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裳云歌

  柳晋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低声道：“原来就是这一点细节，就暴露了身份……”接着又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道：“若早知道你有这番心思，当日留你在身边或许还有些用的。只不过到了今日的地步，也由不得你了。”
  柳晋方说着，复又带上面具，一把拎过全身无力的云歌，点了几个大穴，拖着便向前走去。
  云歌深知此时反抗也无半点作用，倒也安静的跟在柳晋方身后，从黑黢黢的房间中出来，便进入了一个地道。
  这地道并不算宽，但也能允许四人并肩而行，借着昏暗的灯光，云歌依稀的看到地道上残留的开凿痕迹，约莫是有些年代了。
  这地道也并不像云歌想象的一般，一条道通到底，而是有许多的分岔口，无数个深深地洞口，时不时的有潮湿的风从洞中扑面而来，不知道到底通向了何方。
  已经记不住是在哪个路口转的弯，云歌有些晕头转向了。由此可以看出这地下的暗道实在是复杂的很，说是一个地下迷宫一点也不为过。能建造出如此大规模的地道，要花费多少财力物力？而会花心思建造这样的地道的，恐怕只有皇家了。
  云歌约莫可以猜到，几尺黄土之上，必定是那巍峨的皇宫了。他们潜藏在这暗道深处，的确是隐蔽的很。
  又走了一阵，云歌才瞄见前方传来的一丝光亮，轻轻吐了口气，可算快到了。
  柳晋方此时更加小心翼翼，步子缓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随我往前走，不准弄出大声音，否则……”
  还没等柳晋方说完，云歌狠狠的点一下头，她深知柳晋方是什么角色，若是她有一点点的不对劲，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快的。
  柳晋方此时已经接近了洞口，附耳在一旁听了一听，似是放下了心，紧接着在门上轻轻扣了三下，两长一短。
  不一会儿，洞口处就传来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哒——哒哒——”一长两短。
  柳晋方点了点头，手指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前方的门竟然自动的移开，一时间眼前一亮，云歌慌忙用胳膊挡住光线，好一阵才适应了这样的光线。
  好久没有呼吸到如此新鲜的空气了，云歌深深地吸了一口。环顾四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就是顺泽帝的寝宫！那密道的入口竟然就在寝宫之内。
  今夜天气有些阴沉，闷闷的热着，烛光不安的跳动着，正如云歌此时忐忑的心情。
  一个粉裳宫女冲着柳晋方盈盈拜了一拜：“主上，一切安排妥当，所有人都中了移魂香，两个时辰之内都不会有人来打扰。皇上现在正在里面，主上可需我去引路？”
  柳晋方也不看她，点了点头，“下去吧，在门外守着，到时候按我说的去做。”
  “是，主上。属下告退。”那女子慢慢退了下去。云歌看着她的背影，眉尖蹙了一蹙，没有记错的话，她就是当日给她下药的那个丫鬟。
  还未来的及多想，柳晋方已拎着她绕进了顺泽帝的殿内，直奔顺泽帝的床榻，将云歌丢到一旁。“把那边的茶水拿过来。”
  云歌谨慎的从桌上取来一杯茶水，递到柳晋方手中，后者则一把掀了帘子，将杯中的水“哗啦——”一声倒在顺泽帝脸上。
  等了不过几分钟，顺泽帝才幽幽转醒，一边擦着额上的茶水，双眼朦胧喃喃道：“碧阳……掌扇……”
  云歌试探着唤了一声：“父皇？”
  顺泽帝耳根子动了动，方才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倏地睁开了眼，对上柳晋方因愤恨而有些发红的眼睛。
  云歌本以为他会有些吃惊，没想到顺泽帝只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好像早就意料之中一般，“我就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柳晋方冷冷的一哼：“我便是早早的来催你上路的……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该了结了，你欠我的迟早要还回来的！”
  顺泽帝面上一冷：“你终究还是为了她……若是没有她，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婉儿她……”
  “啪——”柳晋方出手极快的一掌打在顺泽帝的胸口，“不许你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顺泽帝顿时顺着嘴角流出血来，凌乱的发丝沾上鲜血，他却无力去擦拭。
  云歌一声惊呼：“父皇——”她从未见过顺泽帝如此狼狈的样子，便要上前扶住。柳晋方钳住她的手腕，睚眦欲裂：“你要是再动一下，休怪我折断你的手。”
  云歌看了看顺泽帝，又望了望柳晋方，最终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
第八十一章 杀人夜（中）
