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戒指/ 紫金

第34章


他狠心地抛弃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我们长大成人了,他要怎样,白捡两个女儿养老,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海云道:好妹妹,姐求求你,能不能冷静下来替妈妈想想。 
  海凌道:姐,你今天就是把这座楼说塌了,我也不会去见那个王八蛋,你要是敢去,别怪我把你关进刑警队的审讯室。海云从小就了解海凌的性格,敢说敢做,不计后果,此时见她真急了,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整整一夜妈妈都焦躁不安,海凌恨死了小号手,可是看着可怜的妈妈,她的决心又开始松动。就这样在仇恨和犹豫中摇摆着,海凌都快被逼疯了,她一会儿进病房,一会儿去走廊,慌得海云甚至担心她会不会从这楼上跳下去,只好看了妈妈又看顾妹妹,一夜下来折磨得她脸色蜡黄。 
  天终于亮了,妈妈再次醒来,可是神志已经模糊,竟然开始念叨着:海云他爸,海云他爸。随即又昏迷了过去,这是海凌和海云自从爸爸出走后,第一次听见妈妈这样唤他,难道濒临死亡的妈妈真的有了神通,知道了爸爸的归来。医生来为她做了仔细检查后,沉重地摇了摇头,对姐妹俩道:准备后事吧。海云听了立即扑到妈妈的身上恸哭起来,海凌站在那里觉得天就要塌了,木然地转过身走出了病房。 
  谢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到海凌她立即站起身迎过来道:孩子,别撵谢姨走好吗? 
  海凌勉强点点头道:妈妈快要不行了。 
  谢姨一听立即捂住了嘴,片刻后才道:求求你孩子,去见见你爸爸,也了却了你妈妈的一桩心愿吧。 
  海凌流着泪答应了,谢姨道: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妈妈的情况,我想你还是跟姐姐先去见他一面,看情况再作打算。说着递过来一张纸片道:这是你爸爸给我的,今天中午他在红岸别墅的金碟餐厅等你们,房间号就写在这上面。 
  海凌接过来,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全身,这就是曾经日思夜想的爸爸,有多少次自己在梦中追逐他的背影,现在居然成了现实,可是此时她已经不需要了,小小的纸片,不过承载了妈妈最后的梦想。 
  流光溢彩的金碟餐厅,宽大的有些不真实,海凌走进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仿佛人世间的沧海一粟。没有激动,没有泪水,姐妹俩平静得连她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离开医院时,海凌还盘算着,如果小号手敢说一句伤害妈妈的话,就一枪结果了他,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可怜的妈妈讨个公道。可是当门打开的时候,两个高雅脱俗的老人站在她们面前,男的满头白发,腰板笔直,和蔼地看着她们。女的则几乎将腰弯到了九十度,不断地用中文道:对不起,对不起。谦恭到了极致,让人无法造次。席间大家彼此恭恭敬敬,海凌不得不佩服韩国女人的修养和举止,她殷勤地为姐妹俩夹菜添饮料,男人说话的时候,她只毕恭毕敬地听着,从不插话,不知不觉中消了海凌心中大半的委屈和怨气。因为担心谈到妈妈,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海凌让姐姐说出了妈妈的病情,以及希望爸爸能够单独去看看她的意思。听了海云的叙述,爸爸一直沉默着,只有嘴唇在微微颤抖,韩国女人则不时用纸巾按按眼睛。终于他道:明天一早我去看你们的妈妈,夫人留在宾馆里。结账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了餐单,居然花掉了六千多元人民币,可是海凌和海云根本不知道吃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妈妈,她们断不会来吃这顿饭的。 
  第二天一早妈妈便睁开了眼睛,神志也清醒起来,海凌的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俗话常说的回光返照。妈妈居然还喝了点汤,然后便让海云帮她换上了那件紫红色的连衣裙,靠着枕头勉强立了立身体。姐妹俩始终没有告诉她关于爸爸的事情,可她似乎有了预感,痴痴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终于已成陌路人的父亲,捧着一篮鲜艳欲滴的玫瑰出现在门口,他慢慢走进来,四个人没有一滴眼泪,更没有呼号悲声,只是默默相对。病房里仿佛回旋起纯净的小号乐曲,温柔、深远、静谧像一颗忏悔的心,病床上的妈妈含泪微笑了,那笑容永远地凝在了她的脸上。随着心脏监视仪画出不再跳动的直线,海凌惨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 
  海云却出奇地镇定坚强,她帮医生安置好妹妹,又将妈妈送进了太平间,然后引着惶恐不堪的小号手到了医院的僻静处,流着泪对他道:请你原谅,我们不会再喊你爸爸。 
  小号手沉重地点点头。 
  海云又道:妈妈并不了解你的事情,我和妹妹只是想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给她一份慰籍,现在这件事做完了,我们之间也结束了。   
