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随落花按剑行/凤扆

第59章


近些年来楼中甚是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距离上一次分堂大会已有八个月之久,璧堂众人心中都有些期盼起来,唯独高弄风很不满,非常不满。麻烦倒是其次,他主要是不想给某些人太好的脸色看,可是身为此地主人又不得不把场面事做足、夸示一下自己的气度,所以他一边在会宾堂坐镇,一边在肚子里把唐为烛骂了无数遍:哪儿举行不好,偏偏挑在璧堂,找完了人又开分堂大会,想累死本大爷啊!
    心里正不舒坦,弟子来报瑶堂堂主、璃堂堂主到了,立刻下意识往大门方向望去,可隔着几重门庭哪儿看得见人影?不禁低声哼了句:“来得倒挺快。”
    门外已有许多百姓在好奇地张望,毕竟白玉楼在江南名气很响,分堂大会这等大事更是引人注目,连县衙的差役也对这边探头探脑,想看到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的堂主们是怎生不同凡响。
    高弄风带着夏威和几位旗主到了大门迎接,从两辆马车上正下来五六个男子,为首两人衣着简单而华贵,一眼便知不同寻常。左边那中年人体态微丰,八字眉,颌下微须,一副书生打扮,便是瑶堂堂主郭新,右边那人年纪尚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身姿俊俏,形容郁美,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犀利异常,正是最令高弄风感到棘手和讨厌的璃堂堂主冷云昭。
    冷云昭一见高弄风便遥遥对他拱手笑道:“高兄,多日不见,看来气色不错,这几日小弟就打扰了。”高弄风听他满口谦辞,肚子里先哼了一声,也抱拳还礼道:“应该的。二当家和各位堂主心系苍生,千玥台愿效犬马之力,倒是冷兄弟往来奔波辛苦了。”
    “哪里哪里,怎比得上高兄心思过虑之苦呢?”冷云昭朝他倾身过来,微微咬重了“心思过虑”的字眼,高弄风见他话中有话,不动声色地道:“冷兄弟此话何意?愚兄不明白。”
    冷云昭冷笑不答。高弄风一头雾水,只得转头对郭新道:“郭兄远道而来,小弟已备好茶水,里边请。”
    郭新却问:“还有谁到了?”
    “珏堂、瑾堂和琼堂的人都没到,玦堂的程堂主前几日已经来了。”高弄风边说边领他们进门,冷云昭负着手散漫地问他:“那二当家到了吧?”
    见状,高弄风不由得皱了皱眉:“二当家待会才到。”
    冷云昭把嘴一撇,待会才来?好大的架子!郭新仿佛没看到他的这个微小动作,转开了头欣赏院中景色。
    高弄风这下有些不快了,下属等候主子天经地义,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要二当家一大早来等你?
    他知道冷云昭此人眼空心狠,对唐为烛和淳于明手中的权力早有不满,只是碍于白悲凤和多数堂主的压力才有所收敛,在表面上仍奉唐为烛为主,对已离开白玉楼多年的淳于明则蔑视至极。而郭新性子阴郁,对二当家和淳于明虽有不满之辞,对白玉楼却是十足十的忠心不二,这倒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在高弄风看来,忠于何人并不重要,一切以白玉楼的利益为重才是头等大事。
    快到会宾堂时,冷云昭突然脚下一顿,眼睛电光火石般往右侧花厅一扫。
    高弄风忙问道:“怎么了?”
    “唔。。。。。。”冷云昭向他若无其事一笑,“千玥台好像有些不该有的人哦,高兄。”
    高弄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花厅是西苑必经之路,莫非是江碧沉他们?按规矩来说,千玥台的确是不该有外人住进来。。。。。。哼,这姓冷的好毒的眼睛。他打了个哈哈,笑道:“冷兄弟走眼了,这边请。”
第六十一章   迟来的猜疑
“那个人的眼睛好可怕,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江毓儿心有余悸地抓着袖口,方才要不是淳于明突然拉住她,她正好被冷云昭逮个正着。
    江自南点点头:“像条毒蛇。”
    只有江碧沉看了冷云昭半晌道:“是个人材。”
    “小心,那个人心狠手辣,他可不管你们是皇亲还是国戚。”
    等高弄风等人走远,淳于明带着三人快步走过花厅,从侧门出了千玥台,一直送到了县衙外,几个衙役奇怪地看着他们,直到江碧沉递给他们一块印章,“拿给你们大人看。”
    见他气度不凡,衙役们不敢怠慢,捧了印章进去,不多时便见一个官员领着仆从一路小跑出来,江碧沉摆手止住了他的礼跪,对淳于明道:“事情结束了来找我们。”
    “明哥哥,我等你看灯会哦。”江毓儿嘻嘻一笑。
    淳于明点头道:“进去吧。”
    进了县衙,江碧沉第一句话便是:“顺宜共有多少差役?”县令忙答道:“回王爷,连守城门的在内共有三十二人,其中五人因事因病无法当差。”
    “那就是二十七人了。”江碧沉慢慢坐下,“虽然少了点,但应该够。”
    县令不敢多问喏喏称是,江自南和江毓儿疑惑地听着他们一问一答,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只听江碧沉又问:“本王要在顺宜城中找一个人,名字相貌都有,你看需要多少人?”
