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前世今生

第13章


    原秦国苻坚统治下的塞外有大大小小多个部落。又以黄河为界,分为东西两大部落,平分大漠草原。
    一个是匈奴独孤部刘库仁,另一个则是匈奴铁弗部刘卫辰。
    他们所统治的部落较大的有鲜卑拓跋部、匈奴贺兰部、柔然、乌桓、高车等部,而鲜卑拓跋部、匈奴贺兰部,以及高车杂部便是在刘库仁辖区内。然而在慕容垂围苻丕于邺城时,依附于秦国的刘库仁发雁门、代郡、上谷三部兵马援救苻丕,三部军队不愿远征,部落里的慕舆文、慕舆常乘机反叛并将刘库仁杀死后逃跑,所以如今独孤部是由刘库仁之子刘显统治。
    这些事情都是我从安同那里听来的,我连猜带蒙,对塞北的局势也知晓了个大概。总之是中原不太平,塞外也乱成一锅粥,名副其实的乱世。而我也不得不佩服安同的见多识广,竟是连各地的情形要事也分析得头头是道,由此我更加肯定他必定不堪平庸度日。
    到得闻喜将货物交割后,安同突然打算北上盛乐。
    由于事出突然,且还有批货物等着送往中山,于是又只得暂托下来。然而每每看到安同沉默思索的模样,我心里总会变得不安和焦虑。
    或许,太平日子就要到头了。
    那日临去往并州前,安同让我去城中采购干粮以备路上食用。买了足够十来人分量的菱角和干饼正往住处去,忽然听见前方马蹄阵阵,一队人马缓缓驶来。 
                  令人惊惶无措的相遇
    远远地,我看见几杆锦旗飘飘,上面鲜红硕大的“燕”字格外刺眼夺目。
    我心中一跳,忙随着路人退到路边。
    “听说河东公推举自己为河东王向燕帝称藩,不知是真是假。”
    “管他是真是假,只要他一直持政宽平,其他的也不干咱的事。”
    “唉,周叔,别想得那么好,如今城中来的鲜卑人,听说凶残无情,当初将长安人杀得杀埋的埋,保不定哪天……”
    随着一个青年人的话,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唏嘘。
    我分外困惑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大叔,你说的河东公是谁?”我忍不住问其中一个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
    “河东公你都不知道?”他看着我像看怪物一样,仿佛不知道河东公这路神仙就是不知道自己父母姓名似的。我沉默不语,然后他叹了口气,“那河东公便是东迁至此的鲜卑人统领,慕容永。”
    慕容永?他不是尚书吗?怎么又会变成统领?这半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竟是……
    “那慕容凯呢?他不是燕王吗?怎么……”
    中年人更加古怪地看着我。瞥见我手中的干粮,他说:“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唉,也难怪你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变故可大了。慕容凯在临晋便被他的叔父慕容韬给杀掉了,河东公便以慕容韬弑君为由与武卫将军刁云率兵攻打慕容韬,先是立了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为帝,后又将他杀了,推举自己为首领。总之是内讧,自己人打自己人,一团乱!”
    原来在我走后发生这么多事。
    我低垂下眼睑,默默沉思。手足相残,血亲相杀……我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又何必惊讶?甩甩头,将它们通通抛诸脑后。
    这时队伍行至眼前,我却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石青褶衣,两襟相掩,腰束五彩雕花金革带,脚踩鹿皮靴。眉清目秀,嘴角歪歪,桀骜不驯。
    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孔,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孔……竟是慕容会。原来他在闻喜。
    我激动地望着他,三年不见,他竟长得棱角分明,下巴线条坚毅而又高傲,与那时的阳光少年竟是大不相同。
    嘿,慕容会,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我开心地想着,眼睛不经意地落在随后的一个人身上。
    深褐色的紧身窄袖短衣,外罩一件皮革裲裆,革带上的玛瑙玉石熠熠生辉。羊皮长裤下,修长的腿轻巧地搭在马腹两旁,白皙俊逸的脸上一双眼眸凛冽锋芒,仿佛能洞穿一切一般。
    心突然“怦怦”直跳,那个英俊的少年又是何时长成这般的严肃凛人?
    像是注意到有道炙热的打量,没来由地,慕容盛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来,视线与我触及的那一刻,我们同时一惊。
    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趁自己还未慌了手脚前,不由自主地旋身挤出人群,紧紧抱着干粮头也不敢回地往前走。
    后面人群忽然喧哗起来,马蹄声似乎有些杂乱且逼近,隐隐听到有人在说:“大哥,你在找什么?” 
