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天下为伊欢

雪似乎越来越大了，整个皇宫里铺天盖地的都是深雪，有些吃力的走在雪中，苏苏时不时的拢拢衣领。
    夜真的很冷，当苏苏终于跟傅公公到了景乾宫的时候，她的双脚已经湿透，整个人都冻的瑟瑟发抖。
    “贤妃娘娘，您先进去侯一会儿，奴才待会便来。”刚刚将斗篷收起，身后便响起了傅公公的声音，咧了咧唇，苏苏笑答，“好。”
    傅公公和小太监的声音渐渐远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苏苏转身走进景乾殿。
    这里是皇上的寝殿，傅公公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他以这样的方式请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而她现在在这里，又是要做些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皇上今天是去了瑶贵嫔处才是。
    有些迷茫的叹了口气，苏苏迈开步子向前。
    整个景乾殿内灯火通明却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清冷气息让苏苏瑟瑟发抖。
    一步一步的走向内殿，苏苏顿时察觉到了一股暖意，看着内殿中央的火炉，苏苏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走近。
    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火炉，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做一件事，良久，她毅然绝然的在火炉面前坐了下来，然后脱下了已经被雪湿透了的棉靴。
    不住的搓着自己的手，苏苏将两只藕白的脚放在火炉旁边，不一会儿便满足的顺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火炉里的火已经没有之间那么旺了，棉靴也已经半干了，然而景乾殿却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迷茫的环顾了下四周，苏苏的视线在一个物件上停了一下，皱了皱眉，她回首继续取暖。
    时间真的已经太久了，久到火炉的火已经渐渐熄了，犯了瞌睡的苏苏才陡然被冻醒。
    又一次环顾四周，苏苏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穿上棉靴，径直向床榻走去。
    她已经又困又冷，才管不了那是龙榻还是狗窝，如果不是无奈，她才不想待在这里。
    没有脱衣服，只是脱了棉靴，然后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在哆嗦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缩着脚睡去。
    *
    暖，一种久违的暖出现在床尾。
    顺着本能将脚向那丝温暖靠近，苏苏终于不再是蜷缩的姿势，然而，约莫过了十几秒，一直处于浅睡眠的她猛的睁开了眼睛，一鼓劲坐了起来。
    浓浓的眉，深邃的眸子，挺拔的鼻翼，轻抿着的唇，所有的一切拼凑成了一张俊朗的脸，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和他的一身明皇、感受着脚尖暖袋的热度，苏苏瞬间缩回脚，似要下床。
    “不要动。”
    低缓的声音响在景乾殿，好像是命令，又好像只是寻常的一句话。
    抬头看了眼锦帝，苏苏眉心习惯性的凝了凝。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她终于还是转回身体，弯起膝盖，然后垂下眸子。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朕的？”
    片刻之后，锦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寂廖的雪夜里，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有。”约莫顿了一下，苏苏忽而抬起头，眼睛里闪出笑意，“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不但没有陪在佳人左右，反而召了苏苏来这里享受龙榻？”
    “你希望朕去宠幸那些女人？”眉头微挑，锦帝幽深的眸中多出了一丝玩味。
    “那些女人都是你的，你愿意去宠幸谁便宠幸谁，何来苏苏希望不希望之说。”将语气放得更轻快，苏苏咧开的嘴角定格成一个姿势。
    目光略过她咧起的嘴角，他顿了顿，然后弯了弯唇，“苏苏，不要告诉朕你这样的反应是在吃醋？”
    眉间微皱了一下，苏苏微垂脑袋没有说话。
    “看着朕。”眸中的光亮因为她的沉默渐渐消散，锦帝沉声道。
    然而，除了静默，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声音回应他。
    幽深的眸子眯了眯，他像是忽然下了什么决定，伸出手来扶起她的双肩，逼着她直视他。
    “如果你是在考验朕的耐性，那么你做得很好。”
    语闭，他没有给出任何让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掰过她的双臂，然后俯下身来吻住她粉嫩的樱唇。
    她呆愣，然后薄恼而慌乱的挣扎，却在转瞬之间被制住。一只手覆上她的后脑，他热切的吻她，以诱哄的方式逼着她的防线一步步退却。当他的舌尖终于霸道而耐心的撬开紧闭的齿贝而触及她的丁香的一瞬，全身流窜过的愉悦让她无言羞恼。
    心思一惊，再无犹豫，她果断的推开他。由于力道太大，她险些把自己撞到了床边。
    顾及不了这么多，她迅速的窜到床边，似乎恨不能在下一秒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一次次慌乱无措与生涩的反应是真的还是装出来勾引朕的？”
    轻易的挡住她，他看着她笑，笑容里不无不羁。
    “我没有要勾引你。”她倔强的抬眼看他，然后细细的喘着气。
    “哦？”目光扫过她樱红的唇，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讥笑，“朕还以为，已经五年了，吾南皇已经把你调教的足够好。”
    “你！”脸上好像被重重的煽了一巴掌，她怒视他，双颊因为恼怒而愈发的红。
    “我要回去。”不愿泄露更多的情绪，她别开双眼，想要饶过他的阻拦下床。
    “外面太黑，你一个人回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中，他动作快且干脆。
    “你到底要怎么样？”此时此刻，苏苏只有想哭的心情。
