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祖宅松鹤堂内。
叶祝锦冷着脸坐在主位上,左侧坐着同样面色冷肃的沈太夫人,沈太夫人的下首便是叶祁舒和几位有名望的叶家族老。叶祝锦的右侧立着被叶琅搀扶着的胡氏,这一边坐着的是衣襟上还缀着白布、脸色铁青的胡家族人。
这样的场合,叶琼一个隔房的未出嫁的女儿,是无法出面的,便和同样不好出面的苏氏和叶珀立在了屏风后头。
自上次检举胡氏以来,叶珀的话便越来越少了,瞧着倒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苏氏怀着身孕怕被冲撞,又因胡氏的缘故,不好和叶珀过分亲近。叶琼没有这样的顾虑,向叶珀招了招手,说:“珀哥儿,今日不用你去堂上,就待在堂姐身边可好?”
叶珀只有对着叶琼的时候才稍稍松了眉眼,点了点头,乖巧地坐在了叶琼身边的椅子上。
另一边,堂上的气氛冷凝,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胡氏的亲哥哥胡自明,他挑了挑眉,反问道:“照这么说,祝锦兄是想和我妹妹和离?”
叶祝锦说:“正是。”
“荒唐!”胡自明喊道,“不说我妹妹嫁与你叶家已有整整二十余年,就说琅哥儿和珀哥儿。我妹妹为你叶家诞下这样好的两个孩子,琅哥儿更是已经成家,光从子嗣上来说,我妹妹就是你叶家的大功臣,怎可和离?”
胡家请来的几位胡家族老见状,也出言道:“正是如此。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闹着和离呢,珀哥儿还小暂且不论,琅哥儿可成了家了,马上就是要考春闱的人,这对琅哥儿的名声可不好。”
叶琅低着眉没有说话,子不言母过,这件事上,他不可多说。
叶祝锦冷着脸,沈太夫人笑了笑,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也请胡家的几位族老们想想,琅哥儿和珀哥儿姓的可是叶,若是可以,我们叶家又怎么会愿意伤害琅哥儿和珀哥儿的名声呢?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沈太夫人的一番话,说得心中有鬼的胡自明心虚地转了转眼睛,没有再答话。倒是胡家几位族老反问道:“两害相较?沈太夫人,您这是话里有话啊。”
沈太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向身边的丫鬟招了招手,等丫鬟退下后,才说:“有几样东西,还请在场各位看一看。”
胡氏木然的脸上,眼珠子几不可查地动了动,胡自明也不由得握紧了手下的圈椅扶手。
众人只见丫鬟领着范妈妈先呈上了那壶加了桃花的茶水和添了巴豆的茶点,范妈妈端着托盘在众人的面前掠过,然后将托盘放到了沈太夫人和叶祝锦中间的小茶几上。
认识桃花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尤其是叶家的族老里还坐着一直务农的叶仁良,见有人没看明白便解释道:“那茶点我没看出门道,但那茶壶里的东西我可认得出来,那是桃花。这桃花的分量下得也忒足了些,按这分量喝下去,怕是一天都出不了茅厕喽。”
叶仁良的话说得粗俗却浅白,听得胡家人脸色有些难堪。
胡自明咬了咬牙,说:“沈太夫人这是何意,是想说这茶壶里的桃花,是我妹妹所下吗?”
沈太夫人没有答话,事发时她不在叶家祖宅,很多事情都是听叶琼转述的。
叶祝锦接过话头说:“正是。除了茶壶里的桃花外,这茶点里,也加了分量不小的巴豆粉。令妹的丫鬟椒儿,在往茶壶和茶点里加东西时被当场抓获,证据确凿,经她供认,此事是受令妹指使。”
胡自明当即反驳道:“祝锦兄的话里有漏洞。这被当场抓获的是椒儿,可不是我妹妹。此事若是椒儿一人所做,我妹妹丝毫不知情,那也是说得通的。还是说,祝锦兄想将那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妹妹身上?”
“莫须有?”有脾气火爆的叶家族人说,“如果不是当家主母,谁还能使唤得动贴身大丫鬟去做这样下作的事情。难道你们胡家还想说,这茶壶和茶点,也是我们叶家人自己准备的假证?”