更新时间2009-11-7 23:22:33  字数：2379
 
  顺泽帝轻飘飘的看了云歌一眼，转过脸对着柳晋方道：“我就猜得到她是被你捉了去，枉珏儿和翔儿费心费力的寻了几日都一无所获。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从我眼皮子地下将人劫走，又不被相府外的侍卫所发现……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柳晋方不屑的看了顺泽帝一眼，“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倒是可以让你死的明白点，在你的脚下便是秘密所在。”
  看着顺泽帝恍然大悟的表情，柳晋方接着道：“前朝曾花了数十年时间在皇城之下建造了一条地道，这事想必你也清楚。前朝覆亡之时，皇族曾用这条地道逃生，逃出后将这地道损毁，我便是在这两年才将这地道修复。”
  顺泽帝颜色变了一变，“你怎会知道那地道，里面明明是机关重重，先祖皇上更是连入口在何处也无从知晓……你……”
  “呵……这样说来，我们之间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层。没错，当初这地道的设计者正是我的曾祖父。”说着，柳晋方慢慢陷入了沉思。
  “前朝覆亡，当时曾祖父隐姓埋名混迹于民间，不过一年便被人举报，父子二人皆被抓入宫中，被迫害致死。父亲被曾祖父早早的安置在别处才躲过了一劫，家中的其他人都已被害，只得隐姓埋名。其实曾祖父一直都没有将暗道中的玄机告诉我我爷爷和父亲，本来他便是要将这秘密带到地下。谁知，我父亲对机关图颇感兴趣，竟偷偷将曾祖父平生所描绘的图纸一一研究过。虽然那些图纸在曾祖父进宫之前都被焚毁，但是父亲在这方面颇有造诣，仅凭自己儿时的记忆，将图纸复原。其中，自然也包括皇城地道。这些图纸也是父亲临终时才将其托付于我，否则也没了今日……哈哈哈……或许没有婉儿，你我也会如此相见的！”说着，柳晋方的神色越发张狂了开来，笑的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快意。
  顺泽帝面容微微动了动，沉默了半晌，才道：“终究是我皇家对不住你，你要恨便恨吧，只怪我不够很辣，死在你手上也算是赎了一身的罪孽。其实……我毒发之后，虽然老四将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我还是晓得，那毒是出自你手……”
  柳晋方愣了一愣，带着一丝戾气：“你……知道什么？”
  顺泽帝叹了口气，眼中神色淡然：“五色铃兰，历来都是荻国皇室专门为了制毒所栽培，花果可制毒，叶无毒可入香料。还记得你当年送给婉儿生辰时的那柄象牙扇么，那扇子可是浸过了五色铃兰的汁液？若不是那柄扇子，我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更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晋方一把抓住了顺泽帝的衣襟，“什么是后来的事情，少拿我来当借口，你敢说你将婉儿从我身边抢走不是为了扼住定国侯么？！不是为了你的皇位的稳固么？！”说完将顺泽帝推了出去，跌倒在床上。
  顺泽帝闷哼一声，慢慢的撑着身子趴在床头。
  云歌不禁吸了口冷气，这才把他们两个间的恩怨闹得明白。怪不得柳晋方会处处帮衬着司马睿弑君篡位，原来是为了他的母妃。大概当时柳晋方本就与佳人两厢情愿，大有谈婚论嫁之意，谁知在这个时候，顺泽帝突然跳了出来，棒打鸳鸯，将佳人纳入后宫，从而种下了祸根。
  “你说得对，我的确认为这是个很好的理由，既能拿婉儿来威胁定国侯，又可以防止你与定国侯结盟，助他谋反，实在是上上之策。我怀疑你，也只是想把你从婉儿身边赶走，你对我对她都是一种威胁。将她娶进宫，我真的不曾想过，直到她来找我，让我将她接进宫来。她知道你要娶她，定国侯必定会开出条件让你归附于他，婉儿就是劝服不了他爹收起野心，又怕害了你的前程，才会出此下策。她终究是爱你的……她嫁给我，答应帮我遏制她爹的势力，唯一的条件便是留下你。若不是她……以我当年的性子，只怕你早已不能站在这里了。”末了，顺泽帝幽幽叹了口气。
  “人已死了，更是死无对证，随便你编出什么理由我也会相信么？！”
  “她竟没有告诉过你么？我记得她同我说过，权力与她之间你选择了前者，所以她便放弃了……只能帮你做出一个最适合你的选择……她入宫为妃大致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倒像是坐收渔翁之利了。”
  柳晋方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双手颤抖着抚着额头，声线也渐渐的不稳，“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可是，害死她的事你又作如何解释？！难道她也是自愿的？”
  顺泽帝苦涩的一笑：“那种情况下，无论是她自愿还是不愿，都已成定局了，不是吗？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你身在这个位子上，你下手只会比我更狠辣吧……咳咳……”顺泽帝重重的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