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念,我想我们可以再来看看。如果不舍,我想我们可以将往事串成回忆,细细回味。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驾慢一些,别把里头的人给颠着了。”
我心中才一诧异,那个人已经挑帘而入。他不理会我困惑的注视,理所当然似的在我对面坐下。
“你怎么来了?”我狐疑地打量着他,打起窗帘朝外扫了一圈,有些失落地说:“琼儿呢?没跟你一起来么?”
“她来做什么?”
“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送送你。”
“你已经送过了。”
“有吗?”他耍赖着,后背慵懒地靠着车壁,清亮的眼眸四下望了望,“有酒吗?口渴了。”他说。
口渴应该喝水呀。我心里这样嘟哝了一句,扭头从背后的包袱里摸出一壶酒丢给他。
“本打算带着路上解闷的,你记得给我留点。”
“一个人喝酒多么无趣,这路上换我陪你解闷如何?”他却如此说道。笑意浓浓地望着我的眼睛,仰头灌下一口酒。十成十的轻佻模样。
我无语地将头转过去,不打算理会他。
然而他却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大哥不会来。”
我转过头望着他。迎着他灼灼中带着嘲讽的眼眸,我平静地说:“我知道。”停了停,我又补了一句:“我并没有期待他会来。”
蓟城离中山有多远我不知道,但能让兰姬辰不惜来对我作一番“离别”的演说,我想应该不会很近。无论如何,他现在成了她的丈夫,他不可能再与我驷马欢颜。
慕容会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被他古怪的笑容弄得分外不自在,然后我顺着他的眼睛望向自己的胸前的玉。我把它塞进衣领中。
“是大哥的吧。”他淡淡地说着,又灌下一口酒。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天色不早了。”
“听说那东西是他的生母留给他的。”面对我的逐客令,他却依然如此说着。
我无言地望着他。他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
“其实我还听说,大伯母曾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打断了他的话,决定不再任他话里有话地说下去。
然而他却乐此不疲地不依不饶。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原来你也听过那个传闻了。”
那个传闻,我当然略有所闻。在中山这两年,我隐隐地听宫人们议论,说慕容盛并非侍婢所生,而是慕容宝与丁氏之子。
但是是与不是又如何呢?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他好模好样地存在这个世上,只要这个世上有他,就足够了。
我直视着他,我决定再不让他诋毁他。
我说:“那又如何?”
“祖父不可能让大哥有出头之日,因为他对此事耿耿于怀,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大哥。”
“那又如何?”
“你们没有可能了,兰姬辰不会容忍他见你。”
“那又如何!”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出了一句冷漠的话:“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你吗?”
“为何?”
“因为你根本不及他。”
“一点也比不上。在我心里,他是个英雄,而你,只是个仗着你祖父对你的宠爱而如鱼得水又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因为你根本不及他。一点也比不上。在我心里,他是个英雄,而你,只是个仗着你祖父对你的宠爱而如鱼得水又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我狠下心肠说出如此冷酷的话。说完眼睛里掉出一滴泪,我任它在我脸上滑出冰冷的痕迹。
我流泪,并不是因为后悔说出这句话,只是因为我心疼那个人。
我流泪,并不是因为惧怕慕容会的打击报复,只是因为有人看不起那个人。
我流泪,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悲伤,只是因为我难过那个人这么多年所默默承受的冷眼。
这是不公平的。
我要我喜欢的男子不再愁苦悲伤,我要我喜欢的男子从此春风得意,我要他为了他的理想,步步打拼,站在云端。就算如此可能要我失去爱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比起我们无望的爱,他令人心疼的隐忍更让我可以抛却一切。
直到这个世上,没有人再对他不屑一顾。
然而,纵然对慕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却没有恼怒。他只是冷冷而又隐忍地看着我,很久以后,他用一种极轻的语气喃喃地说:“你可还记得,那时听到君望被杀害,你紧紧地抱着我哭……”
“那时看见你哭得那么伤心无助,我心里揪疼地想,这一生一定再不会让你哭。所以明珂,不要为大哥哭,就算要哭,你也要为我而哭,在我面前哭。”
慕容会离去时我一直不愿去看他。我不想触及他深邃而又痛心的眼眸。
命运给我们每个人开了一个玩笑。让我们在无望的爱里苦苦挣扎。而我们却依然乐此不疲。有没有想过,如此不顾一切地付出,到底能收获什么?
