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前世今生

第9章


    他们或许有意无意地卷入这条纷乱的洪流,但是在潜移默化下却不由自主地成为洪水中不安分的那个主角,只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作为姚明珂存在于世的意义又是什么? 
                  进来陪我睡可好?
    我叹息着翻过身,里屋忽然传来慕容瑶轻轻的叫唤。
    “窦仪。”
    “怎么了?”
    “进来陪我睡可好?”
    “你已经八岁了,又是男孩子,要学会独立,知道吗。”翻过身将被子蒙住半个头。这个小毛头对我的依赖似乎越来越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之后感觉身后有什么怪异,我睁开眼睛翻身看去,蓦地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悦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居然还打赤脚,慕容瑶,你到底想干嘛?”
    我极为气恼。若是他有个感冒发烧的,慕容冲一气之下还不把我这个卑贱的婢女给活活剥下一层皮来。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地轻笑,不由分说地爬上床来。
    我唯有无奈地干瞪眼,“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搂过他的双腋将他抱到内侧,他出奇的听话,不吵不闹,任我为他盖上薄被,只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分外清亮地盯着我。
    我轻声哄他:“乖,把眼睛闭上,明日你还得随陛下出宫呢。”
    他垂下眼睑,低低叹息这说:“以前母亲也如这般……真好……”
    然后他在我怀里寻了个舒服的睡姿,轻轻呻吟了一声,便闭上眼不再说话。我听见他细微的呼吸渐渐趋于均匀,嘴角也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而我却着实因他这句话而怔了许久许久。
    难得可以睡到自然醒。眯着眼看着一边熟睡的慕容瑶,安安静静,睫毛浓密又纤长,漂亮得像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我不由得用手指去摸他粉嫩嫩的小脸,再把他不安分地环在我腰上的手轻轻拿开,才翻身坐起。
    然后我吓了一跳。
    吕英端着洗漱盆子,与另外两个婢女在门口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们。
    天!我忽然明白过来。
    宫里的婢女与小黄门大多是从阿房带过来的,平常慕容瑶对我的特别对待,她们自是看在眼里,背地里也曾听过有人骂我是小妖精,短短几日便迷惑了她们冰山一般不易亲近的小皇子,这下见我与慕容瑶同睡一榻,指不定又会在背地里怎么诋毁我呢。
    唉,我在心中连连叹气。我已改变不了自己早已根深蒂固在她们心里的糟糕形象,也只能由着她们了。
    起身的动静不小心将慕容瑶吵醒,他懒懒地拉着我的衣角,眼睛眯眯笑着像弯弯的月牙,“以后都这样好吧,窦仪?”
    他的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我背着吕英对他挤眉弄眼,嘴上格外谦卑地说:“殿下,该起身洗漱了。”
    他不悦地蹙眉:“你怎么……” 
                  攀上枝头
    然后他坐起来,眼睛往屋里一寻,最后望着战战兢兢侯在门口的人儿,手指着案几,不悦地说:“东西搁下便是,记着以后亦是如此,不用侯着。”
    “是!”
    吕英等人躬身退下,临出门前她瞥了我一眼,那乌黑的眼里,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一晃而过。
    看来这回当真要臭名远扬了。我郁闷地想。
    “为什么要这样子呢。”我下意识自言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然后我走去里间的柜子里翻衣服,却听见外间他的声音幽幽地说:“我不喜欢她们,一点也不喜欢。”
    因为慕容瑶随慕容冲出城,不便带我,我得了空可以休息半日。
    原本在午休,迷迷糊糊地听见耳畔有走动的声音,不时还有什么磕磕碰碰发出尖锐的响声。几回下来我睡意全无,索性起身,走至帘前挑帘望去,看见吕英同两个宫女在里间拾掇置放物件。
    平常这个时候慕容瑶会被我强行叫去午休,我顺带也会沾会儿光偷会儿懒,可没见她们会像今日这般肆无忌惮的大胆。案几被碰得“砰砰”作响,置放竹简居然也可以发出那么大声响。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怔怔不语地站在那里望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这时吕英回过头来,见我站呆在帘边,脸上俨然一副格外惊诧的神情。
    她惊讶地望着我,嘴里惊讶地说:“呀,你怎么会在这里?没随殿下出城狩猎吗?”
