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戒指/ 紫金

第48章


 
  车子在淑珍家的院门前停下来,海凌和涛子下了车,鸡窝旁的小黄狗看见他们,汪汪地叫起来,屋门随即开了,淑珍端着沾了面的双手迎出来,见是海凌喜出望外道:你怎么来了,然后忙不拾迭地将他们让进了屋道:真不巧,今天没有潮,海也没法赶,家里没有什么新鲜物招待你们。 
  海凌道:淑珍大姐,你别客气,我们有事情麻烦你。 
  淑珍道:你尽管说。   
  黑戒指 (32)(4)   
  海凌道:你能否进城几天? 
  淑珍惊诧道:进城?为什么? 
  说着又看了看炕上的面板,那里有几个又大又圆的馒头,上面仔细捏了褶,还嵌上了红枣。她道:你们的案子如果需要我去,能不能等两天,眼看快过节了,我正准备呢,蒸了馒头还想走油(北方俗语,意思是炸年货)炸些丸子和干兔子鱼,尽管妈不在了,还要让哥觉得有个家在这里。 
  海凌一听险些掉下泪道:淑珍大姐,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和雷队的事情,他现在受了伤需要人照料。 
  淑珍一边说话一边正拿着盛面的簸箕收拾面板上的散面,听了海凌这句话,手一抖,簸箕掉在了地上,白面撒了一地,身子也跟着摇晃了,涛子赶紧扶住她道:大姐,你别着急,没出什么大事。 
  淑珍愣了片刻立即道:我这就跟你们走。 
  三个人赶到雷胜病房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雷胜正端着碗喝粥,旁边是一盘炒得混沌不清的大白菜,医院的饭菜本来味道不佳,他又恶心的厉害,看起来吃得很勉强。淑珍一见立即掉下了泪。雷胜看见他们, 还未等海凌开口,便凶巴巴地对淑珍道:谁让你来的?涛子一听,吓得放下东西转身便溜出了病房。海凌硬着头皮道:是我接她来的。雷胜抬头看着她,海凌咬着牙迎住他的目光,终于他先泄了气,将粥碗重重地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海凌想也许自己在这里碍着他们的面子不好说话,于是接了淑珍手里的东西放进床头柜里,道:大姐,雷队就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走了,然后她又转向雷胜道:雷队,我还要去向辉那里,出来快一天了,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雷胜默默点了点头,海凌这才觉得放下心来,转身走了出去。   
  黑戒指 (33)(1)   
  回到向辉的病房,正是交接班时间,护士们都去换衣服或是吃晚饭了,只有海云坐在向辉身边,双手抱在胸前正在祈祷。也许太投入了,竟没有察觉海凌的到来,她的脸沉静安然,微闭着眼睛,只有鼻翼和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神情虔诚而超脱。海凌又被她撼住了,这些日子,尽管觉得姐姐的祈祷有些幼稚而无能,可就是无法开口阻止她,哪怕说一个字都会觉得亵渎了她也亵渎了自己。于是海凌只得试着像傅明安对待自己那样,怀了包容和体恤的心情注视着她,渐渐地发现,如果长时间地看着姐姐,会获得日常生活中从没有品味过的安宁与空灵的心境,就像置身新疆大漠那漫天静如止水的星星里一样,在那个瞬间,恐惧、焦虑、苦难甚至快乐都消失了,心,如如不动,世界似乎存在,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忽然向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焦躁的声音,头也随之动了动,姐妹俩吓了一跳,海云睁开眼才发现了海凌,她不好意思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海凌道:刚刚进来,此时向辉的头又动了动,胳膊似乎也想加入,可终于没有抬起。 
  海云有些慌乱道:他怎么了,这些天一直没有动静,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海凌看了看周围,还没有医生或者护士回来,心里也有些害怕,向辉的喉咙里继续发出焦躁的声音,她急中生智,俯下身体握住向辉的手道:我在这里,坚持一下,马上就会有医生回来。向辉又动了动头,海凌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他的脸颊,渐渐地他安静了下来,姐妹俩这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医生和护士陆续回来了,海凌对姐姐道:你回去吧,我想跟向辉单独呆一会儿,海云答应了离开了病房。 
  海凌等医生为向辉做完例行检查后,搬了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来,跑了大半天她感到非常疲倦,于是握着向辉的手将头俯在他的身边。床头的CD机在轻轻吟唱着BW826,正是柔板的第三乐章,海凌忽然觉得想哭,这些天每当离开病房离开向辉,就会有一分牵挂伴随着她,总想着尽快回来,不只是放心不下向辉,她也需要向辉。许多年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上大学时每次回家离家,都象进商场逛超市般无情无义,毕业时连男生都哭得稀里哗啦,唯有她仿佛没有心肝,打好行李就离开了学校。如今深爱她的向辉,让她有了家、有了亲情的感觉,如果不是受了伤,他们将会多么幸福和谐,向辉丝丝入微的关爱,会让她一辈子生活在蜜罐里。