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袖手天下

135 第三十章 终篇(五)


面对同样几年没见的阑珊,心里骤然一紧,我讷讷低声:“姨娘……”
    这些年,一直是唐桀追在阑珊的身后,却不想这一次竟然是阑珊在唐桀之后出现。
    “谁准你叫我姨娘,”阑珊面色开始淡淡不善,冷道,“过来。”
    我如她所言走上前几步,才要开口,就见阑珊突然仗剑朝我劈过来。
    这货真价实的攻势让我刹那慌乱,好在暗夜还在手里,下意识抬手挡了一招,却直接被那强大力道震得手腕一阵剧痛,暗夜随之脱了手,人也跌落出去。
    景熠忙接住我,低吼:“阑珊,你做什么!”
    阑珊不说话,我脱手的暗夜仿佛给了她极大的愤怒,不停手的直追过来,景熠无法,只得拔剑迎上去挡。
    我捂着已经动不了的左手,隐约明白阑珊在气什么,强忍着去喊她:“姨娘!你快住手!你听我说!”
    阑珊哪里肯听,一门心思朝我来,景熠虽说不至有危险,却不敢下重手,面对阑珊这种强攻,完全无法脱身,只得僵持着。
    怕让景熠分心压力太大,我也不敢近前,又痛又急,无计可施。
    好在总算有人闻讯赶来,最熟悉阑珊招式的莫过于与她牵绊了二十多年的唐桀,这些年,如何以最快又不伤人的方式压制阑珊是他唯一精进的东西。
    果然唐桀一切入进去,很快便扯住了阑珊,听他喝道:“你疯了,跟孩子们下这么重的手!”
    景熠一脱身,也不说话,忙收了剑回来看我的手,摸着我的腕骨很快皱了眉。
    阑珊与唐桀拉扯几下,挣扎不过,这才喘息着愤恨盯我,咬牙沙哑:“你竟然……竟然……”
    话到底没说出来,她红了眼睛。
    我见状怎能不心悸,张张嘴,腕上突然而来的痛让我不得不把话吞了回去,死死抓住景熠给我正骨的手痛到身上发颤。
    把脸埋在景熠胸前咬牙扛过去,再抬头时听见唐桀的焦灼声音:“都四年了,她不如此早已不在人世,你要她怎么办!”
    “我宁愿……”阑珊到底掉下泪来,却总不能完整成言。
    唐桀叹一口气,揽了阑珊轻声:“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少顷,阑珊推开唐桀,转身进了屋。唐桀跟在后面,我也连忙追上去。
    屋里,阑珊背对着不看我,我默默的在她身后跪了:“姨娘。”
    “那城没了,逆水还在,只要你在逆水一天,只要落影这个名字还在一天,就不许叫我姨娘。”
    我咬唇不语。
    唐桀此时道:“她已经退出逆水了。”
    阑珊猛的转身,眼看抬了手:“谁允许你退的!”
    景熠见状忙上前几步到我身边,唐桀则一把抓了阑珊的手臂,警告:“不许再动手了!你要她命吗!”
    阑珊恨恨的把手甩开,强压了片刻,道:“父母师门,你娘当初把你交给我,现在是谁给了你擅自离开师门的权利?”
    “姨娘,我现在——”
    “我不同意!”
    “姨娘……”我仰头,轻声坚定着不妥协。
    “我不同意!你愿意挑战这等大逆,大可试试看!”
    “她不是擅自离开。”
    眼看场面进入死角,开口的是景熠,一语惊人:“早在六年前,她就已经被逐出倾城了。”
    一句话砸在每一个人心上,阑珊惊诧着望向景熠,又看唐桀,唐桀愣一愣,看了看我,到底点了头:“是。”
    “六年前?”阑珊面色阴晴不定。
    “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只为倾城之首和景氏家主所知所用。”唐桀解释,随着淡看了景熠一眼。
    宫怀鸣被逐出师门的时候我便有所触动,此时真被证实,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手上不可抑制的有些抖。
    果然——是真的么。
    我知道他们都在看我,却不知该回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只是朝着阑珊垂了眼:“姨娘,我娘说,如果喜欢就不要放弃。你说,让我一定要好好的,幸福快乐,替我娘,也替你。这些我都做到了,我只是再不能做落影,请姨娘成全。”
    阑珊经久沉默,旁人亦然。
    许久,景熠突然在我身边跪了下来,惹几人均是一愣,帝王只拜天地父母,他这是——
    “景夏第六代家主景熠,拜别师门。”说着,景熠朝唐桀阑珊拜下去。
    我猛的转过头去看他,又看唐桀,却见唐桀面上已然变色。
    此时又听到景熠说:“景氏与倾城百年关联自此断绝。”
    我知道这话这一定代表着什么,不及分辨,就见我方才掉落的暗夜出现在景熠右手,同时他将左手放在了身边的木椅上。
    “景熠!”
