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为妖

    地下冥殿之中，数不清的尸骨堆砌。能明显看出，尸体属于两拨人，且不是一个朝代，那些青甲战士身上的铠甲都是明制铠甲。
    而那些布甲士兵，身上的穿着则大都是清朝的八旗布甲。尸体腐败的程度也不尽相同，显然这是两波不可能相互碰见的人，但却死在了同一个地方、同一片土地。
    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粗略一看，怕是不下万数。可以想象这里经历过一场战争，一场恶斗，但不知道是与什么东西、与谁发生的恶斗，最终似乎是以人的败亡而告终。
    这里丢下了数不清的尸体，如果是获得了胜利，这些尸体不可能不做掩埋就这么陈尸于此数百年。再联想到封闭的皇陵大门，半途而废的大墓建造，恐怕眼前此地发生的事情，就是导致皇陵修到一半就被迫放弃的原因了。
    “这里有字。”龙大爷的注意力没有全部被尸骨堆砌的战场吸引，他发现一边石阶上有刻字。刻字旁还有一具早就烂成白骨的尸骨，嘴巴大张着，似乎死前极为痛苦。
    更为诡异的是，他的骨架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线，就好像白纸被滴上去的墨渍泌染了一样，渗透、密布进骨髓之中。
    这个人的穿着在如山一般的尸骨中也显得不同，他是穿着一身布衣。尽管已经残破不堪，依然能看出是阴阳行中的术士在一些正式场合喜欢穿的八卦云绶衣，身旁还散落着一些残破的法器。
    就此推断，此人的身份应该是阴阳行中的术士或者道士。
    “写的什么？”我凑过去看。
    龙大爷蹲在石阶旁，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十分惊讶：“这些字，是用指力刻下的。这个人生前道行很高，至少也是练了一定得的外家功夫。写的是……：为长生而来，却葬余生性命。可惜，可悲，辽丹一得，可登天门。不料他们挖的太深，挖出太古诞生的黑暗。”
    看到这段话，这个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葬龙岭一直有传说，清朝时期有术者带大队兵马进山挖明朝皇陵，最后不知所踪。人皆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座龙骨庙，孤零零立在群山俊岭之间。
    这具尸骨，八成就是当年的那个术士。这是座空墓的事，他早就知道，他是为了辽丹而来，可惜他算错了时间、挖错了地点，挖到了此处冥殿，最终因为不知名的恐怖而彻底葬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他的死前留言中有两条有用的信息，一是：辽丹一得，可登天门。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吞了辽丹，就能直接举霞飞升，白日成仙了吗？
    这不太可能，那个前辈也只是提到服下辽丹，可通过地宫玄门离开皇陵。
    其二是：太古诞生的黑暗。
    这句话就更难理解了，因为在华夏的观念之中，世间万物只有正邪之分、阴阳之别，五行往替，从没有像西方文明似的，分什么劳什子光明和黑暗搞二元对立。
    这句话里的‘黑暗’指的是什么？难道是时不时从龙骨庙散出，污染整个葬龙岭大地的‘夜色’？还是说，笼罩着整个皇陵的，隔断一切内外交流，宛如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无名之雾？
    这两句话似乎都有深意，但一时之间，难以想出头绪。
    我让所有人都小心行事，当年明朝那批人就算了，毕竟是四百年前的人了。但清朝那批人挖进来，却还是集体死在此处，就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这说明那个杀死他们的威胁，极有可能还存在与这座冥殿之中。
    众人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龙大爷傲，但他并不自负。这座皇陵何其大、修筑功夫何其费事，皇帝手下能力何其多，却也丢下无数尸体，被迫封陵，甚至来不及带走炼制中的辽丹。
    小三爷是有些没心没肺，可也不傻。他考虑的没龙大爷那么多，可有一点很清楚，在这里死了，可就真的死了，回本体的机会都没有。
    我就更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了，要是没有两位仙家护着，我根本走不到这里。旁的不说，单说百年前的这个术者指力刻字的本事，我就自愧不如。
    虽然我有四十八对血衣奴，可人家当年也有撑千上万的布甲军，照样在这里折戟沉沙！
    而最为要命的是，这次我心里没底。
    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面临什么，属实是心里不踏实。
    血衣奴们是酆都阴差见多识广，曾是伴随大判身旁的亲卫，更久之前，甚至追随过阎罗神君。他们见过的场面多了，尸山血海也不会影响他们太多。
    许是如此，小心翼翼在冥殿中摸索一刻钟后，血衣奴都统到我身边一鞠躬道：“禀大人，此地似乎有些古怪。尸骨如山，阴阳隔绝，却不曾有一道残魂阴灵。”
    听他这么说，我们几个也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各展手段向周围环视探索。果然，这地方虽然尸骨堆砌，惨不忍睹，却没有孤魂留存，简直不合理。
    这里并非是外界，这里阴差进不来，鬼魂也出不去。即便是死了，也只能在这里徘徊着，直到哪一天魂飞魄散。
    而这里尸骨如山，阴气沉沉，是最适合养魂养鬼的地方。我的判官袍都在下来之后，不知不觉自我修补，原本被撕开的袍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
    这样的环境，一个阴灵鬼魅都没有，也太不合理了。
    上哪儿去了？
    “大人，这里有东西。”忽然前方血衣奴有新发现，众人过去一看，只见血衣奴们搬开尸骨后，那地面有一个隆起，隆起处裂开十几米长短的裂缝，裂缝中有蒙蒙黑暗在涌动，似乎想要从裂缝中钻出来，但并不能成功，总在即将溢出来之前忽然就消散掉了。
    古怪。
    “这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大，看不太清楚。”小三爷趴在裂缝处，往底下眯着眼睛使劲地看。那裂缝虽然叫裂缝，可也是根据长宽来形容的，单论宽度那也有两米来宽，我都担心小三爷掉里面去。
    龙大爷也蹲到另一边向下打量，眉头微微皱着，最后冲我招招手道：“你来看看，看那东西，是不是一口棺材？”
    棺材？
    我按龙大爷说的蹲在他旁边往裂缝底下看去，凭着判官眼的辨尘入微，我依稀能看见一片片浓浓‘夜色’之中，有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正在起起伏伏，
    眯着眼睛，仔细地看，我猛地一惊，那真是一口棺材。而且那棺材漆黑，从上面的图案、样貌，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冲击感。
    那是，九子鬼母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