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天下为伊欢

在殿前的伺候的日子比之前轻松的多，除了每次侍奉的时候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倒真是入宫以来最悠闲的时光。傅公公看起来对她很好，经常会做一些必要的提点，这常常令素素感激涕零。
    悠闲是好，至少对于迫不得已忙碌了一年多的她来说非常好，可是悠闲的多了便也开始觉得无聊。一个小小的宫女，这样的身份和容貌侍奉在殿前，已经快有人恨不得当面杀了自己，她当真一点都不敢乱跑，平日不当差的时候也只是在屋子里抚琴弄音，不出一步。于是乎，她开始觉得这是她穿越九年以来最无聊的日子。
    从箱子里翻出揽月，素素小心翼翼地将它置于摆好的琴架上。这把琴是当初在兹国的时候吾南皇送给她的，据说是兹国第一琴师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制好的。深玫色漆面，以冰蚕丝为琴弦，琴音清越卓然，她当真喜欢的紧。
    此时此刻，坐在琴前，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曲广陵散，没由来的，素手抚上琴弦。
    此世的情爱怨恨于她来说已如浮云触不可及，厌倦了那些忧怨哀伤缠绵悱恻的调子，她开始爱上这样激昂慷慨的调子。
    “素素姐。”门外有人叫她，琴音嘎然而止。“楚楚有什么事吗？”她起身去开门。
    楚楚是原本就在御前侍奉的宫女，对她尚算不错，如今接触不久，却不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终究是没关的，好又如何？坏又如何？今日的她早已不在乎那么多。
    “素素姐，九王爷下朝路过此地，听到姐姐你的曲子，说想要见见你，他说就在那边的亭子里等你。”虽然连日来的雪已经停了，可是外面依然很凉，看着从楚楚口中吐出的白雾，素素思索了一下开口：“外面太冷，我身体不好就不去了，麻烦你帮我……”
    “外面太凉，还是本王亲自过来好了，不知道是哪位美人弹得这一手好曲？”九王爷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两人皆是微微一怔。
    “九王爷吉祥。”楚楚最先反应过来，依依施礼，随后识趣退去。
    “九王爷吉祥。”待楚楚走后，素素微微屈膝垂眸行礼，看起来自然大度，无丝毫不妥。九王爷含笑着看她一眼，随即摆摆手，“苏苏不用多礼。”
    “王爷刚才好像叫错了名字，奴婢叫素素，不是苏苏。”素素抬眼答他，面无波澜。九王爷微微挑眉，与其对峙片刻之后忽柔和一笑，“苏苏，前两天在皇兄那看见你，本王可高兴了。终归是在殿前侍奉着的，会轻松不少啊。”
    “是啊。”素素点点头赔笑。他如若刻意叫她苏苏她又能如何呢？只是像现在这样当作没听见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才说自己轻松？是啊，事情是少了，可是必须得每时每刻准备着承受那些想要把自己杀死的眼神，的确轻松的要命。
    “你的琴音真是精妙。”想起了刚才的琴音，九王爷微笑。
    “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不足为九王爷所道。”素素说着，狠狠地用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鼻子。有些爱怜的扫了眼她红红的鼻子，九王爷摇了摇头，“天很寒，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嗯。”素素只点了点头，再不多言一字。
    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她，九王爷还是摇了摇头，“外面天气太寒，你还是先进屋休息吧，改日有空再来看你。”
    “恭送九王爷。”素素随即应。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九王爷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而是转身大步走开。
    看着九王爷远去的背影良久，素素再一次揉了揉自己冻得通红的鼻子，转身回屋。
    再无了抚琴的兴致，素素将将揽月小心的放回箱子。
    “素素姐，傅公公叫你呢。”才刚刚转回身准备休息会儿，便又闻楚楚的声音，素素忙又打开门微微凝眉向她：“怎么会叫我？今个不该我当值啊。”如果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眼前这位当值才对。
    “嗨，如今手脚真是越来越不利索了，刚才去泡茶的时候居然烫到了。”楚楚喃喃着，素素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她手背上的一片红。
    “怎么不上药？”看着她手背上骇人的红，素素下意识的皱眉问。楚楚却不当回事，收回手急道：“还没来得及，傅公公叫我快来通知你去，你快去吧，耽误了事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好。”
    “哦。”素素点头，“那我去了，你快去上药。”
    “嗯。”楚楚的声音响在素素身后，素素不禁加快脚步。
    “怎么才来，皇上都在等了。”素素一奔到南书房门口，傅公公便急色怨道。
    “奴婢……”素素还没有来得及平息下来请罪，傅公公便又开口：“不要再说了，快去把楚楚刚才备好的茶送上去吧。”