                  逃命
    接连几日的暴雨使得我们不得不在路上耽搁了几日,于是到得襄陵时已是七月末。
    连日舟车劳顿,天才擦黑全部人便早早休息下,我因为平时在马车内相比之下不算苦累,于是自告奋勇地陪安同清点打理货物,一直到酉时三刻才得以休息。
    那时安同早已离开,只我一人在屋内。收拾好一切后正打算好好睡一觉,却听外面渐渐升起一阵嘈杂。那声音越来越乱,期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我不禁想起了那晚长安遭袭的混乱。
    狐疑地打开门,只敞开一条窄缝,只见街道上人们逃命半拖儿带女纷纷往城门跑去。我心中顿感不安。这时耳后也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安同与一干睡意惺忪的伙计边套衣服边不明所以地从屋内出来。
    “出了何事?”他问。
    “不清楚,不过大家看起来似乎是在逃命。”我不安地说。
    安同闻言脸色大变,急匆匆地走下楼:“没想到这么快就打来了!”
    我不解地问:“谁打来了?”
    “燕军!”
    燕军?哪个燕军?如今天下有远在中山的慕容垂建立的燕国燕军,和近在咫尺的慕容永统领的燕军,他所指的,是哪一个?
    安同急躁地催促:“大家赶紧收拾货物准备离开!”
    原计划是去中山,然而中途遭变,安同当机立断决定即刻北上。我隐约猜到他的意图,不敢多言,只匆匆收拾东西。
    才出城没多久,忽听车外不知是谁失声惊喊了一句:“他们来了!”瞬间马蹄声、惊叫声、哭喊声、倒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马车猝然一晃,我措手不及地撞在车壁上,“砰”地一声撞得我头晕眼花。帘子被人粗鲁地卷起,安同朝我急喊:“赶紧出来骑马!”
    出了马车才见外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夜太黑,我只能看见四处逃窜的影子你推我攘地没命疯跑。车辕全被卸下,大家丢了货物全部骑在马上,我赶紧催马紧跟在安同身后。
    “燕兵来了!”
    “孩子!我的孩子——”
    “快逃啊,鲜卑魔鬼杀过来了!”
    ……
    形式还不清楚,而大家已然草木皆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郊外。我听得心慌意乱,不知不觉中又与安同他们拉远了距离。忽然斜刺里窜出一个黑影,猛地撞向马肚,马儿轰然朝另一侧倒去。我抱着头在地上连滚了三四圈,最后四肢酸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只看见有个影子飞快地骑上我的马,飞驰而去……
    头痛欲裂……是哪个该死的偷马贼……
    “轰隆隆……”
    地皮在颤动,仿若地震一般。强忍着身体的酸痛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知我到底昏睡了多久,只因这时天已破晓,前方扩散过来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见到你,真好
    我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场景,腿犹如绑有千斤重石一般愣是无法挪动分毫。
    货真价实的……冷兵器时代……血沫横飞……面对着堪比修罗地狱一般壮观而可怕的景象,我害怕得浑身战栗,双眼发直。
    一个不明物体在空中划下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我脚下,他看着我,双目圆瞪,满脸刺目殷红的血。
    我捂嘴骇然抽气。铁器碰撞声越来越尖锐响亮,这个时候逃已经是来不及了,而我只能等待着被乱刀砍死。
    “嘿嘿,瞧我看见了什么,一个小东西。”
    奸笑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忽然一道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我的脸上,浓重的血腥味扩散至鼻息,胃里抑制不住地翻天覆地。
    我已经分不着南北,只得抱着头蹲在地上默默尖叫: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咻——”
    破空之音突兀地穿进马蹄声与兵器的铿锵碰撞声中,只听“砰”地一声,一个士兵在我面前直直地倒下。
    ——在他的胸口插着一直羽箭,殷红的血液在兵服上慢慢开出一朵诡异的花。他痛苦地抽搐了两下,便浑身僵硬再不动弹。
    我觉得我已经彻底崩溃了。只希望谁能痛快地给我来上一刀,或者有条马蹄踏下来,让我结束这非人的折磨。
    然而手臂上忽然一紧,有人托着我的腰将我麻利地将我搂上马背。
    “果然是你!”一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激动万分地落进我的耳朵里。
    混乱的意识渐清,我看见一张俊逸的脸。他捧着我惨白的脸,欣喜若狂地竟紧紧将我抱住,力道好大,仿佛要将我揉进胸膛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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