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天下为伊欢

下午的时候，雪花又飘落了一地。毓璃宫内，宫女奴才们满头大汗的忙活着打扫殿前的积雪，只因为刚才里面的那位主子险些被滑到。
    “有事吗？”内殿里，锦帝握着宁淑妃的葱葱玉指坐在纯白色的戎榻上。
    “又没有摔倒，怎么会有事。”宁淑妃不着意的将嫩白如脂的指缓缓抽出，笑颜如花。
    大京国第一宠妃、后宫之中绝无仅有的绝代佳色，也是刚刚传出的皇后人选怎么可以有一点闪失？
    “听说苏苏被调去了殿前？”宁淑妃起身去端茶，期间不经意的问过锦帝。
    “嗯。”他微微点头，“你这么关心她，应该早知道了。”
    “是啊，臣妾这两天都在欢喜着呢。不过臣妾记得先前有和皇上打赌说她不会接受任何晋升的机会呢，看来是臣妾错了。”她轻轻将茶水递给锦帝，笑的温婉宜人。
    “她的调动不是朕的意思。”锦帝接过茶水淡淡道。肌若雪凝美人的眉头顿时皱到了一起。“是傅如海选来的，朕也没有预料。不过……”轻抿一口茶水，他继续，“不过话说回来，柔之既然错了，总要罚罚才好。”他又一副思索的样子，半晌才一脸郑重道：“不若就罚柔之陪皇额娘颂经念佛几日可好。”
    此话毕，佳人身形立刻一顿。
    “皇上好狠的心，竟然真的要罚臣妾，都不顾念咱们小时候的情份了。”对视锦帝的眼睛眨了几眨，宁淑妃缓过味来，随即嘟起嘴来做出一副惹人爱怜的样子来。
    “朕可是帮你，颂经念佛为自己的罪孽赎罪又什么不好。”锦帝忽然起兴，将茶水放下起身，温柔的抚了抚宁淑妃蝴蝶簪下散落的三千青丝轻道。
    “臣妾有皇上的庇佑，什么都不怕。”她顺势枕进了锦帝的肩窝，看向远处的凤眸中闪烁着奇异的流光异彩，嘴角也浮上一抹瑰丽的笑容。
    “是么。”锦帝含笑着搂过她纤细的腰肢，侧首气息轻轻地吐在她的脸颊，“那就罚柔之陪朕三个晚上好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宁淑妃忽儿娇声回首，将脸埋在锦帝的胸前，“皇上罚的太轻，臣妾心里过意不去，臣妾体恤皇上辛苦劳累，但愿夜夜能侍奉皇上左右呢。”
    “柔之当真爱朕情深。”嘴角泛起一丝兴味的笑容，锦帝拥着她的手收的更紧。
    冬日的暖阳透过红木窗照进来，映在两个人相拥着的人身上，给两人身侧晕了一道金边。美得刺眼。
    “素素，素素，这是我从御膳房给你弄来的乌鸡汤，起来喝一点吧。”傍晚，楚楚端着一碗汤走进素素的房间。拜那个浣衣局的姑姑所赐，她的腿被踢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傅公公大发善心，准她休息一天。对。一天，只有一天。不过好在伤也不重，只是当时疼些而已。
    “嗯……不想喝哎。”从卧榻上坐起来，素素发丝散乱的望着楚楚，满脸的无辜。
    “什么？”下一秒，楚楚的尖叫的声音意料之内的响彻阁子。“我好不容易给你弄来的，你居然给我说你不想喝？”看着楚楚一脸气愤的样子，素素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逗你玩嘛，快拿过来，我就知道你能给我弄来好东西。”
    “哦，原来你骗我！”楚楚立刻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不给你端了，哼。”
    “好楚楚，不要生气嘛。”素素立刻一副哀求的样子。半晌，瞥了眼一旁不为所动的楚楚，脑袋开始转悠起来。
    “好，不给我端我自己去端。”素素说着，已经起榻。“啊！”下一瞬间，她惊叫的声音传入楚楚的耳朵，楚楚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一慌。“喂，你搞什么啊？”她一边责问一边将吃痛趔趄的素素重新扶回床上。
    “谁叫你都不给我端，那我就自己下来咯。”敛去一脸的窃笑，素素装作痛苦的样子。
    “真是投降了。”楚楚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把她好好安抚在榻上，又去桌子上端那碗汤。“下次不许作弄我哦。”
    “遵命。”素素眨眨眼，将乌鸡汤一口喝完，随后抹抹嘴俏皮一笑。只是，在她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时候，楚楚却在她的脸上看见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了？”楚楚疑惑，看向素素的眼睛一动不动。
    “哦，没事。”看了眼窗外黑黑的一片，素素恍悟是自己看错了。
    顺着素素的目光扫了门前和窗前一周，楚楚摇了摇头，又重新一脸笑颜的转头向素素：“素素，素素，明天教我你会泡的那种特别的茶好不好？”
    “什么特别的茶？”素素不上心的一问，该刻，她的心情已经不复刚才般明快，对楚楚的话也是一耳进一耳出。
    “就是昨天早上刚起床的时候你泡的花茶啦。”
    “哦，那个很容易啊，我告诉你哦，去取……”
    滔滔不绝的和楚楚说着方法和心得，素素的思绪重新被填满。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每天照常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素素早已习惯。这个时空里，过得再精彩又能如何？即使是如身边这位万民敬仰的皇帝般傲然，他也还是没有玩过手机、电脑之类的高科技产品。又如这么寒冷的冬，即使他再牛，不还是没有空调给他吹？
    每每想到这里，素素的嘴角都会溢出一抹微不可觉的窃笑。只是，当她发现今天笑的不合时宜的时候，已经晚了。
