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长生

    疼痛？
    这种感觉似乎已经不是疼痛可以描述的了。
    云泽感觉自身处于一种极为玄奥的状态。
    肌肤？血肉？骨骼？气海？乃至气海之中的金丹，这些东西好似都已经不存在一般。
    他仿佛一个旁观者般，俯瞰着这具肉身发生的一切，没有半点感觉，甚至隐隐有一丝漠然。
    原来当疼痛到了极致，就是这种感觉么？
    可就算是如此，云泽依旧能从不断震荡的气海，寸寸断裂的骨骼，撕裂成末的血肉，乃至龟裂如蛛网一般的肌肤之中，看见那近乎极致的痛苦。
    若不是他的神魂已然永固，此刻，怕是神魂都无法逃脱。
    “啧。”
    云泽听见耳畔传来一声轻叹。
    “真是好运啊。”
    时幽的声音缓缓响起：“幸好幸好，要不是大道之声将你神魂永固，现在的你怕是连这句话都听不到了。”
    “不过小子，接下来的劫，可是更麻烦，你……加油。”
    麻烦？难道还有比这三道雷劫更麻烦的？
    轰！
    话音刚落，云泽便听见空中炸响闷声。
    他刚刚沉浸在那种状态之中，没能察觉空中的变化，此刻一道绿色雷劫已然落下！
    不痛，不痒，可不知为何，他……好像不想活下去了。
    云泽眉头一皱。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不对劲，也知道这可能便是这道雷劫的可怕之处。
    可他脑中依然不断回响起一个声音。
    我，为什么而活？
    天下？我没那么伟大！
    众生？那与我又何干？
    为了变强？就算是再强，又能如何？
    一剑斩碎天地？可斩碎之后呢？
    还是为了救活父母，享天伦之乐？如今大道之声落下，他们就在自己的乾坤袋之中，算是活过来了，可……我为什么又要为他们而活？
    我的责任，难道不是已经完成了么？
    还是说……为了长生？
    为长生而活，岂不可笑？
    云泽抬头望着空中的天劫，嘴角微微扬起。
    这么看来，自己好像真的没必要再活下去一样，就像……我始终找不到自己修仙的理由一般。
    云泽眼神之中的光芒渐渐褪去，眼帘也逐渐合拢。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时幽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就连拳头都已经捏紧了。
    他能帮云泽一步登天，也能让他构筑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根基，甚至连渡劫都能帮他准备得妥妥当当。
    可唯独这一劫……他帮不了！
    问心之劫！
    天下英豪都应有执念！
    当他们面对这一劫时，简直就是天劫送来的贺礼，不仅能增长神魂之力，还能给予足够的休息时间，用以准备接下来的天劫。
    可对于云泽而言，这一劫便是真正致命的杀招！
    简单来说便是，云泽心中的执念不够强！
    他心中没有渴望之物，甚至在最开始时，他对修仙一道甚至充斥着反感。
    除非他能想到真正渴求的，否则这一劫足以令他陨落！四族近百万载的布局，都将毁于一旦！
    时幽皱眉看着这一切，却也只能看着。
    铛~
    突然，一声清脆炸响。
    那是……琴音？
    云泽耳朵稍稍一动，微闭的眼帘也颤动了几分。
    这声音好像是……影青阁？
    对！就是那夜的影青阁！
    一幅画面赫然出现在云泽脑海之中。
    那时的他不过刚刚炼气，被于贤那家伙给坑了，逃遁至影青阁之中，也是那时，他看见了那抹倩影……
    慕司玥。
    时至今日，这抹倩影依旧停留在他脑海之中。
    若是自己死了，或许她会不喜的吧？
    云泽眉头一皱。
    对，师姐一定会不开心的！
    如今自己有能力净化魔液池，完全能够让师姐突破金丹，成就元婴，可自己就这么死了，师姐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下到九幽也会暴揍自己一顿的吧？
    就算是清冷如她，其实心中也是会关心自己死活的吧？
    云泽眼帘一颤，渐渐睁开双眸。
    我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死！
    他的瞳孔之中重新充斥着光彩，一股萦绕在他神魂之上的翠绿瞬间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神魂之中。
    原本永固的神魂并无波动，却也平添了一层光华！
    “来！继续！”
    云泽抬头看向空中，望着那逐渐变成青色的雷云，他好似有些期待了。
    渡劫之后，自己应该算是金丹后期了吧？
    就算是打不过师姐，也应该能让她正视自己，而不是当做一个小孩一样了。
    他渐渐开始有些期待师姐再次看见自己的眼神了。
    劫云好似听懂了云泽的话一般，瞬间降下一条青色小蛇。
    “嗯？就这？”
    这可不像是先前雷劫的力度啊。
    不管了，先躲进阵法之中再说！
    经历了这四道雷劫，云泽现在可不敢再托大，能怂则怂！
    面子？
    面子能有小命值钱么？