    县令战战兢兢算了算,抬头见王爷黝黑难测的眸子笔直地盯着自己,猛地惊出身冷汗,慌忙低头道:“不知王爷想在多少天内——”
    “自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三天之内。”
    江碧沉并非喜欢坐等结果的人,算来三天后张怀远那边就该有回音了,顺利的话萧青也该与自己会合了。他看了一眼逐渐明白过来的江毓儿和江自南,又问了一遍:“需要多少人?”
    “回、回王爷,至少要六十人。”
    江碧沉微微一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不够的人你去想办法,立刻秘密动手搜查,记住,不可以弄出动静。四弟!”他转对江自南道:“你去教他们画像。”
    “我不去!三哥,为什么你要找他?”江自南激动地瞪大眼,粗声道:“你跟我们说他是程百月一伙的,可是现在都已经把他赶走了,你还找他干什么?你、你想赶尽杀绝?”
    江碧沉面沉如水,等县令退下了才道:“既然他与程百月暗中有往来,那么他就是淳于明的敌人,我不过是想替阿明解决一个后顾之忧,谁知道赵初莲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呢?阿明心太软,又碍着我们的面子才放过他,但是我怎么能允许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我身边出没?”
    江毓儿插口道:“三哥,你其实是不忿自己被他利用了吧?”见江碧沉含笑看她,她撇了撇嘴道:“我是跟赵初莲没什么交情,对他为人怎样也不了解,但是以他的才智去偷嵬山令定是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轻易被抓?”
    “也许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江自南愤然叫道:“怎么可能?他一定是被冤枉了!”
    江碧沉静静坐在椅上,闻言露齿一笑:“被谁冤枉了?”
    “被——”江自南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血色褪尽,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三哥,你难道——”
    “嗯?难道什么?”江碧沉仍是笑意盈然。江自南和江毓儿骇然地对视一眼,若赵初莲真是被人冤枉,那么布下陷阱的一定是璧堂的人,高弄风肯定不脱主要干系,那么高弄风的背后又是谁?只要稍微一推测,便知道不出三人之外了。
    江毓儿心中一寒,江碧沉表面上不动声色,竟然早已对淳于明起疑心了!她怔怔地站着,脑中忽然闪过昨日淳于明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话。
    相信我。
    千万不要。。。。。怀疑我。。。。。。
    “不是!绝对不是明哥哥!”她陡地尖叫起来,深吸口气疾声道:“三哥,当时赵初莲承认自己偷了嵬山令,如果他是被冤枉的又为何要承认?既然他承认了,就表示他心头有鬼,他不是好人!明哥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赶他走,怎么可能会害我们?”
    江自南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赵初莲根本没有偷东西!”
    “那他为什么要承认偷了?”江毓儿咄咄逼视着他,一字一字仿佛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你说啊!他为什么要承认?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我、我,他——”江自南被她刺得无言以对,猛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道:“淳于明他瞒了我们很多事,比如他的爹娘——”话音未落就被江毓儿在肚子上揍了一拳,“哎唷”一声弯下了腰。
    江碧沉皱了皱眉:“他爹娘怎么了?”
    “没什么,这小子脑子不清楚乱冤枉好人。”江毓儿坦然迎上他怀疑的目光,“三哥,你认识明哥哥已不算短,他有害过你吗?你当他是好友是知己,他也当你是好友是知己,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想要害我们,明哥哥他不是那种人。”
    江碧沉沉默不语,这时江自南从疼痛中缓过劲来,叫道:“可赵初莲也不是那种人,他就是嘴巴毒了点,他也不会害我们!”
    “但是他的确承认了。”江碧沉缓缓摆手止住他们,“至于他到底是哪种人,三天之后不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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