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

第27章


  梦中,依稀仿佛他又回到少年时,被退婚那天,夜半树影朦胧,他独自坐在树下,一个小小的人影慢慢走到他身边,在他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胳膊郑重地说:“你放心,你将来如果没人陪,我陪着你。”他讶然地回头,胳膊却忽然一松,眼前一片雾气,那个方才还坐在他身边的人影远远地隐在雾气中,哀伤地道:“我这样说,你一定觉得很龌龊罢,是我错了。今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惊慌地站起身,雾气中的人影却越飘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轻:“今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今后,你不会再看到我了……”
  王淩的心中刹那间一凉,打了个激灵,醒了。
  天还没亮,一片漆黑,王淩坐起身,靠在床头坐了片刻,又摸黑下床,走到桌前,拿起茶杯喝了两口凉茶。
  手心中满是凉汗。
  八月十八,王淩初次穿着礼部郎中的官服,踏进礼部衙门的门槛。
  进门之后一抬头,便看见了姬容君。
  姬容君也穿着蓝色的礼部郎中官服,就站在不远处。王淩看见他,不知怎么的,这两天一直莫名吊着的心松了口气,但一时竟不晓得该如何打招呼,姬容君微侧首,也看到了他,却没什么表情。
  王淩抬袖拱了拱手:“姬……贤弟,来得好早。”
  姬容君抬袖道:“王兄也来得甚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最近更新的不勤,抱歉^_^唉,小姬是不是确实闷骚过头了,摸下巴……
  
