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恋人/木卯

第22章


音乐适时的响起来,有如接应部队。兵贵神速,我忙振作道:“进门时给算命,吃饭时又放音乐,这老板老来———”我本想说老来浪漫才是真浪漫,再附上梁实秋对诗人的观点:一个人如果达到相当年龄方寸间还能诗意盎然,他是诗人,作为佐证。可是浪漫一词保不准会成为“星星之火”,改口道:“老来而生活情趣不减,真是了不得。”
杨晨笑笑并不搭言。我的尴尬升级,这本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应酬话,它的价值全靠旁人来证明。杨晨铁石心肠的不理会使它变成地地道道的废话。我再接再励道:“这曲子还真耳熟,只是名字一时之间———”
杨晨终于开口道:“是神雕侠侣的主题曲《归去来兮》。”
我恍然大悟忙跟上道:“对,我也听出来了。你对这部戏还挺熟的呢。”
“也不很熟。只是不明白小龙女比杨过大四岁,杨过为什么叫她姑姑呢?”
我见空气缓和下来,快活地接道:“难不成你想让杨过追着小龙女喊姐姐呀!古人尊师重道,师父要比徒弟大一辈。”———回到现实———“我是老师,无形中就长你一辈。”———再回到小说,“杨过不肯叫师父,只好姑姑姑姑的乱叫。”
杨晨接道:“你同小龙女倒蛮像的。”
我吓得不敢开口,万万没想到今天的谈话险像环生。按照谈话的逻辑我应该说“非也,非也,你同杨过才像呢,又是本家。”然而君子不处危地,话题一转道:“才不像呢,我生活在新社会,命运总不会比她惨吧?金庸也真狠心,把他们活活拆散了十六年。这还不算,还写杨过为小龙女苦守十六年,一看金庸就没有生活经验。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有男人肯为一个女子单身十数年,更何况美女环身。”我再闯一关,长吁了一口气,深深体会到了关羽当年过关斩将的艰辛。
然而杨晨并不体恤民情,道:“老师,你会为一个人等十六年么?”
“嗯,那要看他值不值我这样做了。”战战兢兢地说完这句话,竖起耳朵捕捉杨晨的下文,就像独闯少林十八铜人阵,明知前途未卜也得打起精神,毕竟能躲一棍是一棍。
如果说杨晨上一个问题是投石问路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威力犹如苻坚手中的断流之鞭:“你说我值得人等么?”
“嗯,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值得人等的人不见得有人等,不值得人等的人也许有人等;等人的人也可分为二种:不想等而不得不等的人和想等而不能等的人———你明白了?”我终于体会到孟子答公都子时悲怆的心境:予岂好辨哉?予不得已也。
我已耗尽了内力,只剩下吃饭的本能,所以打定了主意再不开口。待到把每一粒米都消灭掉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却见杨晨瞧着我坏坏地笑。我道:“你笑什么?”
“老师,你没有话要说了么?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一看表,可不是么!一声号令问题齐到嘴边来报到:“你为什么去这么久?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杨晨明显嫌我的问题太杂,只挑出一个来回答:“没告诉你我回来是因为那时我快被开除了。”
“啊!”我的声音大的连自己都觉不好意思,放低声音道:“为什么?”
“我一回来就被传到校长室,里面坐着胡胖子———”我奇道:“不是姓王么?”
“不是说他姓胡。你记不记得范进的老丈人胡屠户?他又凶又丑的,同王校像极了,起先我们叫他胡屠户,可是王校的胖又体现不出来,所以决定叫他胡胖子。”我想起王校的肉不禁失笑,客观地说学生的创意应该获得满堂彩,难为他们想得快,嘴上却道;“不许胡说,那是新来的王校。”
“胡胖子,不,王校开口就数落我的不是,又忙着算我缺课的节数,那神情恨不能开除我二次。然后用他的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我说,通知你家长把你领回去吧。我盯着他说,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被开除了?他点了点头。我笑着说那就不用麻烦家长了,我现在就走。不过您得当心,像我这种人渣在盛怒下会做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校长保重。”
“啊!你这么威胁校长!”我惊呼。话虽讲完了可嘴巴依然保持着尾音的口型,仿佛被孙大圣喊了“定!”。
“校长登时软了下来,说他也有责任对我进行再教育,让我先冷静冷静。”
我终于合上了嘴,心道王校当时的表情定大有可观,只恨不能重播。不过这样的事也只有杨晨做得出来,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恶人终须恶人磨。这条法则放之于四海而皆准。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写了份保证书。只要我再犯校规中的任一条就得自动退学,家长也签了字。他们今后恐怕就等着我犯错呢!”杨晨苦笑。
“还说呢,你为什么要旷课?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了,欠你的钱还你。”杨晨把钱推过来。
“你不要转移话题。回答问题。”
“没有啊。”杨晨指了指钱道:“就是为这个。”
“钱?”