    正当云泽打算钻入阵法之中时，那小蛇的身形便瞬间消散！
    不，准确来说不是消散，而是转化！
    由一，化二，由二，化四！
    短短数息，一条青蛇赫然化作庞大蛇群，而后便轻而易举的钻入阵法之中，投入云泽的气海之中。
    还未等云泽反应过来，他便感知到那群青蛇开始啃食他气海之中的灵力。
    甚至每过一息，这青蛇的族群还会扩充一倍！
    “这一劫是消耗你的灵力，剩下四道雷劫要加快时间了！”
    时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云泽却不以为然。
    消耗灵力？
    按照现在青蛇的数量，增长进度，以及吞噬灵力的速度综合考虑，它们要是想将自己掏空，至少需要个几年时间！
    开玩笑！
    他可是周天气海！天道筑基！五枚金丹！
    就凭这个想将他吸干？再给它们两天时间，怕是都不够金丹自转所产生的灵力。
    来！下一个！
    云泽抬头望天，青色劫云赫然已经变成幽蓝色……
    这种东西，光是一看就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一道幽蓝雷球便从天而降！
    与先前所有雷劫都不同，这道雷劫的速度之慢，犹如一头老驴驮着几百斤粮草在山路上行进。
    虽然能看见它在动，可光是看着都让人有种着急的感觉。
    云泽眉头一皱，不由朝着时幽问道：“时前辈，这是……”
    “前四道雷劫分别是磨砺气海，磨砺肉身，磨砺金丹，磨砺心境，这第五，六，七道雷劫则分别是吞噬灵力，吞噬肉身，吞噬金丹。”
    “你若是能全部扛过，无暇气海，天灵之躯，琉璃金丹便自然大成！”
    此话一出，云泽顿时来了兴致！
    也就是说，还差两道是吧！
    吞噬灵力已经算是过了，就是这吞噬肉身和解？
    正当云泽迟疑之时，那道幽蓝雷球总算是到了眼前。
    可它就这么悬在阵法之外，不再前进半步，距离那阵法也还有一线之隔。
    仿佛，是在等云泽一样。
    你不是要渡劫么？
    你，过来呀！
    反正咱又不着急，大不了让青蛇再多吃一点就是。
    云泽无奈翻了个白眼，他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雷劫。
    不过……过来就过来！
    云泽没有耽误，起身便飞出阵法，投身进入那幽蓝雷球之中！
    只是瞬间！
    云泽便明白了何为吞噬肉身之意！
    与先前雷劫的一次次摧毁不同，幽蓝雷球是直接消耗！
    云泽体表的肌肤瞬间泯灭，紧接着便是血肉，五脏六腑！
    只是瞬间，他便只剩下一幅骨架，以及体内的五枚金丹流转！
    不过就在下一瞬，骨架之上便滋生出细细的血肉。
    可还未等血肉形成肌理，雷劫便再次将其吞没消耗！
    至此，那幽蓝雷球也不过是消耗百分之一！
    至于云泽……
    他至此都没有半点感觉。
    神魂悬在骨架之上，不断用神魂之力催动着淼珏修复自身。
    要渡过此劫对他来说，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正好。
    如今肉身淬炼不用管了，还可以多淬炼一下气海，就当是巩固根基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
    除云泽之外的所有人都已渡劫完毕，来到时幽之处远观着那颗幽蓝雷球。
    所有人眼中都没有担忧之色，反倒是只有希冀！
    无暇气海，天灵之躯，琉璃金丹！
    这三样东西哪怕是只有一个，都能造就一个绝无仅有的修炼天才！
    不，不止如此！
    云泽甚至还有永固神魂！
    在这些东西面前，仿佛天阶灵根都算不了什么，也确实不算什么。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期待着当这天劫渡过之后，究竟会有一个什么怪物出世！
    “快看！第六劫结束了！”
    澹尘羽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
    其实都不用她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直关注着。
    就在幽蓝雷球消失的瞬间，所有人都只看见一副骨架！
    一副……通体宛如琉璃一般透净的骨架！
    此刻雷球刚刚消失，云泽的血肉还未生成，云霄与澹尘羽默契相视一眼，便拿出留影石开始记录！
    这可是最为珍贵的影像啊！
    可那骨架好似感应到什么一样，还未等血肉生成，就连忙从须弥戒之中取出一套衣衫，先行套了上去！
    短短数息之后，云泽的肉身便再次出现。
    他看着远处无奈翻了个白眼，好似能看见云霄与澹尘羽脸上失落的表情一般。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偷拍呢！
    你们就不能干点正经事么！
    云泽心中吐槽一句，心神很快便落在自己新的肉身之上……
    完美，无暇，一切仿佛刚刚好的样子。
    多一分，少一分，都是缺陷。
    云泽只是深呼吸一口气，便能感觉周身的一切存在都在为他吸收灵气！
    在那混杂五行的灵气之中，好似多了一种东西。
    那是……土属性灵气！