  黑戒指 (24)(3)   
  听了海云的话,小号手仿佛瞬间苍老了,显得落魄而凄凉,勉强道:让我留下来帮你们处理完后事吧。 
  海云断然道:不必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习惯了没有爸爸,周围的人也习惯了,你这样突兀闯进我们的生活,只会带来麻烦,你还是和夫人回韩国去吧。 
  小号手从提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两万元现金递过来道:这些给你们处理后事。 
  海云将脸转向一边,决然道:请你走吧,我们不需要你的金钱。 
  小号手的双手僵在那里,过了许久才抖抖地收回去,怆然道:孩子,我不祈求你们的原谅,但我会做应该做的一切,用时间抚平你们的创伤。   
  黑戒指 (25)(1)   
  当海凌苏醒过来时,依然不能接受妈妈已经去世的现实,原以为妈妈的病已经拖了三年,对她的去世早有思想准备,并且多年来自己与她感情淡漠,真的到了那一天,应该能够挺过来,可是事情全不如她所想。当医生宣布妈妈死亡的那一刻,她觉得一个世界彻底坍塌了,医生、护士和海云都留在了外面,而自己却随着妈妈被埋葬了,周围的一切都与她不再相干,原来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像一堵白色的墙,活着的人也已经与世间阴阳两隔了。 
  直到站在妈妈的葬礼上,海凌似乎才有些清醒,她看见了李局、傅明安、骆斌、涛子、向辉,甚至还有“咪咪眼”政委和“祖宗”,几乎全刑警队的人都来了,唯独少了雷胜,她的心如针扎般刺痛,自从喀什归来后,无论什么场合,什么地点,雷胜在与不在,都是她心中的最痛,无法平复,无法摆脱。葬礼快结束了,大家沉默着与海凌和海云握手准备离开。 
  突然门口出现了几个人,为首的竟是翟俊亮,小红穿了黑色大衣,红着眼睛跟在他身后,还有几个人抬着用鲜花扎成的花圈走了进来。看着翟俊亮苍白阴郁的脸,海凌多日来无处发泄的痛苦、愤怒和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她冲到已摆放在妈妈遗像前的花圈旁,用尽全身力气踢了过去,花瓣纷飞残落,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向辉上前抱住了泪流满面的海凌,骆斌和涛子则逼住了翟俊亮带来的人,翟俊亮呆立了半天,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一群人正哭天抢地,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表达对死者的愧欠。翟俊亮刚走出来,人群里忽然冲出了一个女人,居然是“大苹果”,原来珠珠也在今天火化,她和家属们正等着遗体告别。来到翟俊亮面前,“大苹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捣蒜般磕着头,一边哭嚎着一边道:谢谢翟总,谢谢翟总,虽说二十万元买不回珠珠的命,可毕竟给了我老婆子,孝顺的珠珠地下有知也能闭上眼睛了。翟俊亮一肚子气正没处撒,抬起腿将“大苹果”踢倒在地,然后扬长而去。 
  “白领”和向辉陪着姐妹俩回到家里,一进门海凌就扑倒在床上,她仍不能从那堵白色的墙里自拔,向辉坐在床前默默陪伴着她。 
  海云示意“白领”进了里屋,她在钢琴旁坐下来,神情庄重而超脱,“白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海云终于道: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白领”惶恐道:不用客气,他似乎已经预感到海云要说什么,脸色变得苍白。 
  海云静静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道:我大概不是你期望中的人,这些天你也了解了,在现实生活中我几乎是个废物,请你原谅。 
  “白领”小心翼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可以先做普通朋友。 
  海云听了他的话,凄婉而决然道:了解越多只能让你越失望,并且我不会结婚的。 
  “白领”道:为什么不结婚? 
  海云没有回答他的话,接着道:请你忘了我吧,不要再来了。 
  “白领”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很清楚,海云不比别的女孩,她说的话就是她的真心,不会矫情,也不会故弄玄虚,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抖着嘴唇道:好吧,我走了,说完慢慢转过身走出了屋子。 
  向辉见他出来,站起身道:你要回去?“白领”沉重地点了点头,向辉朝里屋望了望,只看见海云的背影,于是站起身道:我送你,说着陪“白领”走了出去。 
  听见他们离开,海云走出来,站在窗前目送着雪地里的“白领”越走越远,海凌挣扎着叫了声:姐,海云转过身,再也忍不住眼泪,抱住海凌轻轻抽泣了。 
  海凌道:姐,为什么? 
  海云哽咽道:我做不好妻子,更做不好儿媳妇,嫁给他总会有让他失望的时候,谁能一辈子包容只会弹钢琴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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