    终于意识他要做什么的我忙起身去拦,却及不上他下手的速度,随着一声利刃钉入木头的闷响,景熠的左手已被暗夜刺穿。
    我瞬间急起来,扑到他身边:“你——”
    “言言,”景熠的声音有些涩,“对不起。”
    终于抬眼望他。
    六年前,我在内禁卫大牢,被人以暗夜贯穿了手掌。
    我记得那时候沈霖气急败坏的抓着我的手质问景熠,你要毁他拿剑的手么。后来我对沈霖说,我相信不是景熠指使的。我记得景熠问我,你就那么确定不是我指使的?
    其实我早该怀疑,手掌骨骼脉络纤细杂密,一把宽刃短剑刺穿过去,要想完全不伤到骨头经脉,不是足够大的幸运,便要足够精确的手法,在内禁卫出没的那些侍卫内监,怎么可能有此等拿捏。
    但我到底不愿去疑谁,也没有给自己任何解释,只是多年不再提及。
    现在他说对不起。
    我看着他有些发白的面色,一点一滴的不安在他眼中聚集,踌躇百句,终未成言。
    别开眼,看着血已经开始汩汩淌出,我伸手抓了暗夜的剑柄,犹豫一下又松开——
    暗夜宽刃钉入木头纹丝不动,我手底下早没了当年的稳,实在是不敢拔。
    只得咬唇道:“你把我的剑还给我,我就原谅你了。”
    景熠把暗夜拔.出来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唐桀和阑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有一个小小的瓷瓶孤零零的立在桌上,我将那一小瓶伤药攥在手里,忽然意识到,也许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唐桀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一日之内接连失去了三个举足轻重的弟子,也许连阑珊也不忍再与他为难,在景熠那一刹诀别之后,两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场。
    景氏与倾城百年关联自此断绝。
    景熠斩断了祖辈们留给他的助力,自此天下江湖都将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次日临行,我去见顾绵绵,不料却在她门外被宋选拦住。
    “师父说,既然注定离别,不如不见。”宋选朝我躬身,如是转达。
    怔一怔,我轻声:“她可有什么话给我?”
    “师父说,她给你的东西,千万要记得她的嘱咐。”
    垂了眼,我点头。
    回身看到陆兆元夫妇和萧漓等人都在院里,还有百里墨画,一日不见,她已经褪了兵戎,低眉顺眼的立在萧漓身后,见我看她,愈发低了头。
    萧漓此时则有些紧张,张了嘴,有点突兀道:“是我想要墨画留下。”
    “区区一个百里家,逆水还是挡得住的!”陆兆元在一边道,表达着他们在这一场儿女情长上,意见的统一。
    我笑笑:“挡是自然挡得住,只是难道要躲一辈子么?”
    闻言两人有些尴尬,我则向百里墨画伸出手:“墨画。”
    她犹豫一下,上前两步握了我的手,声音不大却坚定:“我不在乎躲一辈子。”
    “可是我在乎,萧漓会在乎,还有你们未来的孩子。”
    我温和的看这个终于勇敢奔向爱情的女子,将袖内的暗夜亮出来,放在她手上:“三个月后,把这把剑送到川南唐家堡去,你便可就此自由。”
    见她愣住,我又道:“记得问唐老太太要你的奖赏,把唐七带回来给绵绵。”
    “落影——”明白过来的萧漓等人叫我。
    我拉了景熠的手离开,没有再回头。
    “真是疯了,这样子伤在手上,藏都藏不住,回去要怎么解释。”马车上,我握着景熠的手淡淡抱怨。
    “你割舍得那么痛,我怎么能不陪你。”
    “景熠。”
    “嗯?”
    “从此以后,只剩我们两个了。”
    “銮驾奔赣南行宫去了,定下日行不过百里,算起来至少还有十日可以给我们慢慢耽搁。”
    听着他淡淡的纵容,我轻轻的笑,靠入他怀中故作娇嗔:“只有十日么……”
    “言言——”他唤我。
    “嗯。”我仰头看他。
    景熠的眸子无尽温柔:“我们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耽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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