    灵根好像又多了！
    云泽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可他现在可没机会拿出验灵球来看自己的灵根究竟如何。
    此刻空中的紫色劫云早已等候多时！
    一道紫色飞鸟自空中划过，径直投向阵法之外的云泽。
    云泽不闪不躲，只是这么站在原地，仰头而视，静待之！
    伴随雷鸟划落，它如青蛇一般投入云泽气海之中，紧接着落在金丹之上。
    抬头，一啄！
    咔~
    随着一声清脆，云泽并无任何感觉。
    就这？就这？
    还只是一只雷鸟而已，连那青蛇造成的伤害都比你大诶！
    那雷鸟再次抬头，找准刚刚啄下的位置，再次仰头……
    第二啄！
    “噗！”
    云泽瞳孔一颤，刚恢复好的身躯突然颤栗，同时喷出一口殷红鲜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金丹……碎了！
    这可不妙！
    云泽将心神投入气海之中，只见无数蛛网遍布金丹之上！
    他心头一颤，刚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雷鸟已然仰首，而后三啄！
    咔！
    金丹，碎……了？
    云泽只觉金丹之上掉落无数碎片，可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碎落的金丹碎片只是外壳而已！
    随着金丹外壳掉入气海之中，瞬间化作精纯灵液，而金丹本身则呈现一股氤氲光华，仿佛琉璃一般，悬在气海之上！
    那是……琉璃金丹！
    云泽心头一喜，而雷鸟则脑袋一歪？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它再次抬头，又是一啄！
    可这一啄非但没令金丹震颤，反而让它整只鸟都颤抖了一下。
    硬，太硬了！
    雷鸟眉头一皱，展翅一飞，便落在气海之中的另一枚金丹之上。
    一啄，两啄，三啄！
    多亏了它，又是一颗崭新的琉璃金丹出世！
    这又啄不动了，紧接着便是第三颗，第四颗，乃至第五颗！
    当所有金丹都成了琉璃金丹之后，雷鸟依旧没有放弃，还在不断尝试着能否对其造成哪怕一丁点损伤。
    至于云泽……他的嘴角都快要笑裂开了。
    天灵体成了，琉璃金丹也成了！
    还有两道雷劫！最后两道！
    云泽抬头望向天空，此刻劫云已经漆黑无比，他只觉一阵威压落下！
    轰！
    雷劫未落，他却整个人半跪在地！
    这种感觉是……元婴？不，不对！不只元婴，气息还在攀升！
    这是出窍？
    不，还在攀升！这到底什么东西！
    “灭世之劫！快入阵法！”
    时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道雷劫乃是纯粹的雷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躲过了便行！”
    这好办啊！
    趁雷劫未落，云泽连忙钻入阵法之中，将时幽准备，一切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
    什么六阶灵铠，六阶灵甲，能套在身上的全都套在了身上！
    可以说是直接武装到了牙齿！
    不过此刻的雷劫气息已经超过出窍，攀升至分神期！
    云泽眉头一皱。
    这还不落下来？
    该不会是要到合体期吧？
    轰！
    正当云泽心生疑惑之时，雷鸣之声总算炸响！
    下一瞬，一道漆黑之雷从天而降，落在法阵之上！
    三息！
    法阵只撑了三息，三息之后，法阵破碎，漆黑之雷落在云泽套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灵铠之上！
    一件，两件，三件……直至所有灵铠破碎！
    雷劫最终还是落在云泽手中的仙碎之上！
    剑斩！雷碎！
    这一次，雷劫未再钻入云泽体内，而是就此消散。
    “呼……”
    云泽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空中，此刻乌云已散，天空恢复如往常一般的纯白。
    这就……完了？
    不是说叫九玄轮回劫么？可这才八道啊？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正当云泽疑惑之时，空中突然降下一道纯白浮云，而那浮云之上还悬着一抹人影。
    “小心了！”
    时幽的声音再次响起：“九玄之劫最后一劫，能过，便是通天大道，过不了便是你入轮回，他……便是你！”
    “云泽，莫要让我们失望！”
    “他？什么意思？”
    云泽愣了一下，不知道时幽所指何物。
    可当他看清那浮云之上的人影时，顿时一愣。
    那是……
    他自己？
    当云泽看向对方时，对方也同样看着他。
    当眼神落下之时，那人竟先一步开口，眼中带着一抹审判之意。
    “凡民，汝已触犯边界！”
    “俯首，受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