胡自明揣着手哼哼道:“这可说不准。”
叶祝锦和沈太夫人尚未说话,坐在下首的叶祁舒已经气得拍案而起,骂道:“胡自明,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胡家人并不示弱,当即有胡家族人跳出来说:“自明说得并非没有道理,说不定,就是你们叶家人想和离,故意做了这样的伪证!”
“一派胡言!”叶家人气不过,又有几个族人跳了出来说话。
叶家族老可是叶祝锦,如今叶祝锦和叶祁舒前程正好,叶家族人自然是要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更何况叶家拿得出证物,胡家不过是胡搅蛮缠,叶家族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松鹤堂里吵嚷声不断,就连屏风后头也听得一清二楚,叶珀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抓着叶琼的衣袖说:“琼堂姐,为何不让我也出来作证呢?”
叶琼叹息一声,说:“一来,是因为我和你父亲哥哥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如今还没有走到必须你来出面的那一步。二来,你检举的,毕竟是你的母亲。叶家是你真正的亲人,会体谅你心中的苦楚,支持你的大义之心,可是胡家可并不一定。椒儿下毒,可能是你舅舅指使的,若你舅舅真是如此品性低劣之人,难保不会借此发挥伤害到你。”
叶琼的话,叶珀并未完全听懂,只听得出来舅舅可能会害自己,所以父亲、哥哥和琼堂姐不让自己出面,心中感动,眉眼间的阴云也消散了不少,轻轻地道了声谢。
叶琼和一边的苏氏看得眼热,心中万般叹息。
堂上,叶家人和胡家人仍在争辩,沈太夫人面色不虞,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杖,狠狠地在地面上“咚咚”地敲了两声,大喊:“肃静——”
沈太夫人毕竟有诰命在身,她这一声音量不大,但依旧稳定住了局面。胡自明袖子一甩,愤愤地坐回了原位。
沈太夫人虚着眼睛看了胡自明一眼,说:“谁说我们只有物证的,来人,把椒儿带上来。”
胡自明心中一惊,忍不住看了眼始终木着脸不说话的胡氏,但胡氏依旧只是木着脸,宛若一尊人偶。
椒儿很快便被带了上来,一跪下,便期期艾艾地说起了经过:“……事情就是这样,是夫人让我放的桃花和巴豆粉,并非我一人所为。夫人的床头还有剩下的,她交代我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听着,她也可以作证。”
椒儿的话音落下,便有另一个丫鬟走到台上,跪下说:“是,当时是夫人亲口嘱咐的,我确实听见了。这年节下的,巴豆也就罢了,桃花可并不好找,京中也少有卖的,价格昂贵。自从家庙里回来,夫人身上便没多少银子,就连这桃花都是用公中的银子买的,老爷和太夫人可尽管查账,账目上写得一清二楚。”
叶家祖宅中,自上回胡氏犯错被遣去家庙后,中馈一直都是由苏氏把持的,胡氏很难从公中的账目上做手脚。
范妈妈早已准备好了账本,双手捧着再次掠过每个人的眼下,说:“叶家大房的中馈,一直都是少奶奶管着的。当时,夫人说要再添一些花木,少奶奶身为儿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却没想到,那桃花,竟是用来害人的!”
