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西西不是公主

  
  我当下站起来，疾笔写到：“在哪里？棠梨生了病，怎么能把她送出去？就在华羽宫养病不可以吗？”
  
  宝筝带头跪下，低声说道：“实在是与礼不合，小姐要是怪罪，宝筝愿一力承担！”
  
  我冷笑，要你们承担有何用，绯烟开了口：“昨日小姐回来时，棠梨就发了高热，宝筝姐姐也是照料了一晚，请了医女来看过，一晚上咳嗽不止，小姐本身就在病中，按规矩，未免祸及主子，不得不搬移出去，宝筝姐姐已经打点好包裹衣物，也打点了上下，棠梨不会有事的。”
  
  我恨恨的坐下，宝筝站起身来，低头敛眉说道：“今日十二皇子扶十一殿下的灵柩返京，陛下快起身了，小姐你是……”
  
  我立即站起来，解开外衫，宝筝绯烟会意取来朝服，玉钗。
  
  五更不到的时候，我已经到达乾元殿，恭立修眉的站在宁帝的身后，掌仪女官正在帮宁帝整理金冠，宁帝抬手更衣看了我一眼，我恭谨跪下叩拜，仿佛听见有人叹了口气，就听见一声：
  
  “起来吧！”
  
  待御前监喊出第一声时，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皆鱼贯而入，三呼万岁后，司寇汐出列，请奏，太子和十二已经在门外等候，宁帝当即传二人入殿。
  
  这一刻我的心神都绷紧，太子司寇谚还是眉宇清淡，司寇遐脱去了不谙世事的神情，一身甲衣佩剑，眼神坚定悲痛。
  
  十一夜追一只敌军不妨掉入了陷阱，五百将士尽数被杀尽，待司寇晔率大军赶到时，已是满目残骸，片地血肉了。
  
  同时带来的还有司寇晔的请罪书，言辞恳切的自述己过，我呈给陛下，他摆摆手，我交给婉容收好。
  
  圣命很快颁下来，十一战死殉国，加封睿安王，入葬皇陵，其母苏淑妃加封贵妃，交由礼部筹办。
  
  然后退朝。
  
  我随着进入内殿，宁帝摆摆手，“幼鸾退下吧，你身体还没好，这些事让婉容几个来处理就好，你先去歇息，我想你还有事要做的！”
  
  我提裙行礼退下，末了，宁帝又说：“有空去忘忧宫坐坐，她很喜欢你。”
  
  外面已经飘起鹅毛大雪，我站在玉阶上看着茫茫一片，心中无比凄然惶惶，寒风迎面吹来，早上出门出的匆忙，外面只着了一袭藕色紫苏披风，头发都是用简单的缎饰扎起，随风飘扬在我发间。我扶着一旁雕栏上的白玉莲花，在想着，要不要先去看看司寇薰，还是……
  
  突然茫茫间，吱呀踩雪声传来，我抬眼望去，司寇汐身披一袭火红明黄交织的貂毛大裘，将本来就修长挺拔的身材显得有几分健壮潇洒，一手举着一把同样火红的缎伞，合上他耳畔一串火红色的石榴石，更衬得他妖魅横生，慵懒邪恶。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低头屈膝行礼，一时心如擂鼓，他竟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擦身而过。
  
  我心里一下冰凉，一下惊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四下乱串，甚至有几分气恼。
  
  昨夜还搂着说话弹琴的男人，今天竟然万分疏离，我咬唇直起身子。
  
  突然耳畔从身后传来低低一声叹气，一件还带着暖热的大衣就披在了我的身上，司寇汐把我扯一
  扯，我不理，他略用几分劲把我转过去，替我系好带子，将大衣把我严严实实的裹紧，又整了整散乱的飘发，将伞递与我，握住我双手，有几分冷冷笑道：
  
  “天气这般严寒，穿这么一点就跑出来，你当自己身子很好？”
  
  刻意讽刺讥谑的声音刺耳的让我听不惯，我抬手推开他的手，把头扭到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腰上突然一紧，司寇汐的脸颊贴着我低缓的斯磨，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连一场云雨之欢都无法承受的身躯，还想这般倔强吗？”
  
  我恨恨偏头几乎想唾他一口，偏巧轻轻擦过他的潋滟红唇，面上又羞又气，眼里蓄满了泪珠。
  他松开了手，左手食指并中指缓缓的摩挲着唇瓣，笑的有几分得意和嚣张：
  
  “游戏不日就会结束了，到时候修容大人不要忘了曾经许下过的承诺。”
  
  然后转身踏步进入内殿。
  
  身上的貂裘很暖，可我心里却忽冷忽热起来。
  
  “那么，灵柩还安放在合一堂？”司寇轩问领路的内侍道。
  
  内侍恭谨的点头称是，末了补上一句：“十二皇子殿下一直坐在旁边守灵。”
  
