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汉

第五百二十七章 凌视关中 兵起淮南


    糜旸自然知道曹真现在有多恨他,而那种恨,是会让曹真不会顾忌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的。
    为了尽量保护己方军士的性命,糜旸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是让法邈不直接派使者前往长安。
    而不前往长安,信使又该去往哪里呢?
    很简单,长安周围还有那么多县城。
    于是乎就在糜旸率军抵达斜谷口的第二日,也在孙礼心中窃喜以为蒙骗住糜旸,派出使者前往长安向曹真报喜的当日,斜谷口中走出了十几骑汉军信使。
    十几骑汉军信使在州泰的吩咐下,分别根据身上的地图,朝着长安附近的县城疾驰而去。
    长安周围乃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这大大加快了汉军信使胯下骏马的速度。
    更为重要的是,在得知糜旸率军到来后,曹真果断地采取了坚壁清野的计策。
    这导致十几名汉军信使,在长安附近的关中大地上,几乎没遇上什么阻碍。
    于是乎,最迟一日,最迟两日,长安附近的霸陵、杜陵、郑、新丰等县,皆看到了城外汉军信使的来临。
    就在诸县县令以为汉军信使是来劝降,想着于城头上迎风挺立义正严词拒绝的时候,汉军信使口中念出的信件内容,差点让诸县县令直接跪在了城墙上!
    “拔剑四顾,尽皆宵小,举目无敌。”
    单单这一句话,就体现了糜旸那令人畏惧的傲气。
    最重要的是特么这句话由糜旸说出来,他们的心中竟然一点觉得不对的念头都没有。
    若说这句话还只是让诸位县令心中震撼不已的话,那么“幸勿待闺,贻笑天下”八个字,更是糜旸在整个关中面前狠狠抽曹真的脸。
    甚至是直接将曹真架在火上烤。
    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用白话文来讲,那就是:不要跟女子一样畏缩地躲在闺阁之中,有本事出来碰一碰,你不出来,全天下都看不起你。
    而最重要的是,糜旸这句话虽是率先落入诸位县令之耳,但诸位县令皆知道糜旸这句话实际上是对曹真说的。
    前后两句话加起来,都完美的显露出糜旸当下的心态:他很狂傲。
    但他偏偏有这副狂傲的资本。
    于是当这两句话落入诸位县令的耳中后,他们心中不仅浮现震撼之情,还自然而然的浮现了畏惧之情。
    凭一封信而轻易动荡关中之军心、民心,这便是当下糜大将军在关中威名之盛的最佳体现。
    煊赫威力之下,可引得京兆数十万生民胆颤。
    而若是当这个消息朝其他关中的郡县传去后,又何止会只有数十万生民,畏惧于糜旸的威名之下呢?
    糜旸想要的第一个效果,已经在无形中完美达到。
    看着诸县县令于寒风中凌乱的样子,哪怕处于不同的县城之外,可十几骑汉军信使,还是皆发出阵阵大笑后离去。
    相比于魏军对糜旸的畏惧,他们身为糜旸的部下,这一刻心中却是充满着自豪。
    而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县的县令,敢贸然派兵出城截杀那些汉军信使。
    他们就这么呆滞着,放任着汉军信使猖狂着大笑离去。
    当汉军信使从己方城下离开后,诸位县令心中很快又反应过来一件事——这件事该不该上报给曹真呢?
    诸位县令心中有这个迟疑,在于坚壁清野之下,诸县之间的联络并不通畅。
    他们每个人都不知道,是否汉军信使有去往别的城,还是只来到己方城池之下。
    他们甚至不知道汉军信使,有没有前往长安,将这封信的内容读给曹真听。
    可哪怕有着这个疑惑,诸位县令第一时间还是并未派出信使前往长安。
    这是因为那封信的内容威力太大了,他们听到后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曹真这个当事人?
    要是曹真已经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他们正好又派信使前往长安,在曹真的面前再次戳破这个伤疤,那曹真盛怒之下,不得降罪于他们?