叶家的族老们窃窃私语,看向胡家人的眼神里也带了鄙夷与厌恶。
能养出利用这样下作手段害人的女儿,可见胡家持身不正。先前胡氏就因下药害得自己媳妇流产,如今竟然依旧没有改过,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胡家族老见此事没什么转机,先打起了感情牌:“虽是如此,但也不至于就走到了和离的地步啊。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这叶胡两家结亲了这么久,琅哥儿都要生娃娃了,如今却闹起了和离,他人问起来,叶家和胡家的脸上可都不好看……”
胡自明原本还想着如何反驳,听了族老的话,连忙顺着话说道:“对对对。我妹妹犯了错,你们尽管罚她就好,不如就像上次一样送到家庙里,不至于就闹到了和离的地步,伤了两家和气。”
若真的闹了和离,这叶家人只要透露出一点点是胡氏的错的意思,他胡家受到的损失可比叶家大。况且,如今父亲的弟子黄锐藻竞争祭酒之位无望,胡家的前途打了水漂,只要一直维持着和叶家的姻亲,他在外也能沾到叶家的一点光。
叶家的族老听了这话,也不免稍稍缓和了神色。
胡家有句话说得对,何至于就走到和离这一步,一旦和离,伤的可是叶胡两家的名声。
叶仁良是叶家族老中最有名望的,见此便向沈太夫人提议道:“侄儿媳妇,倒不是我们不站在祝锦这边。胡家人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这祝锦媳妇犯了错,撵到家庙上不准回来就罢了,走到和离这一步,确实没什么必要。”
沈太夫人拧着眉没有说话,叶祝锦看了眼椒儿,见椒儿微不可查地向他点了点头,便说:“那这事就暂且只到丫鬟这一层吧,来人,将椒儿拖下去,按家法处置了。”
话音落下,当即有婆子要拖了椒儿走,椒儿不愿,拼命甩开婆子大声哭喊道:“舅老爷,你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啊!我听了您的话才来的叶府,还往那茶点里下了砒霜,我如此忠心对您,您一定要救我啊!”
在场之人无不色变,沈太夫人当即惊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喊道:“停下,你说什么砒霜?”
胡自明心中咯噔一声,不顾在场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冲上前当着椒儿的心窝便是一脚,骂道:“你这贱婢,竟也敢出言污蔑我!”
椒儿先前就被白鹭踹过一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登时就吐了一口血出来。鲜红的血迹喷洒在松鹤堂青色的石砖之上,格外醒目。
胡自明的行为令胡家的族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堂斥责道:“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随意发脾气的地方。”
胡自明双手颤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心慌。
椒儿被婆子搀扶着跪直了身体,叩头说:“太夫人,大老爷,我坦白,那茶点里,还加了砒霜!我是夫人从胡府新带过来的,和胡府一直有联系。不久以前,舅老爷派人找到我,给了我一包砒霜,让我想办法加在少奶奶送回苏家的点心里。那日,恰好夫人也下了相似的吩咐,我便将砒霜和巴豆粉一起下在茶点里了,此事夫人是不知情的。这砒霜我并没有用完,剩下的在我床铺底下的暗格里放着……”
椒儿说得有气无力,却字字清晰,叶祝锦当即喊了人前去搜查,果然搜出了一包分量不小的砒霜出来。
松鹤堂里顿时又喧闹起来,胡家的族老指着胡自明直骂:“你这糊涂东西,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胡自明满头大汗,犹自强辩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砒霜之类的事情,这必定是叶家要害我的,我和苏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何故害他?”
叶家族老里有人呸了一声,不屑道:“怎么没关系了,那黄锐藻是你父亲的弟子,先前黄锐藻和苏青义相争国子监祭酒之位的事情,京城里谁不清楚,你是要为你父亲的弟子出头呢!”
沈太夫人故作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这毒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是在论道会那天下的,原来是等着这一遭啊!”
胡自明心知叶家并无能将下毒一事扯到自己身上的实证,便一口咬定了此事与他无关,说:“可这搜出了砒霜,怎么就一定能断定事情和我有关系呢?这椒儿已经是叶家的奴婢了,说不定是为了保下她自己一命,故意攀咬原主呢?”
松鹤堂内吵吵闹闹,屏风后头确实安静依旧,只有叶珀听得满心焦急,问道:“琼堂姐,这砒霜的事情,父亲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现在才提起?舅……胡伯父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这件事确实不一定和他有关。”
叶琼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先低声和坐在另一边的苏氏说道:“再过一刻钟,就可以让药铺掌柜、孙大夫和苏家来道喜的人进来了。”
苏氏点了头,招手喊了下人吩咐了下去。
叶琼见叶珀仍是不解的模样,说:“你放心吧,这是你父亲和祖母在演戏呢。本来,若是胡家能痛快地将答应和离,叶家也不愿将事情闹成这样。现在,可不是胡家想停就能停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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