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暮/空灯流远

第51章


  李子鱼隐瞒了这段话,怕迟慕听到之后起了恻隐之心。 下午温暖的风吹起迟慕的银发,在李子鱼眼里化作一片温柔。此生此命,只爱此人。
  三年后,迟慕继承天山族的王位,一统江南与西北。
  同年,下令整修江南至天山的路,两边城镇林立,商旅繁荣。史称“茶马古道”。
  逐渐有天山族自雪原之上搬迁下来,与江南百姓通婚,银发黑眸的人已不再稀奇。
  银发虽多,银发黑眸美到极致的人却依然只有一个。每次迟慕去微服出访都引来满京城姑娘夹道围观。由于每次私访的地点都是李子鱼的白王府,王府外水井边上便常期驻扎了大批想一赌圣上玉容的花痴少(?)女,后人称此路为“王府井”。
  李子鱼皱眉:“陛下出来一次这么大的阵仗,不叫私访了。”
  迟慕手往李子鱼下巴一勾,笑嘻嘻:“美人儿吃朕的醋了?来把腿打开……”
  李子鱼端着茶杯宠溺的看着迟慕:“乖,这不动,你扑得倒这就让你在上面……”
  迟慕嘴边荡起淫 笑,这扑,这扑,这扑扑扑……
  片刻,外面候着的宫人面容惨白。
  “啊——不准用受上攻下的乘骑式——你这是欺君、欺君!”
  少年时,李子鱼逞强又霸气,无拘无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迟慕优秀沉默,清然出世,江南一代才子,如光如月,可望不及。
  迟慕是李子鱼缺乏的那部分,李子鱼是迟慕向往的生活。
  如一块玉璧破为两半。
  所以当迟慕重生之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无忧忧虑,万事不放在心上的生活方式。
  所以当李子鱼成人之时,为了保护羽翼下的人,便成为沉稳优秀,进退有度的白王。
  迟慕回忆起少年时的李子鱼,想到至今依然被此人压在身下,不由得感叹天道无常,后天努力真的会创造奇迹。然后抱着枕头缩到床角,小臂杆指着李子鱼抖了又抖:“你你你别过来……你这是犯上……这要再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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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迟慕登基,江南歌舞升平。老百姓最关心话题一直是自己有没有饭吃,填不填得饱肚子,至于天下姓李还是姓迟,那是茶余饭后的事情。
  正是晚秋清晨,骤雨方过,青色石板路两旁街巷寂寂。一身材颀长的银发男子撑着油纸伞站在落雁斋外面。落雁斋是封城花柳街上最出名的一家,小倌姑娘都有,夜夜笙歌,无酒不欢。此时是早上,最是繁华散尽,众人睡去的时候,朱漆的大门虽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丫鬟在扫一地绯红的落叶。
  两个宿醉的客人熏熏然从不知哪个房间里出来,大声嚷嚷:“都说听说雪肤冰貌,画中人儿似地,其实不过先皇与外族女人的杂种……”
  另一位点头:“听说是靠床上功夫留着白王李子鱼为他效力的。两人浓情意深,一月不知相见多少次——”
  话声未落,旁边扫地的丫鬟忽然把扫把一扔叉腰,抛去形象不论竟是水汪汪大眼睛的绝色女子:“我们店的规矩的是:不得听到半句关于圣上的坏话。说别人前先拿镜子照照自己的丑样,难怪昨天晚上牌子翻遍了都没姑娘要!”拍拍手,立刻来了三个护院的彪形大汉,把两人麻袋似地扔出门。女子若无其事的继续扫地,只凭方才的手段,便知道身份绝不是普通丫鬟。
  撑伞的男子缓缓走出,问:“赵秋墨赵老板在吗?”
  女子眼也不抬:“赵老板新买了一批倌人,不见客。”眼角稍稍往来人处一抬,看到伞下人水墨画般的俊秀容颜,顿时雷打了似地不动了。半响把扫帚往地上一摔叫来护院:“来人,把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子丢出去!”
  迟慕只好绕院子跑圈:“画屏姐姐手下留情,我这不是来看姐姐了吗?”
  画屏兀的叹了口气,指着后院:“赵将军在那里。”
  迟慕犹豫片刻,问:“小墨现在过得好么?缺钱缺东西么?”