  司寇轩放慢脚步配合我的步伐，侧头问我：“鸾儿要不还是不要去了，你素来有心悸的病根，今日飘起这样的大雪，要不你就在外殿等我好不好？”
  
  我摇摇头，方才离开乾元殿不远就遇见了司寇轩，他正要去探望扶柩回来的十二，还要给十一上柱香，我拉住他衣襟，定要一起去，他无法，但还是一路不死心想劝我回去。
  
  合一堂是宗庙所在地的一部分，早已布置成了紫白黑三色，婴儿手臂粗的巨大牛油烛烧得正旺，门口来来往往众多内侍宫女捧着器皿或者白幡，见我二人行来，皆跪下行礼，合一正殿极宽敞，还在门口我就看见堂上一墨黑色的棺椁，旁边的蒲团上靠着棺椁坐着一人，听见声音，张开眼睛，眼里是无尽的萧索和凄离，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上，地上好几个酒罐，手里还拿着一罐酒，看见我二人，不过眼睫微掀，就移开了目光。
  
  “遐！”司寇轩喊出声，快步走去单膝跪在他脚边，按住他双肩，“遐，我……”竟是一语哽住了喉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扶着门梁站住，脚下似有千斤重，一步都迈不出去。只是呆呆的看着堂上那个棺椁，不敢再走近。
  
  司寇遐缓缓站起身子，对着司寇轩平静的问道：“九哥，你还想再看看他吗？”
  
  司寇轩悲奥的嗯声应道：“我还没看他最后一眼，九哥应该送送他。”
  
  司寇遐还是一身蹓金铠甲，扶着棺木站起来，一挥手，“来人，开棺!”
  
  我突然喉头一甜，一口血就这么吐了出去，微弱的大叫：“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额....继续努力的西西 下周四就面试了 下周天就笔试了 好紧张 好紧张....呜呜...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上）
  
  我突然喉头一甜，一口血就这么吐了出去，微弱的大叫：“不要!”
  
  扶着门框慢慢滑坐下只觉得喉头一阵阵腥甜的慌，努力咳嗽了几声，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能说话了？我能出声了？……”
  
  真是让我又惊又喜，忽而又悲从中来，司寇轩和司寇遐上前，司寇轩蹲下扶住我，从怀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我的嘴角，担忧关切的问询：“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呕血，鸾儿你怎么样？鸾儿你有没有事？来人，快宣太医！”
  
  袖口突然被拉住，他低下头，我扯扯他的衣袖费力低声说：“不要，司寇轩，不用了！”
  
  “你可以说话了？”司寇轩半跪下把我抱住，“鸾儿你可以说话了？你的毒解了吗,那真是，那真是太好了！”
  
  我看向他身后，十二目光忽闪不定的看过来，唇红齿白的少年那一刻恍若再见，我出声叫道：
  
  “十一，阿薰？”
  
  半环住我的胳膊略僵了一僵，司寇轩将我扶起，轻拍我额发：“那是十二，鸾儿，你不要看迷了眼！”
  
  十二缓缓走近，面无表情的叫道：“凌波郡主。”
  
  心里突然就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被掐熄，我无奈的偏过头，泪珠再也忍不住滑过脸颊，无声若静。
  
  随行军医中一直有带皇家秘药，皇族中人死后，取之压住舌苔可保尸身半月不腐，加上天气寒冷干燥，换棺时被刻意修饰过，十一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样血肉模糊和腐烂枯败，十一的脸色灰暗，不若平日的鲜亮明耀，但是发束整齐，齐整整的铠甲擦得精光闪亮闪耀着胜利的光芒。
  
  司寇轩默立良久，扶棺叩首，一字一句皆是肺腑：“十一不会白死的，我以我名起誓！”
  
  “他当然不会！”平地一声雷，司寇汐和司寇澈进来，司寇澈一袭白衣玉冠，面上凄冷，对着我们说道：
  
  “我和三哥来拜祭一下十一弟……”
  
  司寇汐竟然还是一袭刺目的红，丝毫不避忌丧堂之上，棺材里躺着他的弟弟，他走近棺材，扶棺看了几眼，举起案上的酒杯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堂堂天朝的男儿为疆土抛颅撒血，为保护亲人征战沙场，为荣誉转战千里，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众人皆默立不语，司寇汐敬完酒，“把棺材关上吧！不要打扰了长眠。”
  
  几个内侍上前哼哧哼哧的把厚重的石梁木合上，“等一下！”我叫道。
  
  款步上前，我解下手腕的一串玲珑五彩石，放在十一的手心里，我还记得那日围场帐内你未语先行的话，虽然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了，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串手珠能陪伴你，让你即使在另一个世界冒险前行也不会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