有走的趋势，她不觉得她跟完颜统有什么好说的。 
  完颜统这样精乖的人如何看不出来，“你不想知道苏锦的消息了吗？” 
  这话成功地制止了莫轻尘的去意。“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敢来找你。”完颜统笑道，这要她帮忙的事，总得有见面礼吧。 
  “洗耳恭听。”莫轻尘郑重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南宫为了你杀了一个见过你脸的将领之后，你跟他闹矛盾，他有几天没回府？”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消失的几天，到底是心上的刺，唯一能让她感觉安慰的是，她并没有如南宫爱自己那样爱他，不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那几天，跟他一起过的人，是苏锦。” 
  “什么？”莫轻尘这下才是真的惊了，所以？ 
  “苏锦为南宫昊天生了一个儿子，算起来，跟你生孩子的时间，差的也不是太多。她还在坐月子的时候，就得为你的孩子刺绣做新衣服了，南宫对她，可是狠得下心。” 
  莫轻尘无语，她想起了，是了，她最初找苏锦的时候，侍女跟她说的是她病了，而且很严重。可是后来又说好了，却无论如何不肯让自己见她，是怕看出什么，或是，怕苏锦跟自己说什么吧！她心里一片苍凉，说什么只爱自己，却原来，已经有了别的孩子。唯一的爱，是多么荒谬啊。后来她的病也一直没彻底恢复，只勉强做了几件，想来，苏锦心里，对自己，不是没有怨的吧？对她狠心，那又怎么样，南宫对谁都忍心，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若真是全然的爱，怎么会忍心对她做这样的事？当下，对南宫真当是心灰意冷，一想到回去之后还得见到，日日相对，宛转承欢，更觉苦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只因为一份莫须有的爱情？他凭什么？难道爱情是这样单方面的东西？以爱之名，她突然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一时觉得受不了。“你还知道什么，一起说吧。”莫轻尘勉强平静了一下，问出来，看完颜统神色，显然还知道更多的内幕。 
  “记不记得张仲在你的汤里下药的那次？” 
  “怎么会忘呢？”莫轻尘苦笑，就是那次犹豫，才有了后面那样多的事。 
  “那次南宫红了眼的时候，说过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吧？” 
  “他做了什么？”这么久了，在安逸中生活的莫轻尘都快忘了他当初的那句话。 
  “盛怒之下的南宫昊天把忠叔他们一干人等全都亲手杀了，只有苏锦那时因为已经怀了他的骨肉，而活了下来。” 
  “什么？！”莫轻尘这下是真的惊到了，他说她迟早会后悔的，是的，现在她后悔了，后悔认识他。这下子，后面的事情一下就明白了。怪不得南宫昊天这样巴巴地让她生孩子，武功被废之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开始楚介就说过，让自己生孩子会有生命危险。结果呢？南宫还是那样坚持，甚至让她戴了铃铛每天一起去开会。这么煞费苦心的原因，原来在这里，他一早知道，他仗以要挟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师傅死了，死在她面前，她还跟个仇人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原来忠叔他们早就不在了，没办法帮林若思报仇。还在那里自欺欺人地以为幸福，又因为倪闰的话，给自己找到了心安理得的借口。这样的活着，未免也太无耻了些。 
  莫轻尘汗颜。“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尘，其实你已经信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完颜统神色笃定。 
  莫轻尘苦笑，是了，她已经知道了，却还要这样自欺欺人，的确是不该。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看看他。”完颜统一击掌，手下的侍卫带进来一个小男孩。“你自己看。” 
  莫轻尘看向那个神色惊惶的小男孩，立刻知道他所言非虚，那小男孩的样子，跟宏很像，更重要的是，很像南宫。“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她温言道。 
  那小孩子见了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觉得有股子亲切感，鬼使神差地答，“我母亲姓苏，单名一个锦字。” 