我逃避一般地扭头挑起窗帘——
天边有如狼似虎的云霞。扑面而来的风里有清香却苦涩的泥土气息。我就一直沉默地望着这一切,我看见花开花落,看见云卷云舒,看见季节里的树木长出新生的芽儿……在命运安排的这条完全被动的路上,我们或许蹒跚而行,或者停步不前,但无论如何,时间总是在向着它须走的方向时刻不停地逝去,带着我们的喜怒哀乐,渐行渐远。
不归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有倦鸟扑腾着翅膀嘎嘎地叫着窜进树林里去。我们在一处野地里停下。护送的人,有的在支帐子,有的在架篝火。我抱着骊姜,远远地坐在一边,看他们忙碌。
草长莺飞的春天,万物都在以勃勃的生机展现在世人面前。也许它们曾经丑陋,曾经污渍,但是,此刻的它们是美好且生机盎然的。
长安也会有如此的生灵吗?
慕容会的一席话彻底点燃了我潜伏的蠢蠢欲动,我忽然很想去一个地方。我想去看看有他在的地方,会否人烟阜胜,会否民风日上。是的,我想见他,我想着,就看他一眼,跟他说几句话,然后我就回来。
这样愈发强烈的期望让我渐渐失去理智,我决定悄悄离开这群人。
当一轮满月升至中天的时候,大家停止了闲谈,纷纷进帐子里睡觉了。等到他们都熟睡后,我将安静的骊姜用布条绑于胸前,然后我蹑手蹑脚地找到御风,我牵着它,一步一步地小心走远。
我不时会回头观望。寂静的夜里,只有熄灭的篝火在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他们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根本没想过我会离开,所以我的逃跑十分成功,简直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直到确定他们不会听到马蹄声,我才敢放心地骑上马,扬长而去。
夜里的风很大,吹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我害怕会把骊姜吹出病来,又从包袱里找来衣裳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面对一路的颠簸,不哭不闹。
抬头望向前方,幽幽的轻纱铺天盖地而下。我听见草中有虫鸣,远处的林中有野鸟在怪叫,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无依无靠,总会让人无端端生出一丝胆怯。我只能紧紧地抓着缰绳。
然而我的目光却落在御风随风飘扬的鬃毛上。
我头疼地想,看来得给它也弄个遮掩物。
我找到一户农家,在那里休息到天亮,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我从没去过蓟城,只知道它在中山以东。一路询问路径,人们无不对风尘仆仆的我们频频侧目。
这是没办法的事。御风实在太引人注目,与其让人从他绵延不断的红色汗液里认出它的高贵血统而引起无穷后患,我只得在它的脖上缠上布,尽量遮掩。所以不可避免地让原本就神神秘秘的我们更加的古怪。
是以这一路走得还算顺畅。没有遇上什么艰难险阻,如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或许该是遇见一个人。
那日才过定州,我顶着头顶的炎炎烈日,浑浑噩噩地牵着马走。天气很热,骑在马背上的骊姜早已软软忽忽地没有精神气。她的嘴唇已经开裂,而水壶里却没有水了。我忍不住开始懊恼,为什么要一时兴起而将年幼的她也带来受罪呢?
遥听后方轰隆声响。我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匹膘肥体健的高头大马缓缓而来。我将马牵来靠边让路,只不过随意一瞥,眼睛徒然一亮。
那端坐在打首的枣红马上的胖男人,不是王霸是谁?!
王霸本是山西代人,世代贩马为业,长年累月往返于中原与塞外之间。他与匈奴独孤部和铁弗部有不少来往,出入中原如入无人之境。
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还是托安同的福。建元二十年的那个冬天,我与安同行商到达塞北时偶然遇见他。于是夜里两个商队围着篝火把酒言欢,好不欢畅。
他似乎并没有看见我,又或许是时隔四年早已忘记那个不离安同左右的小姑娘,总之,他终是面无表情地总我面前走过。
世间之大,纵然是有缘再见,也只如是萍水相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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