    目光淡漠的看着她无助的样子，他眯了眯眼睛，然后轻轻出声，“想要回去也可以，先答应朕一件事。”
    “什么？”一旦有机会，她想也不想便问出声。
    他看着她，却没有再言语。只是缓缓的，再缓缓的将目光略过她的身体。从发间到藕白藕白的脚趾，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深邃与灼热。
    “无能为力。”看着他的目光，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怯弱。
    “什么无能为力？”他眯了眯眼睛，看上去似是不懂，只是微微挑眉看她。
    被他这一问弄得有些呆呆的，苏苏眨了眨眼睛，脑袋快速的反应着。
    她是误会了他的眼神么？今天晚上他没有以侍寝的名义召见她理应是知晓她尚在信期不能侍寝来着。她这么大胆的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他刚才的眼神是……故意……？
    双颊迅速因为刚才不经过大脑的话而红成一片，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说话间的淡然，苏苏挣开他，“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脸上因为她情绪的转变而渐渐泛起浓浓的兴致，他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久久才似罢休般轻道：“你应该早已看见了。”
    平缓的字句自他口中而出，她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头来。
    终于，她的目光落到那把取暖时便看见的琴上。
    “是学琴之人都苦苦想要得到的名琴绿幽，未必就比那揽月差，去，试试。”他低喃，似是诱哄。
    “绿幽……”
    轻轻念出这两个字，她凝了凝眉，然后似中了魔咒般向那把琴走去。
    ……
    “可惜那把名琴绿幽失传已久，否则朕今日便不会退而求揽月。”
    ……
    卓轩的声音此刻不断的回响着，苏苏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绿幽，良久，终于缓缓伸出手来抚上琴木。
    “苏苏，你应该知道朕想听什么。”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紧紧的盯着绿幽，她的目光里不无矛盾。
    “来，坐下。”他极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哄着她，托着她的身体坐下。
    “我弹完你就会让我走吗？”依旧凝着眉，她轻问，目光略微飘忽。
    “你该懂得君无戏言这四个字的意思。”缓缓直起身来，他唇角微弯，最后说出一个字：“弹。”
    除夕之夜，深雪覆盖了整个世界，美的不可言说。琴音缓缓响起，加深了这个雪夜的美。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只稍稍试了下音，她娴熟的捻起琴弦，弹起那曲很久没有触及过的调子。
    时光荏苒，再弹起此曲，已经是此情此景。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闭着眼睛，她用心的去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她就那样弹着，似乎用尽了一生的情感。一曲毕了，她也只是坐在原地，竟然已经忘了敛去眸中一直潜存却被刚才引爆的怅然。
    “看来朕把瑶贵嫔留在身边是错了，她好像永远弹不出你给朕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锦帝低沉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夜里。
    缓缓缩回手，苏苏似从失神中醒来。
    “瑶贵嫔她……”
    “她真是该死。”
    唇角弯了弯，锦帝目光微寒的掠过她，而后又极尽温柔的掰过她的身体，逼她对视他，“她竟然偷了你的曲子来吸引朕，你说，她该不该死。”
    “这个曲子其实……”怕他会误解了瑶贵嫔，苏苏连忙开口想为她申冤，锦帝却忽然以指覆住她的唇示意她停下，“你猜错了，我亲爱的苏苏。”指腹摩挲着她的唇，他笑容略带贪婪与诱惑，“她是歌姬，也是当初的蝶儿的妹妹。”身体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抖，她向后退了退，然后平了平心绪，“是蝶儿记下了曲子？”
    “嗯。”他点头，敛起不羁的神色，“不得不说，蝶儿的记性够好，只听了一遍竟然真的能一点不差的记下。”
    “等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苏苏顿住，然后不确信的问，“蝶儿她……”
    “死了。”冷冷的两个字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
    对的，当年的一切反抗因素如今都不在了，就连墨南弋也因为反抗在天牢的囚禁之下自缢。
    “知道朕为什么把那个女人捧上天吗？”别过身子，锦帝缓缓将手背至身后，目光幽深。
    “我……”表情一瞬间怔住，苏苏眨了眨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呢？”低喃声再一次响起，他俯身在她耳侧亲昵的呢喃。温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际，她的耳根瞬间红透。
    瞥了眼那抹潮红，他弯了弯唇角，随后直起身子，用透着寒意的锐利眼神看着她继续出声，“还是……你其实已经猜到朕是因为你才给了那个女人所有的荣宠？”
    因为他的话而霍然抬起，她看着他，目光里有乍喜，有慌乱，还有一丝轻微的矛盾与不确信。
    “真是可爱的表情。”目光瞥过她变幻的神情，他动作缓慢地理了理她鬓边的几缕发丝，而后轻轻勾起薄唇，“亲爱的苏苏，不用多想，也不必不自信，朕的确只是因为太过思念你才要了她这个人。”
    “南歌……”她抬头看他，长长的睫毛因为内心汹涌的情绪而不住轻颤。
    四目深深相望，两人皆无言。
    良久，他蓦地搂住她的腰际，将她的身体带进怀里。
    “你呢？你心是不是亦然？”双额相抵，只是转瞬之间，热切便在他的眸底流窜。
    一颗心似乎在刹那间被群虫叮咬，眼泪瞬间不可抑制的泛上，她努力地咬紧牙关将心底的酸楚逼散。如何不想。一颗心已经荒凉了近乎半个世纪，如何不想。
    看着她眼底的泪意，他倏然含住她的樱唇，热烈与渴切汹涌的将她席卷，仿佛要将她吞噬也再所不惜。
    良久，他勾起奇异的笑容气息微乱的伏在她耳际轻喃，“亲爱的，不要再从我身边离开，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