    “哦，知道了。”素素应着，忙转身走开。“回来回来。”还没有走上两步，傅公公的声音便又传入耳中。气喘嘘嘘的素素忍住想要白眼的冲动回头，“公……公公什么事？”
    “平南将军正在里面议政，进去的时候机灵点。”
    “哦。谢谢傅公公。”素素说完，又忙不迭的跑开，可是如今的她真的很想哭。平南将军？那个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将军？天啊，楚楚为什么要烫伤手啊？会死人的！
    “皇上，如今兹国内乱正深，正是扫清我大京国障碍一统四方之时。”
    一进门，素素便听得平南将军高昂浑厚的声音。稳定一下心绪，素素端着茶水从他的身侧走过。暼了眼殿前向她使眼色的傅公公，加快脚步径直向殿前那抹明黄旁走去。
    “将军之言虽是，可是朕觉得即使放宽时间让吾南皇翻身，他兹国也还是大京国的囊中之物。”锦帝一边说一边闲闲的用食指敲着案几。傅公公交待过她，当皇上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说明他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
    忍住想要擦汗的冲动，素素忙将茶水递过，准备照常说上一句“皇上请用茶”，只是，想到殿下的平南将军，她还是硬生生的将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索性锦帝看起来并没有发觉这一异常，便也稍稍松了口气。
    “皇上，切不可过于骄傲，那兹国数百年来一直强盛不衰，如今正巧有这样的机会，为何要轻易放过？一年多以前那吾南皇便用美人请求退兵，依老臣看来，当时就不该接受这个提议放过他！”平南王愤愤的说着，此时虽是初冬的天气，可是素素的后背已经沁出一丝冷汗。他是三朝元老，纵是当今锦帝如此厉害也不得不卖他的面子。不得已，素素忙用眼神向一旁的傅公公求助，征询着是不是可以在此时离开。
    “平南将军，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你该比朕懂的，如此一来刚好可以探一探兹国的底，至于美人一说……”轻轻抿了口茶水，锦帝的黑眸忽然泛出不同于平日的冷淡，“不过是做个样子迷惑敌人罢了。”
    “倒也是。”平南将军似终于被说服，点点头不再追究，殿内的紧张气氛稍稍消散了几分，傅公公见状，轻轻地向素素点了下头，示意她从边上退下。素素忙如获大赦的想要退下。
    “今日的茶水有些凉了，去换上一盏上来。”锦帝淡冷的声音响在身侧，素素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再无心去顾虑其它，忙俯身认罪：“是，皇上，奴婢这就去。”管他的平南将军，不要没等他开口就惹怒了眼前这个一国之君才是真的。可是，走在平南将军的身侧时，她的心里还是不住地祈求着平南将军不要注意到她。
    “站住。”洪亮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素素险些要把手中端着的茶碟摔了。
    “见过平南大将军。”微微欠身，素素低垂着头行下一礼。
    “抬起头来。”下一秒，素素边为自己默哀着边扬起一个适合的笑容向平南将军。
    “你！”平南将军看起来一脸惊讶，指着素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皇上，这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殿前？”平南将军惊疑震动的声音响彻整个南书房。
    “朕这个一国之君莫非要管起殿前侍茶宫女的事情来？”锦帝微微蹙眉，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这件事情并非出自他的安排。
    “平南将军。”见到这种状况，傅公公忙上前陪着笑，“素素是按照正统的挑选和培训才入得殿前，将军无需疑虑。”
    “皇上，让这样的女子在殿前伺候，随时都有可能窃取了军事机密啊！您怎么……唉！”平南将军一副恨不能平的样子，素素瞄了一眼她，突然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偷笑的冲动。作为三朝元老的他如今已经愈发的苍老，让这样一个老人为自己气成这样，她真要觉得对不起了。
    “既然是公公选来的，想必是不错的。将军何必顾虑那么多？”锦帝抬首，将目光定格在微微颔首的素素身上，淡然道：“你先下去去泡茶吧。”
    “是，皇上。”缓过神的素素意识到自己脱离危险，忙欠身退下。
    “皇上，好自为之！老臣告退！”看着素素退下，平南将军最终还是甩袖离去。锦帝只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随后又低下头看起了案边的一打奏折。素素再次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幅情景。
    平南将军走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获得了大赦？摇了摇头，她缓步上前。
    记得傅公公有交待过，皇上批阅奏折的时候不要打扰，于是她尽量放轻脚步走到殿前，在缓缓将茶水放下后便欲退下。
    “你留下。”依旧埋头批阅奏折，素素看了一眼锦帝，险些要怀疑刚才的那声命令是不是他下的。
    “是。”确定在这个南书房发出那种淡冷声音的不会有第二个人，她还是乖乖的依言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