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同居

    5.
    霍荣轩一路失魂落魄的走着，后来竟让他走到了平时经常来的咖啡店。
    霍荣轩出来的时候没顾得上穿外套，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折腾了这么一晚竟然也没觉得冷。
    他推门走进去，随便找了个角落点杯咖啡，失神地坐着。
    霍荣轩回想着这晚上发生的一切，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慌了。
    不仅慌，而且还在怕。
    他跟沈涵差了十几岁的年纪在那里，自己以前没觉得，这两年却越来越慌。他怕再过两年，沈涵感兴趣的话题他听不懂，沈涵想做的事情他弄不明白，更怕终于有一天，沈涵会发现还是跟同龄人在一起比较快乐……
    霍荣轩活了三十多年，在沈涵之前没有真正喜欢过谁，从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竟然是像这样，心脏都被人攥在手里拿捏着。
    他潇洒快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却栽在沈涵这傻小子手里。
    霍荣轩气得哼哼了一声，点的咖啡放在那里一口都没喝。
    他这些日子里几乎每天都过来，咖啡店的老板都已经认识他，见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生闷气，便给他调了杯酒端过来。
    “年轻人，比起咖啡，我想你现在应该更需要这个。”
    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叔，比霍荣轩年长不少，胡子都白了看起来像个圣诞老人。
    霍荣轩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放在鼻尖品了品，味道醇香，是杯上好的威士忌。
    可是他端着酒杯看了会儿，却又摇摇头放了回去,“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情况更糟。”
    老板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问他：“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吗？”
    霍荣轩把左手的戒指给他看，纠正他的用词：“不是女朋友，是husband，我们已经结婚了。”
    那老板恍然大悟，也跟着多愁善感地感叹了句，“啊，marriage！Youwillneverknow.”
    说完拿起之前递给霍荣轩的酒，自己喝了一口，喝完问他：“那是他惹你生气了吗？”
    霍荣轩也端起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满口苦涩。他摇摇头，“不，不是他的问题，是我太……”
    霍荣轩说到这里突然词穷，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患得患失吧，大概是。”
    谁料他说完，对方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被盯得一头雾水，“怎么？”
    “因为喜欢。”
    “什么？”
    长得像圣诞老人一样的店主此时笑着跟他解释：“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才会紧张，才会乱想，才会反复无常。”
    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这就是恋爱啊！”
    霍荣轩彻底愣在原处，怔怔地看着对方，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也跟着笑了笑，“原来是这样的吗，那就难怪了。”
    只是他笑着笑着，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那笑里便又带了一些苦涩。
    那圣诞老爷爷见他又低落下去，忍不住劝他：“可能也不只是你自己这么纠结，你怎么知道他现在不是也像你一样呢。”
    霍荣轩听完便摇了摇头，沈涵的那枚戒指，自从他出国之后就没见他戴过，只是他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想。
    霍荣轩此时盯着手里的咖啡忽然想到，要不，还是回国去吧。
    这一趟，也留得够久了。
    只是没等他再想更多，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圣诞爷爷示意他往门口看。
    他刚把头转过去，就见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径直就冲进他的怀里。
    他被沈涵撞得整个人都往后栽了一下，差点摔过去，忙把人搂紧了，“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涵埋在他胸前不肯抬头，闷声闷气咬牙切齿地喊了声：“霍荣轩！”
    霍荣轩赶紧应了一声，“哎，你这是怎么了？”
    沈涵还是死死地搂着他不肯动，霍荣轩伸手拍拍他脑袋：“把脸抬起来，有话给我好好说！”
    等沈涵把脸从他怀里抬起来，霍荣轩这才发现沈涵脸色煞白，眼圈却红红的，当即就心疼了，连忙问他：“怎么了这是？”
    “霍荣轩！你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
    霍荣轩不由一阵心虚，也不好说别的，只好说：“我不就在这坐一坐。”
    谁料他刚说完，却见沈涵眨了眨眼，一大颗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这可把霍荣轩吓坏了，从他认识沈涵的那天起，除了在床上，沈涵抹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霍荣轩刚想说什么，沈涵却又一头撞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闷气说了句：“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霍荣轩下意识就以为他指的是那间租来的小破屋，等他把这句话重新琢磨了一遍才反应过来沈涵指的是回国，一时间就像是一个暖水瓶突然在心里头炸开了花。
    有点暖，还有点疼。
    霍荣轩搂着沈涵想起刚才店主的话，抬头看过去却发现那胖胖的老爷爷此时已经重新回到吧台后面，看他看过来就拿嘴型朝他说了句：“Itoldyou！”
    霍荣轩朝他点点头，然后低头在沈涵头顶吻了吻，轻声哄他：“这正月还没出呢我回什么国啊，不说好了一起过年吗？”