    一个个迟疑不断在诸位县令的心中酝酿,可在百般思考之下,诸位县令还是不约而同地派出信使前往长安。
    派出信使有可能惹怒曹真,可不派出信使禀告这件事,那就有可能担上私通外敌的干系。
    两者之间,还是后者更严重些。
    诸位县令其实是担心错了,他们不知道糜旸并未派出信使前往长安。
    但糜旸却料到,诸位县令在听到信的内容后,一定会不自觉地成为他的传声筒。
    这便是糜旸想要的第二个效果。
    诸县派出的使者或早或晚出发,可能由于出发的时间不同,导致诸县的信使几乎是同一日到达长安。
    而近来汉军一直无异动,这本来就让曹真十分忧心。
    于是在听到多县县令都派来信使后,心中有着不好预感的曹真,立马接见了那些信使。
    在大将军府的议事厅内,总共十数位来自各县的信使,整整齐齐得站在曹真的下方。
    而此时在议事厅内,也入座着许多魏将。
    在见到来自各县的信使后,曹真连忙焦急地问道:“发生何事了?可是糜贼分兵攻打你们呢?”
    曹真问出了心中最担心的话。
    尽管目前从孙礼上报的消息可知,糜旸成功被他的疑兵之计所迷惑,这几日来一直按兵不动。
    但糜旸素来狡诈,也许疑兵之计早被就被他看穿,他反而将计就计,早就分兵袭取关中诸县。
    这也恰恰是曹真最担心的地方。
    因为他现在很虚。
    可就是在曹真的询问之下,诸位来自各县的信使却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
    看到这些信使的鬼样子,曹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有啥事倒是说呀,这一副鬼样子做给谁看。
    曹真狠狠地一拍桌案,语气威严地说道:“有何事尽管说来,孤自有计较。”
    哪怕曹真被糜旸打的差点回不来,但曹真在大魏境内的威望还是有的。
    在曹真的“撑腰”之下,诸位信使终于齐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看到彼此之间如此整齐划一的一个动作,不仅诸位信使之间互相惊诧,就连曹真也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在一旁的刘晔将十几封信笺都取来给曹真观看后,曹真很快就不诧异了。
    当看到第一封信的内容之后,曹真就已经怒不可遏。
    但他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让自己拆开第二封信看了起来。
    当看完第二封信的内容之后,曹真脑海中的最后一丝理智已然消失不见。
    但出于名将的基本素养,曹真机械性的拿起案上的第三封信看了起来。
    可当曹真看完第三封信的内容之后,什么理智,什么名将素养,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
    勃然大怒的曹真直接一脚踹飞了身前的桌案,他起身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斜谷口的方向一边挥剑一边怒喝道:
    “糜贼,你欺人太甚。
    吾势必寝汝皮,饮汝血也!”
    曹真这突然暴怒的举动,不禁吓坏了一众信使,更让堂内的诸位魏将全都吓得站起了身。
    他又做什么了?
    不可能跑去挖掘渭水河道吧!
    由于心中的惊惧,有些魏将很快捡起地上散落的信件看了起来。
    等看完信中的内容后,他们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曹真。
    他们明白了曹真为何会突然如此盛怒。
    没有一个男儿能忍得了信中的内容的。
    而众多魏将同情的眼色被曹真捕捉到了。
    他整张脸直接涨的通红,上头的他直接提着手中宝剑,连连跨步就要走出厅门领兵出城与糜旸决战。
    众魏将看到曹真的这副作态后,许多人纷纷吓得“花容失色”。
    现在长安内的兵力有多少,他们最清楚不过。
    凭七千精兵守卫长安等到援军是没问题,但糜旸此番北伐可是带了十万大军前来。
    用七千精兵出城与指挥十万大军的糜旸作战,这不是白白送死是什么?
    一些魏将下意识上前抱住曹真的大腿,让曹真无法继续前进,然后他们中有的甚至急的哭了起来:
    “大将军,国事为重,长安为重呀!”