                  第三十三章
  
  姬容君的神情不算十分热络,也不算太冷淡,对王淩的态度不是很亲近,又不是很疏远,平平和和地,正拿捏在同僚之间相敬和睦的那个恰到好处的点上。
  王淩心中却一直有股不自在,见了姬容君,总觉得不知道怎样应付合适。姬容君问他:“王兄是否即刻前去参见尚书大人?”
  王淩道:“啊……是。”姬容君道:“那便一同前去罢。”
  王淩道:“哦……好。”
  姬容君又道:“只因你我同进礼部,理应一同参见尚书大人,故而我才在此等候王兄。”
  王淩连忙道:“唔……我晓得。”
  姬容君客气地笑笑。
  礼部尚书邓岳嵩年约五十有余,十分富态,这位大人在朝中,一向口碑甚佳,王淩和姬容君久闻他宽厚随和,见了之后,发现这位邓大人果然不大摆什么架子,言语亲切。邓大人看着他两人,捋须微笑:“礼部之中,一向都是像我这样胡子拉茬的半截老头儿,最年轻的一个,今年也三十一二了,忽然进来了两个少年人,实在甚好甚好。你二人本当进宾礼司,但宾礼司的两位主事郎中要一个月后方才能卸任,祠祭司中近日事务繁忙,你二人便先去祠祭司中一月,再回调宾礼司罢。”
  本朝礼部,下设四司,分别是仪制司、祠祭司、宾礼司和精膳司,仪制司掌管嘉礼、军礼,祠祭司掌管吉礼、凶礼;宾礼司掌管与他国的宾礼事务与使节的接待和遣送;精膳司掌管筵飨廪饩牲牢事务。每司部各有一名正五品的郎中监和两名从五品的主事郎中。原本按照历朝的旧例,科举及学礼也应由礼部掌管,但本朝特设了国钦监主管这两样事务,原本属于礼部的科举肥差就这样被削了,于是礼部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清水衙门。
  最近这两天,贺阳公主快要出嫁,皇上最宠爱的罗贤妃所生的十一皇子又即将满一百天,礼部因为这两件大事忙得脚不连地,祠祭司一边要替公主置办嫁妆,一边要与精膳司商议预备皇子的百日宴以及贺仪。三个郎中团团乱转四脚朝天。
  王淩和姬容君到了祠祭司内,只见库房之中,物品堆积如山,有两个穿蓝的人影在物品堆积的缝隙中穿来穿去,口中似乎还在念念有词,王淩和姬容君走上前去,拱手厮见,那两人匆匆站起身,也抬手做礼,这两人就是祠祭司中的两个主事郎中,一个姓魏名敬字子奉,一个姓韩名鹤字云远。厮见完毕后,魏敬抬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尚书大人真英明,二位同僚来得太好了!我和云远正在清点公主的嫁妆,昨天傍晚又送了一批进来,前天和大前天的还未清点完,等下又有要送来的,我们两个正不知该怎么好,万幸二位来了。”魏敬矮而精瘦,声音甚是洪亮,满脸是汗,滔滔不绝,那位韩鹤比他内敛些,向姬容君笑了笑道:“本司部的郎中监陈大人去精膳司商议百日宴了,恐怕下午之前都不得闲见二位,那边方才还派人来催,让我和子奉务必过去一个,唉,真要把人劈成两个才够用了。”
  王淩忙道:“我和容君两人正是奉尚书大人之名前来帮忙的,两位有什么差事只管交给我们便是。”
  韩鹤道:“怎敢怎敢,二位同僚对衙门中还不熟悉,怎好……”话刚讲了一半,魏敬立刻大声道:“正好正好!实在是忙不过来,也不和你们客气了,公主的嫁妆尚有两册没清点,劳烦二位一起帮把手。那个,云远啊,陈大人那里催了半天,这边多了两个人,正好你就可以过去了。”不由分说,将手中握着的一册清单塞进王淩手中。
  魏敬翻开另一册清单,将如何清点一一交待,王淩留神听,姬容君站在他身侧,也接过一册清单,卷在手中,听魏敬讲述。
  片刻后,三人各自去清点,王淩一向擅长这种琐碎事,清点的又准又快,魏敬说的方法中有他觉得不顺的地方,便自己调了过来,魏敬点了一会儿,凑过来看他二人的进度,看到王淩时,不由得惊讶道:“王贤弟你居然清点的如此之快,年轻人果然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中用。”王淩道:“魏大人过奖,我也一向擅长这种琐碎事,其他事上便不怎么样了。”魏敬再去看姬容君,见其清点的也极是顺手,清单一笔笔理的很顺,便又赞叹,姬容君笑道:“我不来不怎么擅长这些事情,不过因为和王淩……”向王淩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和王兄一同共事许久,学了不少。”
  王淩正又清点的忘我,听见这句话顺口接道:“这是容君谦虚,其实他比我强,什么事情都做的极好。”
  再点了约一个时辰,清单上的物品总算点完一半,王淩觉得后颈有些酸痛,便走到放笔砚的小桌旁,将清单册和笔放下,略喘口气。一只手忽然从一旁伸来,在桌面上放下一杯茶水。
  王淩侧首,见姬容君站在桌旁,姬容君望着他微微笑道:“半天见你没抬头,累了罢,还是先喝杯茶,稍微歇一歇。”
  王淩连忙道:“多谢。”话说出口,又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干巴,说得太快,反而更显得客套。
  姬容君的微笑已经隐了去,道:“不必客气,我刚才去沏茶顺便多沏了一杯。”又向魏敬道:“还有茶水,魏大人要么?”说话间便向另一处去了。
  到了下午,公主的嫁妆又送了一批过来,收完之后,再做清点,然后对照总单,对来对去,忽然发现少了描金凤凰马桶一对,魏敬大惊,又开始团团乱转。核查之后,发现是漏了置办,再安排置办,又是一番折腾。
  等到日落西山,王淩总算晕头转向地回了府,出皇城时姬容君与他同路,却只说了两句寡淡如水的话,到了皇城外,便各自上了车轿离去。
  王淩回府后,到了房中,刚换下官服,四敬就袖着一张帖子来说,谢大人派人送帖,请少爷去思圣楼小酌。
  王淩接过帖子,方才反应过来谢大人就是谢洛白,如今已在朝中有了正式官职,就连四敬口中都换了称呼,从公子变成了大人。
  王淩此时老腰酸痛后颈疼痛,只想睡觉,实在不想再出门了,正在寻思怎么回绝,门房又来报,说应大人来了。
  有了谢大人垫底,王淩顿时明白过来应大人是哪个,想到应景兰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忍不住想笑。
  王淩起身迎出去,顺便向四敬道:“替我去思圣楼传个话,就说今天累得腰酸背疼,又有别的客人,就不过去了,多谢唐知贤弟的美意。”
  四敬一溜烟地跑到思圣楼中传了话,谢洛白听完,向姬容君摇头叹道:“唉,容君啊,单舟兄对那应家小弟,实在是偏心了点,宁愿请他吃饭,也不来让我请客。我今天在御史台一天,听了一堆怎么挑毛病如何参谁的大道理,听的太阳穴疼,本来想找单舟兄聊聊,听他关怀一下,安慰安慰,或是找应家小弟耍耍,哪想到这两人一处吃饭去了,把咱俩拉在这里,唉。”
  姬容君淡淡道:“王淩今天确实是累着了。而且……我早料到他不会来。”
  谢洛白目光灼灼:“而且?而且什么?”姬容君自顾自地斟酒,一言不发,谢洛白敲着扇子瞧着他道:“容君,你这两天,愁眉苦脸的,跟头上顶了个夜壶一样,难道哪里有些不顺?”
  姬容君的神色僵了僵,依然自斟自饮,一言不发。谢洛白再寂寞地叹口气,将桌边的一个酒坛放到姬容君面前:“来,愁,就多喝点。”
  这厢应景兰在王淩家蹲着,也是牢骚满腹,他今天乍进刑部,刑部的官员各个精明强干,应景兰在他们眼中就是个还在吃奶的小儿,根本不放在眼中,应景兰努力老成,奈何那些人总爱拿他开个玩笑,他只装老成把气往肚子里吞,憋的肺疼。
  应景兰理所当然地在王淩家混了顿晚饭,就着几个小菜喝了几杯酒消愁,喝得脸红扑扑的,说话舌头也有点大:“单舟哥你知道么,今天正好有件灭门案要验尸,仵作验时我也陪在一边看,里面有具女尸,那些人居然……居然问我说,这具女尸是不是让我头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开了眼。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