  坐实了她的判断，真真是情何以堪，“那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知道，他有时候会来看我们。” 
  好啊，好得很，莫轻尘怒极反笑。“你想怎么样？”她看进完颜统的眼睛。 
  “我想要你帮我。” 
  “好。”莫轻尘干脆地答。她也正好有事情要请他帮忙，正好各取所需。 
  莫轻尘答应得这样干脆，完颜统倒是惊讶。不过还是接着说下去，“我需要教育改革的计划。”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完颜统正等着这句话，只要不是帮她离开南宫，都好说。 
  “帮我报仇，我不想让莫靖图好过。” 
  完颜统笑，这还不简单？莫靖图最在意的人是谁？还不是莫红颜，她可正在他手里呢。“你放心。”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你不需要我帮你逃走？” 
  “不必。”莫轻尘答得干脆，“想必你也知道了，我逃不到哪里去。”说完莫轻尘就起身要走。 
  完颜统突然说出一句话，“你对我，当真是半分真心也无？” 
  莫轻尘停顿了一下，“也不尽然，不过，还是不够。” 
  完颜统苦笑，他明白了，是比预想的更好一点的答案，不是全然没有爱，只是不够，支撑着一起面对这苍凉的世间。恍惚有不详的预感，这一面，怕是最后一面了。多看一眼，是一眼。 
  回去之后，莫轻尘从地下挖出当初倪闰遗失的短刀。倒真是削铁如泥的好刀，可真要往手上割去，还是下不了手。莫轻尘只拿刀在墙上开了口子，日日对着那口子吹风，正是冬日节气。 
  寒风阵阵地吹，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生了孩子之后几更加。不出几日，果然便病了。而且来势凶猛，躺在床上，日日衰弱下去。 
  楚介也束手无策，这风寒之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不知有多少人都是因为这病而失去了性命。 
  南宫日日陪在身边，看她这样艰难，却是毫无办法。到一日，莫轻尘终于开口，“婷儿呢？” 
  南宫立刻派人叫了左岚婷来，左岚婷心里也是难过，知道这事跟完颜统脱不了关系，跟自己也离不了关系，所以这几天都不忍来看她。附到她耳边，听到她虚弱的声音，“婷儿，请你代我，守护宏和娉婷。” 
  左岚婷点头答应，这条命，她有责任，就算不说，她也会这样做的。必然会代莫轻尘守护她的孩子们，让他们走上至高点。 
  眼看着时间不多，所有人都出去。 
  南宫道，“轻尘，你还有什么要求？”是我能为你做的？ 
  莫轻尘答，“让我穿着原来的衣服，戴着那对玉镯走吧！” 
  南宫怆然，“轻尘，你当真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吗？”都到了这样的时刻，念念不忘的，还是从前，这么多年，难道就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过吗？ 
  莫轻尘只有一句话，虽然轻，却是清楚，“把苏锦接进府来吧，她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 
  南宫立刻面如死灰，她知道了？ 
  莫轻尘穿着当初的衣服，戴着那对玉镯，微笑起来。 
  一阵白光闪过。 
  几天之后，完颜统接到南宫主母去世的消息。传说那天，她住的房子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势突然，而南宫夫人当时生了病，在里面。完颜统北望中原，遥想那天的火会是如何情景，一时怔忪。 
  莫轻尘再睁开眼，是一个陌生男子，鼻子里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很久以后，她问他为什么会救她，他只是笑着说，“那时候见你从天而降，又病得那样重，只是想知道，这样美的女子，睁开眼会是什么样子？而且，谁忍心让你躺在地上死去？” 
  不过那个时候的莫轻尘并没有心情问这些，她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是，“帮我联系我的父母。”报完那个熟悉的号码就又睡过去了。 
  再睁开眼，父母都在身边，依然爱她如故。时间没有变，昨日种种，譬如今日死。好像一切都不过是梦一场，只是那样漫长的梦啊。 
  莫轻尘已经不愿再回想。 
  只当是重生。 
  涅磐。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后记   
  去年暑假在JJ开了专栏，现在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时候一天同时写三篇，虽然另两篇很短，但是毕竟是我最早的在线连载作品。一开始脑中没有明确的提纲，只是想写这样一个女子，会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