    感觉到那抹高高在上的明黄定格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素素忙做出目不斜视的样子，敛去唇边的所有笑容。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觉得脑袋在脖子上够稳了，所以才会在陪站的时候犯了那么大的错？
    将目光缓缓从素素的脸上收回，锦帝搁下手中的笔。
    “你过来。”他向素素招手，同时将桌角的一个单独摆放着的一个折子似的东西。
    “什么？”似是不敢相信，似是没有听清，素素抬头问他。
    微微抬眼用让人难解的眼神在她脸上刷过一遍，锦帝没有说一句话。下一秒，素素握了握松弛的手指，向前迈出一步。
    “这是京国以北的蛮夷之国国民程上来的东西，看起来他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可是大京国没有懂他一国语言的人，你看看这个东西。”锦帝一边说一边把那个奏折似的东西打开递给素素。
    “蛮夷？”轻念着，素素的目光定在那个折子。缓缓打开它，她的目光落在纸面的字上。“汉字？”有些诧异的看着纸上的汉字，素素轻轻蹙了蹙眉。这个国家和兹国一样，他们的文字她完全看不懂，可是她又能无障碍的和他们进行语言沟通，这个她早已知道，也早已学过些这里的文字，可是如今看到手中的折子上的汉字，她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汉字。八年了。真的是久违了。
    “你果然知道的，朕猜就是。”看着素素的反应，锦帝微微一笑。两个人说着旁人听不懂的东西，纵是傅公公深沉知世如许也不觉微微抬眸，脸上浮上淡淡的不解。
    “这上面说，他是从一个叫……这个好像是礼国。”素素边说边俯下身给锦帝指了指一个繁体字。
    “礼国？很好，继续下去。”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而侧，素素蓦的感觉到身体微微一麻，耳边已是淡淡的红晕。
    深眸略扫过那抹红，锦帝的眸中似乎涌起了一些复杂难懂的情绪。
    “嗯。”有些微慌的点点头直起身来，她同时将折子拿起。“他说，他是那个国家的大臣，被那一国的皇帝派出来寻找新大陆。他用了四年多的时间找到了我们大京国……”素素一字一句的说着，一旁的傅公公脸上的一问逐渐转变为惊诧。
    的确。那个东西，全大京国都没有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锦帝还曾为它烦恼过，不知如何对待那个蛮夷。如今却被素素这样简单的译出，当然让人震惊。
    “来，教朕。”锦帝忽然打断素素，向她招了招手，声音轻柔，似是诱哄。素素看了看他，有些失神的愣了几秒，半晌才迟迟俯下了身子。
    “这个字……”她指着折子上的字和他示意，然后的解释，“……这是我的意思……”
    “那这个呢？”锦帝眯着眼睛，随意指上一字。
    “这个啊，这个是年的意思。”在庆幸他没有问到她不认识的繁体字的同时，她的耳根已经红的彻底。
    耳侧的他的气息像不知名的东西撩拔着心底的情绪，她被诱惑着。
    “苏苏。”他叫她，声音很轻。“啊？”她回过神，下意识的答应，耳旁的红晕却未消散。
    眉间轻蹙，锦帝深邃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刷过她的耳侧，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你觉得应该怎么对待这个东西的主人才好。”他忽然一脸认真。
    “这该是朝堂之事，奴婢不敢妄议。”她欠身回答，垂下双眸，下一刻，她可以感觉到冰冷似寒潭般的眸子略过她的双眼。
    “说。”
    仅一个字而已，素素立刻感觉到了一种她无法承受的压力袭向她。
    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她将目光死死地定格在折子上的汉字上。“奴婢认为礼国应该是一个礼仪之邦，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推进两国交往。”
    “我们？”他挑眉，刻意挑出这两个字，半晌见她目不斜视仿若未闻才又含着笑问：“为什么你会认为这个国家是一个礼仪之邦？”
    “这个……”面对这个问题，她顿住了。她应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了让她亲切的汉字吧？可是，不这么说又应该怎么说呢？
    “朕应该善待那个大臣，然后推进两国的交流是吗？”正在苏苏纠结之时，锦帝却忽然放弃了追问，而直接提出意见。
    “是。”素素连忙点头。
    “嗯……”锦帝抿了抿唇低头深思片刻，“你先下去休息吧，待朕召那个大臣的时候会找你来。”
    “是。奴婢告退。”
    “等等。”锦帝忽而叫住她，却没有看她，“傅如海。”
    “奴才在。”
    “宫女素素，译文有功，将比国进贡的三匹冰蚕绸赏她。”锦帝说着，目光定定地看着素素，意料之内的看到她震惊的眸子，心情似乎更佳。
    “皇上，那几匹布皇上已经答应了凝婕妤赏她的……”傅公公小心翼翼的提醒。
    “无妨。赏她别的就好。”锦帝继续扬着一脸带有深意的笑容看着素素，对傅如海说的丝毫不上心。
    “是，皇上。”如傅公公这般人精，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奴婢谢皇上恩赐。”明白了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意愿可以左右，素素依礼下跪谢恩，脸上没有欢喜没有忧更没有之前的惊，有的只是一脸平静。然而，这一脸的平静在踏出了南书房之后彻底的消逝。
    隐去眸中那一抹不知是愤还是忧的情绪，素素深呼一口气，目光无神的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