    难道她不知道狩猎是不准婢女同行的吗?
    我面上挂着笑:“吕英姐姐说笑了,殿下狩猎怎么会带上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婢女。”
    然后我走到案几旁将掉在地上的羊皮地图拾起来。上面仍是我看不懂的字符,拍了拍灰尘,将它折叠好了放在案几上。
    我还记得慕容盛曾说过要教我鲜卑字,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忘记。
    然而吕英却停下手中的活计走至我身旁,这一次,她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整个宫中谁不知道你与殿下最是亲近,若是有朝一日攀上枝头,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啊!”
    我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抽筋——
    攀上枝头……是啊,我是只不知天高地厚,尽会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小麻雀。
    “姐姐说笑了,窦仪才不过八岁,如何……”
    “怎会是开玩笑!”她眉头高高地扬起,打断了我的话,“我看妹妹年纪轻轻心思却极是聪慧,轻而易举便能左右殿下意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得。”
    “以后可须得妹妹照顾照顾了。”她居然格外谄媚地说。
    我沉默无语地望着她。听着她讨好却极度讽刺的话,真不知带该说什么。 
                  姚崇终于出现
    宫内新种下一片竹林,才刚冒尖,掩于这一园葱茏玉翠中看起来分外渺小。
    阿房也有漫山遍野的竹林,据说当时苻健建立秦国后,关中流传“凤凰凤凰止阿房”的童谣,后来苻坚竟命人从骊山北面折向西,沿渭水与樊河在阿房宫旧舍种植梧桐、竹子数万株,以招凤凰。
    然而很讽刺的是,如今他心心念念的凤凰终于被他找来。慕容冲带着毒爪残酷地踏上他的头颅,将他撕扯得面目全非。
    没了慕容瑶粘我反倒是闲的无聊。想起许久没见的慕容琼一家,她们全部住回了宫外以前居住的府邸,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自从做了慕容瑶的婢女,很难再见到他们,就连老是找我玩的慕容琼也没了人影。还有慕容盛,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想去找他找找乐子又心有余悸。
    天边铺卷了如狼似虎的火烧云,已是日薄西山,慕容瑶应该快回来了。
    这样想着,我缓缓站了起来。
    沿着荒凉的小径慢慢走。举目四望,皇宫内安静得如同千年古刹。犹记得一年多以前正月初一的国宴,皇宫内院处处张灯结彩,热闹喜庆,不知道有本事打下江山的慕容冲还有没有能力治理这一片萧索的长安。
    刚拐进廊庑,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生生将我拽向一侧,另一支手飞快地捂住我的嘴,掩住了我下意识的惊呼声。
    他力气好大,轻轻松松便将我拽进屋檐下昏暗的角落里!
    是谁?我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谁想加害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
    然而我听见他在我耳畔低声地说:“明珂,是我。”
    我瞪大了眼望着他,惊愕不已。见我不挣扎了,他才缓缓将手移开,“果然是你。”他像是长松了口气一般。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干涩地喊了声:“崇叔。”
    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谨慎地环顾四周,见没人经过,才放心地回过头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晚燕军偷袭长安你失了踪,寻不到你,你可知家里人都担心成什么样了,你是如何进得燕军军营?听宫女们叫你窦仪?你在服侍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通连珠带炮的疑问问得我张口结舌。我心里好笑,他们还知道担心我,燕军偷袭长安那晚一个个跑得不见人影,若非窦仪还念着主仆之情不顾一切地将我带出姚府,或许我早被人砍成一堆肉泥了。 
                  太平日子就要到头了
    恨恨的同时,我心中免不了一阵失落与恐慌。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我在此地了,而我还心存侥幸地以为躲得天衣无缝……仔细想想,与他可能的见面机会就只是在营地那次,他一直挨到现在才来找我,又知晓慕容瑶于我的事,看来是调查我很久了。
    “崇叔,那晚我被窦仪带出府,辗转又被慕容盛救走而来了阿房,之后便被派到殿下宫里做事。窦仪这个名字是我为求自保而胡编的。”我说。
    他望着我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他凝神像是在思索,原本才十多岁的年纪偏作出一副深沉的模样。
    “我已写了书信偷偷命人带给父亲,相信家中知道你安然无恙的消息会安心许多。如今父亲已在五将山活捉了苻坚,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们也是时候该离开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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