  画屏赌气似地捡起扫把重新扫地,不时拿眼角瞟迟慕:“好歹也是前护国将军,不会亏待自己,这个倒是白担心了。赵将军现在新买了好些倌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不比你和王爷差。”
  迟慕走到后院,三间低矮雅致的房屋,回廊前种着绯红明黄的枫树,叶子落了一地。小轩窗里,赵秋墨抱着个眼若明星的绿衣美少年用早膳。含了瓣橘在口里,冷不丁吻道少年唇上,这样把橘子喂过去。少年脸色绯红。旁边亦站着捧着水壶侍餐的茶衣少年,亦是明目樱唇,直跺脚叫:“赵老板尽偏心。”
  三人调笑中,莺莺燕燕,恩恩爱爱,看得迟慕在这深秋顿觉春回大地。
  小墨,我曾以为你爱我胜过爱自己。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早就该料到前任大将军必定有他的实力,太平盛世上开花柳店过得滋滋润润,倒是自己内疚,以为人家不忘前情,非不听李子鱼劝大老远的从京都跑到这偏远小城来叙旧。
  感情跟衣料一样,很久不穿会褪色的。当初轰轰烈烈,到头来人家根本不惦记你。
  想用感情跟时光赛跑,自己还太自信了。
  说不定很久以后还能对着朋友喝盅酒,丢了酒盅豪气的说,当年老子还和当今圣上有过一段……可惜都是过往云烟了……
  绿衣服的少年惊道:“哎呀,怎么又下雨了!”话声刚落,赵秋墨玄黑色的袍子就落到他肩上:“小心着凉了。”
  绿衣少年一撅嘴:“我才不会着凉,我还要去找漂亮姐姐。”
  赵秋墨摸摸少年头发,笑得宠溺:“这里本来就是青楼,你看上哪个姐姐都依你。”
  迟慕眼前蓦然回忆起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爱闹着去找姑娘,心中一阵惆怅,撅嘴:真无聊。
  少年试了试早膳的南瓜粥,继续撅嘴:“我只爱吃藕粉。”
  迟慕想起自己以前也爱去东湖边上那家破烂的藕粉小店,笑往事如烟。
  赵秋墨点头,对旁边侍餐的少年道:“去拿藕粉。”然后低头笑问绿衣少年道,眼神净是宠溺:“无聊的话我陪你放纸鸢去。”身后的墙上挂着四四方方白色纸鸢,和自己在塞外跟赵秋墨放的一模一样。
  少年皱眉:“秋天风大雨大的,怎么放?”
  赵秋墨耐心解释道:“这纸是特别加厚的,塞外的风都吹不破。我们上次不是一起在塞外放过么?”
  少年一愣,咬着唇点点头:“放就放。”
  赵秋墨关切的低头:“小慕慕?不高兴?”
  迟慕本来在窗外看的伤情,冷不丁听见赵秋墨叫他的名字,哎的应了一声。窗内的少年也“哎”了一声。
  赵秋墨脸刷的就变色了,没有料到迟慕就站在窗外,整个人呆掉,半响没说话。
  迟慕笑笑,绕道前面推门而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狗血的:“打扰赵老板用餐了。小墨这青楼生意红火啊。”
  赵秋墨点头:“啊,青楼共开了十三家,别致有趣的好七家家,陛下有兴趣的话可以一一玩赏。”
  迟慕摇头:“小墨,不用叫我叫陛下。小鱼就一直叫我名字,繁文缛节叫起来拗口。这位公子真俊俏,能请教姓名?”
  绿衣少年咬着唇说:“我姓迟,叫迟慕。”
  迟慕惊了:“可巧,我也叫迟慕,竟和我同名。”
  少年看看迟慕又看看赵秋墨,脸刷的白了,忽然泪眼汪汪跑出房门。迟慕忙问:“小墨你还不快追,不然日后是要跪搓衣板的。”
  赵秋墨竟没有追,坐下来和迟慕喝茶。桌上摆着吃剩的早膳,迟慕来时未吃饭,也饿了,随手取了块饼吃。赵秋墨忙拦着:“我让人给你做新的。”又上下打量迟慕,喃喃道:“蛊毒解了这么多年,身子竟还是这么瘦。怕是当初伤到根本了……”
  东拉西扯聊了半天,迟慕问到画屏,赵秋墨说画屏忽然不愿留在李府,李子鱼便把他托给赵秋墨谋个差事做。
  “其实我和小鱼都没跟你说。画屏姑娘喜欢过你的。”
  迟慕叹口气:“其实我也怜惜过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之前之后都有很多事情,往事不能重提。”
  赵秋墨把“往事不能重提”在嘴边反复玩味了片刻,抬头看迟慕,眼神复杂温柔:“我对不住你。当初强迫你到塞外,把你卷进迟皓涵的阴谋里。如果不这样做,你还好好的在子鱼保护之下,不会遭这么多罪。”
  迟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关系。”
  赵秋墨收了视线低头看茶盏:“如果我没强迫你做这些事情,我们之间有希望吗?”
  秋天的大风吹得窗外枫树刷刷作响,落下一地色彩斑斓。
  赵秋墨自己哂笑,摇摇头:“不问了不问了。你大老远来找我,肯定有事情。”
  “想请你回朝,继续做护国大将军。将军不一定非要武功绝世,冲锋陷阵,也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赵秋墨问:“如果我回朝廷,和小鱼竞争有希望吗?”
  迟慕茫然:“他是文臣你是武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有什么好竞争的?”
  赵秋墨笑笑:“你又装傻。”低头想了一会儿,问:“你很需要我么?”
  “现在国内无战事,但若是有,只有赵将军能平息。”
  赵秋墨眼底闪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失落。
  “那就是不是很需要了。”
  忽然站起来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我要去找我们家小慕美人,再不去真要跪搓衣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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