    不久后,整个大厅内的魏将都跪下下来,以国事为重劝谏曹真,要按捺住心中怒气。
    面对诸将的以身劝阻之举,曹真想挣脱,却死死挣脱不开。
    最后无奈地他只能浑身失力地跪坐在地上,眼中满布泪水。
    对于一个热血男儿来说,遇到这样的事,却不能报仇,能不哭吗?
    糜旸在信中将他比作女子,这是在羞辱他。
    而更过分的是,糜旸竟然还这么恶心的,派出这么多信使前往京兆各县。
    想来这时候不止京兆各县知道了这封信的内容,恐怕不久后整个关中都会知道。
    到那一刻,若是他没有做出举动,整个关中的人该如何看他?
    夸他忍辱负重多一些,还是骂他畏糜如虎多一些?
    要知道他可是曹魏的大将军,身上担的是曹魏的荣誉呀。
    糜旸羞辱的不止是他,更是整个大魏。
    可哪怕是被敌人如此骑到头上了,他却不能做出丝毫有利的反击,这让视曹魏社稷为生命的曹真,如何能忍受的了。
    这几日来糜旸一直按兵不动,他就担心糜旸在准备什么坏招,可没想到糜旸竟然能下作至此,做出如此诛心之举。
    满脸遍布泪痕的曹真,最后只能仰天长叹道:
    “今日之后,真贻笑万世也!”
    在发出这声凄厉的悲呼后,曹真眼睛一黑,直接倒在了诸将的怀中。
    纯纯是被气的。
    在大营中等待数日的糜旸,迟迟未等到斥候来报长安出兵的迹象。
    按照时间推算,曹真应该收到他准备的礼物了才是,以曹真的性格,不应该无动于衷呀。
    除非现在长安的兵力,肯定十分空虚。
    糜旸在心中马上做出了这个判断。
    但曹真肯定也不会料到,糜旸心中比他更虚。
    不过虽然曹真并未立即率军出长安来找他死拼,可糜旸派出的斥候还是打探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这几日来,长安城中不断派出信使前往关中各地。
    甚至还有信使朝着洛阳而去。
    想来应该是曹真派去各地征召援军的。
    从此可知,曹真不是不想与他作战,只是想等援军到齐后,再一鼓作气击败他。
    不过,这恰恰是糜旸写那封信想要达到的第三个效果。
    别忘了,来自后世有底线却底线不高的糜旸,可算是当世最会激将的人。
    当年糜旸人生的第一战,不就是以一封信激怒孙桓,从而让孙桓步入了不归路吗?
    尽管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糜旸是在激将,但糜旸料定曹真会中计。
    原因无他,关中乃曹魏命脉之地,而军心稳定更是守卫关中之要。
    若是真的一直不对糜旸的激将作出反应,那么关中本就不稳的军心,会更加颓废。
    到那时情势只会对曹魏更加不利。
    本就敌强我弱,己方军心再不振,这仗还怎么打?
    别看历史上司马懿够能忍,可曹真毕竟不是司马懿。
    在得知曹真往各地征调援军之后,糜旸已然完成了他这一路大军的任务。
    凭他的威名,再加上他那嚣张至极的语气,曹真不征调整个关中的精锐与他拼命才怪。
    接下来他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只要关中的大部份兵力来到长安城外,那便是刘备出兵北伐的最佳时机。
    而后糜旸便起身来到大营内的高台上,他的目光朝着东方望去。
    孙权,陆逊,你们该动了吧!
    孙权早在之前就上表明确表示过,他会出兵攻打合肥。
    但直到今日,江东的大军还未进入淮南地界。
    糜旸知道孙权在想的是什么。
    孙权是在等自己出现在关中的消息。
    一旦等这个消息传到他手中,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兵北伐。
    糜旸没有料错,不久之后当江东在关中的探子,将糜旸出兵关中的消息传回建业后,孙权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建业城内的众臣。
    糜旸既已凌视关中,那接下来就是他兵起淮南之时也。
    两方合力,一起将往日不可一日,藐视天下的曹魏,从那天下最强的位置上给拉下来!
    今日一章,明日2章,会在晚上12点前。
    昨天一觉睡的真舒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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