“是啊。没有钱下学期的费用怎么缴?”
“可是这事不该你操心,”我生长在中国,理所当然的认为父母养儿女是附合国情的,“你的父母有责任———”
杨晨打断了我的话:“这同责任无关。只是人没有缩回去的道理,而且这也很好啊。”
我叹了口气,望着他坚定的目光生生把那句“坚强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憋了回去。“那这钱———”我把钱推回去。
“这点钱怎么够?”杨晨丝毫不掩饰他的渺视,“那句成语叫什么来着?一点点水和许多柴———”
“杯水车薪。”我忙阻止他胡说。
“呵,而且老师好像也不太富裕———”
“唉,你不要乱说话。”我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而自尊心和自信心如同退潮时的海水,直跌下去。“那你以后还旷课不?”
“不了。毕业前肯定不会,我才不会傻到让人家看笑话呢。”
我点了点头,会心地笑。待来到街上时,杨晨忽道:“老师,近来你们很好么?”
“什么?”我没听懂。
杨晨甩了一下头道:“算了。总之,不可以太相信人啦。”
我深有感触:“是啊,真有那种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把一个月当五天过呢!”
杨晨再笑。我挥手大喊“Bye-bye”,心情好的如同福尔摩斯听到有大案可办。担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下来,哪里还会记得前辈的教导:尘随车马何年尽?情系人心早晚休。
《麻辣恋人》三十八
这几天心情好得很,嘴角总一副笑状,仿佛春天里的蓓蕾,随时能够裂开嘴。
春天真的到了,一阵阵轻风拂在脸上如同情人的手。
我一改往日的诲涩,换上一袭粉衣。粉色的收身短衫,粉色的微喇长裤,揽镜自照颇有些顾影自怜。坚信走在街上会吸引不少眼球。而且即便你对衣裳不屑一顾,最终也会把目光停留在我的头发上。
因为想长高而未能如愿,所以我固执的认为一切都是长的好。我头发颇长,虽说没有达到李白所说的“白发三千丈”,大抵在我的视力所及内还没有过敌手。
人有一种特性,总会对出奇的事物刮目相看,我的发质本非出奇的好,可因为出奇的长倒也引来不少艳羡的眼光。
披着一肩长发,我袅袅娜娜地走进校门,脸上挂了一层厚厚的羞涩,是典型的相亲时的心态,既怕看见生人又盼着早些见到。
吴老师眼尖,三步二步蹿到我面前,嚷道:“哟,好清纯的小姑娘啊!”
我低下头,含笑的领受。及至上了楼梯方才有些心虚。人常说女人一过二十五如果还夸你清纯那就是在骂你了。
我无法探知吴老师的内心,然而自信心仿佛听见猫叫的老鼠,“嗖”地一下不见了。
再走二步迎面撞上杨晨。杨晨并不问我好,瞧着我直笑,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我被笑得心慌,忙道:“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去送作业本了。”杨晨答道,再慢吞吞地补上一句:“老师今天真漂亮。”
我忙把脸转开,虽说我的脸已经红到了极限,本不必再怕,可是我总有种感觉杨晨有本领读出其它内容。
坐在办公桌前,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的打扮。
竖起一面小镜,镜中映着一双羞答答的双眼,一时间脑子里挤满了古人赞美人双眸时的精典词汇,什么“翦翦秋水,乍迎乍送”“如珠走盘,如星丽天”,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又想起孟子说过“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人的本质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杨晨的眼睛清澈澄莹,让人不能不信赖,有种“我本淮王旧鸡犬,不随仙去落人间”的感觉;尤忌的眼睛灵活有余,而诚信不足,而且有股邪气。
猛地想起王校,他的眼睛小而利,总会让人联想到动物,那种野性的凶猛的动物。怪不得成语中不少是以兽喻人的,什么鹰视狼步,长颈鸟啄。
正想得出神,听有人道:“芳龄,王校让你去一下。”
“啊”我失声叫了出来,想这王校比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还利害,居然能深入到人的思想里去。
我心虚得很,一步一挪地朝校长室走去。校长室门古朴典雅,在我眼里却幻化成地狱的入口,如果有地狱的话,亦或是家禽眼中屠宰场的大门,杀气逼人。
“啊,芳龄,坐。”王校见到我,送给我一个不打折扣的大笑。
还没有领导对我如此笑过呢,所以忙不迭地跟着笑了,不过我的笑容明显只是个造型,没有王校笑容的丰富多彩。
“听说您找我有事?”我说了一句不能省略的废话。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