想到这里一滴泪滑落下来,海凌不禁轻声道:向辉,快点好起来吧,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说着她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向辉,你知道吗,我有许多话要告诉你,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很小的时候,爸爸出走了,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思念他,寻找着那份毫无理由便离开的父爱,没有人给我个解释,我的天空下只有我自己,如果不挣扎不拼命,我就没有了这方天空,这么多年真得很苦很累,所以才认错了一些人一些事,幻想着他们会给我另一番天地,哪怕只让我靠一靠,为此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当梦醒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只是在我已不堪重负的天空下,又增添了新的风雨。 
  而你自从认识了我,就开始不断地试图接过这副重担,可我不知被什么障了眼,看不见你所做的一切,当梦醒的时候,我已无颜面对你,我何尝不想接受你的爱,但我陷入了不可理喻的绯闻中,怎能配得上这份感情。在受伤前的那个下午,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男人对女人的爱,那就是让她时刻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可以柔弱,可以像个小女孩,只享受午后慵懒的阳光,只要有你在,就不必去经历风雨。也就是在那个下午,我心中那份没有缘由、无法停止的力量,终于放慢了脚步。我等着你回来,就像一个妻子盼望丈夫,可是你却倒下了,你真的忍心让我回到从前,独自支撑那片天空,求求你醒来吧,哪怕再看我一眼。说到这里,海凌已无法控制自己,为了不哭出声,她用向辉的手背紧紧地堵住了自己的嘴。 
  不知过了多久,海凌忽然觉得向辉的手在轻轻地动,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见向辉竟睁开了双眼,尽管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内容,却有泪在不断地流下来,海凌激动地扑到他的身上喃喃道: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会抛下我的,你一定会好起来。 
  整整一个晚上,向辉始终努力睁大着眼睛,甚至没有眨一下,海凌则握着他的手注视着他,尽管向辉没有任何表情,海凌却觉得两个人象久别重逢,生怕眨一下眼就会再次失去对方,那种无所不在默契又在两个人心中传递,海凌甚至没有去找医生和护士,只和向辉默默对视。直到清晨医生发现了这个奇迹,他立即为向辉作了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再看看熬了一个通宵的海凌,轻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海凌又守着向辉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雷胜和淑珍,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向辉还在努力睁着双眼,眨也不眨一下,海凌俯在他的耳边道:睡一会儿好吗,我不会离开你的,只是想去看看雷队。向辉似乎听懂了,头和手不再挣扎,只是眼睛依然不肯闭上,瞪着天花板出神。海凌不断抚摩着他,渐渐地向辉的眼睛黯淡下来,似乎睡了,她又坐了一会儿,才悄悄离开了病房。 
  海凌一边朝雷胜的病房走去,一边打了电话给傅明安和涛子,告诉他们向辉睁开了眼睛。傅明安听到这个消息,一句话也说不出,哽咽着挂了电话。涛子则高兴地跳起来道:一会儿有时间马上赶过去看看向辉。海凌一路想着,把这个喜讯告诉雷胜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也许还能减轻些病痛。谁知刚转过走廊,就见淑珍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默默掉着眼泪,她赶紧走过去坐在淑珍身边道:大姐,怎么了?   
  黑戒指 (33)(2)   
  淑珍抹抹泪道:雷胜不让我在这里照顾他,撵我回去。 
  海凌一听来了气,跳起身道:他要干什么,我进去找他。 
  淑珍拉住她道:你别去,他正病着,别再让他生气了。 
  海凌无奈只好又坐下来,淑珍握着她的手道:我不怨他,知道他的难处。 
  什么难处? 
  他是怕嫂子知道了又要闹。 
  我找过她,她不肯来。 
  你不知道我嫂子的脾气,她不来也不愿意让我照顾雷胜。 
  她要怎样,难道看着雷队死才高兴。 
  淑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她就是那样的脾气,可怜我哥将就了半辈子,娘在的时候就为这个不得意我嫂子,说那样家庭的姑娘怎么会对咱好,我也劝过娘,只要哥愿意,你就别操心了,可是娘俩一样的犟脾气,都不听劝。 
  海凌忍不住道:雷队妻子说,她母亲是因为你才不喜欢她的。 
  淑珍止不住又流下泪道:娘是有那样的打算,可当他们开始谈恋爱时,我就劝娘别硬把我塞给哥,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对我好。 
  海凌道:那你为什么至今未嫁? 
  淑珍抹抹泪道:我并不是安个心等我哥,娘在的时候,她总觉得我是她的儿媳妇,一有人提亲她就哭,其实她也知道该让我嫁出去,可就是舍不得,我从小是个孤儿蒙了娘的恩,怎能忍心扔下她嫁人,就这样拖着,不知不觉年龄就大了,等娘走了,我也没法嫁了,到了现在这年纪谁还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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