    沈涵没抬起头，过了一会儿，才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了句：“赛蒙知道我们的事。”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霍荣轩没能反应过来，“谁？”
    沈涵这才抬起头来，“就是今晚那个哈士奇。”
    霍荣轩没忍住笑了，“你也这么觉得的吗？”
    沈涵鼻头还红着，没忍住也跟着笑了笑，“不光是我，他外号就叫哈士奇来着，同学们都这么叫他。”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别扭，“他知道我们结婚的事，我早就跟他说过。”
    霍荣轩已经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故意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沈涵便有些急，重新抬起头来跟他解释：“不止赛蒙，我们班同学也都知道了。”
    霍荣轩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这个老男人的眼睛里此时深得像汪洋大海，又像是隐匿了漫天的繁星。
    沈涵在这样的注视里渐渐地泄了气，最后伸手在脖领里掏出个东西来，霍荣轩借着店里昏黄的灯光看清那是一条细细项链，上面栓了枚银色的戒指。
    沈涵跟他说：“戒指我平时都有戴的，是你来了我才收起来的。之前戴在手上同学们总拿这个开我玩笑，我被闹得不太不好意思才戴在脖子上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重新戴回来。”
    说完就要去把项链解开，霍荣轩连忙制止住了，“得了祖宗，这在外头，你再给折腾丢了。”
    说完轻轻在沈涵的脖颈处落下一吻，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心里有我，戴在哪里都一样。”
    霍荣轩的声音本就低沉好听，这时候又刻意放低了声音，他一说完，沈涵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霍荣轩看着那红彤彤的耳朵，满意地笑了笑，伸手帮沈涵把帽子戴好，然后牵住沈涵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吃饺子了。”
    路过附近广场的时候沈涵突然叫了声，“糟糕！家里没有可乐了！”
    霍荣轩也才想起来，这小兔崽子吃饺子要就着可乐的，他白天忘记买了。
    沈涵吩咐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旁边店里买一下。”
    说完还没等他说要一起去，便匆匆忙忙的跑远了。
    霍荣轩有了之前迷路的教训这回确实不敢乱跑，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他。
    他们附近的这个广场好像挺有名，这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依旧有许多游客逗留在这里。
    霍荣轩远远地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却让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由一怔。对方看到他，像是也有些意外。
    不过霍荣轩之前跟对方也就只是有过一两次生意上的接触，后来那人出的事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如今又是私下里，所以两个人便只远远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然后，霍荣轩这才留意到那人身边轮椅上还坐着一个人。
    “霍荣轩！你看什么呢？”
    沈涵这时候回来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有些惊讶的说了声：“哎，那不是那个明星叫齐……”
    霍荣轩立马出声打断他：“可乐买到了吗？”
    “买了啊，买了一大瓶呢！”
    “那快回去吧，你不饿我都饿了。”
    说完就搂着人往回走，他们回家需要穿过广场，跟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那人跟身边人的对话。
    “三爷，我说了我没事，用不着坐轮椅……”
    “你早上不是才说后背疼？”
    “……那也没有很疼，再说又不是不能走路。”
    他还要说什么，却又被那人打断了，“齐悦，你刚才叫我什么？”
    对方像是顿了顿，才低声说了句：“衍之……”
    后来像是又说了什么，霍荣轩他们离得远了便听不清了。
    这时候沈涵突然跟他说：“今天导师找我谈话，说想收我做他的研究生。”
    霍荣轩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由咯噔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四年都等了，再多两年也不算什么。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就在他调整好情绪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沈涵跟他说：“我拒绝了。”
    霍荣轩着实有些意外，沈涵是有多喜欢现在的学校他看得出来，不禁有些意外：“怎么？”
    他以为沈涵是有了其他中意的导师或者学校，却没想到沈涵却跟他说：“研究生我想回国念。”
    他顿了顿，有些别扭地解释：“我想毕业之后回国去，跟你在一起。”
    这时候，广场上的钟连着敲了几下，折腾了一晚，这时候竟然已经过了十二点。按照国内的日子来算，这天刚好是除夕跨年的时候。
    这个日子对西方人没有任何特殊意义，他们这边只有霍荣轩和沈涵突然停下了脚步。
    夜晚的奥地利有些冷，霍荣轩先是伸手给沈涵外套的领子紧了紧，才在他脸颊捏了一把，见那小子还一脸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只好由他这个年长的先给对方拜了年：“沈涵，新年快乐。”
    说完又觉得该说点吉祥话，于是又补了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那傻小子却还迟迟没有说话，霍荣轩忍不住逗他：“怎么，不跟我说恭喜发财？再不说红包可没有了。”
    这时候沈涵才终于说了声：“霍荣轩！”
    沈涵声音不大，霍荣轩不想错过他的吉祥话，于是探过头去打算凑近一些。
    可是就在他低头打算凑过去的一瞬间，却被沈涵突然迎上来给吻住了。
    这一晚没有电视里春晚主持人齐声的倒数，也没有热闹的烟花爆竹，只有不远处广场上一口西洋大钟还在一声声不知疲倦地响着。
    这一切，都跟年味挂不上一点边。
    可是霍荣轩此刻跟沈涵在寒冷中紧紧搂在一起，却觉得今年是着着实实过了个好年。
    虽然最后吉祥话也还是没听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