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第16章


  “当我救您性命的时候!怪不得我找不到那头猛兽,”钱茨机械地回答说,“您知道加斯特曼养了一条嗜血的狗?”
  “是的。我把我的左胳膊用布缠了起来。”
  “因此您连那一次也是设了圈套,”谋杀者有气无力地说道。
  “正是如此。但是你给我提供的第一次证据是你重期五驾车带我经过英斯驶往里格尔茨,给我演了那出‘兰色的夏龙’喜剧的时候。施密特星期三经过楚里柯芬,这我知道,因为那天夜里他把车停在罗斯的停车场上。”
  “您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钱茨问。
  “很简单,我只是打了电话而已。那天晚上有谁驾车经过英斯和艾尔拉赫,就是凶手。是你,钱茨。你从葛林特尔森林出来。公寓主人也有一辆同样的兰色梅尔西特斯汽车。你盯着施密特已有几星期了,你监视他走的每一步路,你妒忌他的才能,他的成就,他的教养,以及他的姑娘。你知道他正和加斯特曼打交道,你甚至知道,他什么时候访问加斯特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由于偶然的机会,放在施密特书桌上装着材料的文书夹落到了你的手里。你决定接管这个案件,而且杀死施密特,以便有朝一日占有他的全部成果。你考虑得很正确,对你来说,把谋杀罪名加到加斯特曼头上是轻而易举的。当你在葛林特尔森林看见那辆兰色梅尔西特斯汽车时,你知道了你该怎么做。你租借这辆汽车从那天晚上直到星期四。我去葛林特尔森林就为了证实这件事。以后的事就很简单:你驾车经过里格尔茨去谢乃尔茨,让汽车停在特万峡谷森林,你越过森林,从近道穿过山谷到达特万和拉姆波因连结的道路。你在岩壁下静候施密特,他认出了你,吃惊地刹住车。他打开车门,那时你就杀害了他。这是你自己向我描述的。如今你已如你所愿地占有了他的成果、他的位置、他的汽车以及他的姑娘。”
  钱茨倾听着这位毫不留情的弈棋者,他已向自己“将军”,现在这场令人战栗的宴会结束了。蜡烛燃烧得很不安静,闪烁地照着两个男人的脸,影子凝缩了。
  死一般的沉默支配着这个漆黑的洞穴,女仆不再进来了。
  老人现在不动弹地坐着,似乎不再呼吸,闪烁的烛光不断地以新的波纹环绕着他,红色的火焰似乎碎裂了他的额头和灵魂中的冰块。“您戏弄了我,”钱茨慢慢地说。
  “我是戏弄了你,”贝尔拉赫用一种令人畏惧的严肃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你杀了我的施密特,我不得不抓住你。”
  “为了去杀加斯特曼,”钱茨补充说,这会儿他理解了全部事实真相。
  “你说的正是。我半辈子都在追踪加斯特曼。而施密特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让他恨这个披了人皮的魔鬼,一群野兽中的一只高贵动物。但是接着你就来了,钱茨,带着你的可笑的、犯罪的野心,破坏了我的唯一的机会。这当儿我抓住了你,你,这个杀人犯,我把你转变成为我的最最可怕的武器,因为绝望逼着你,一个杀人犯必须找到另一个杀人犯做替身。我把我的目的变成了你的目的。”
  “这对我说来是地狱,”钱茨说。
  “对我们两个人都是地狱,”老人用一种可怕的平静接下去说,“封・许文迪的插一手把你逼到了顶点,你必须想尽办法揭露加斯特曼是杀人者,任何对于加斯特曼线索的偏离,都能引到你的身上。只有施密特的文书夹还能挽救你。你知道它在我手中,却不知道加斯特曼已把它从我这里拿走了。因而你在星期六晚上到星期天早晨来袭击我。我要去葛林德尔森林,总算安慰了你。”
  “您知道我就是袭击你的人?”钱茨没有声音地问。
  “从第一秒钟就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只存在一个目的,就是把你逼到绝望的顶点,而当你绝望之极的时候,你去到拉姆波因,为了无论如何要了结这案件。”
  “加斯特曼的仆人之一最早开的枪,”钱茨说。
  “星期天早晨我已告诉加斯特曼,我给他派去一个杀他的人。”
  钱茨晕眩了。他浑身冰冷。“您让我和加斯特曼象野兽一样搏斗!”
  “野兽对野兽,”从安乐椅那边传来另一个人无情的声音。
  “于是你成为法官,而我是刽子手,”另一个人喘息着说。
  “正是如此,”老人回答说。
  “而我,我仅仅是执行了你的意志,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我只是一个罪犯,一个被人追捕的人!”
  钱茨站起身,用不受妨碍的右手猛敲着桌面。只有一支蜡烛还亮着。钱茨用燃烧的眼睛在黑暗中辨认老人的轮廓,但是只能看见一个不实在的黑影。他作了一个无把握的、试探性的动作把手伸进外衣口袋。
  “算了吧。”他听见老人说,“毫无意思,路兹知道你在我这里,而且妇女们现在还都在屋子里呢。”
  “是的,这毫无意思,”钱茨轻声回答。
  “施密特案件已经了结,”老人的声音穿透黑暗的房间传来。“我不会告发你。但是走开吧!不管去哪儿都行!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我判决了一个已经够了。走吧!走吧!”
  钱茨垂下头,慢慢走到外面,消失在黑夜中,大门关上了,稍过片刻一辆汽车从门口驶过,蜡烛熄灭了,还最后一次以刺目的火光照亮了双目紧闭的老人。
  
二十一
  贝尔拉赫整夜坐在安乐椅中,没有站起身子,没有动弹一回。那巨大的、如饥似渴的生命力,曾经一度在他身上有力地进发的,现在崩溃了,行将熄灭了。老人曾大胆地演了一场戏,但是有一点他欺骗了钱茨。当第二天一早天刚破晓时,路兹冲进屋里来,昏乱地说,钱茨驾车在里格尔茨和特万之间和火车相撞死了,他发现老探长已然病危。老人困难地让他通知洪格尔托贝尔。现在是星期二,可以给他动手术了。
  “还有一年,”路兹听见目光瞪视着窗外玻璃似的晨光的老人说,“还有一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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