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

“小澄！”
    我被自己的尖叫给惊醒了，眼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伸手拭了拭额头，尽是一片冷汗，至于刚刚梦到了什么，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是确实是看见了小澄……杨小宝说的没有错，我还是对小澄的事更加上心。
    摸黑出去找了杯水喝，压压惊，最近确实想的太多了，所以连梦里都是她。握住微凉的杯子，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不知道此时的她在梦里是否微笑着。是的，即使她和沐霖分手了，即使她对不起沐霖，但她依然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失去的朋友。想到这里，我回到房间，关上灯继续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机场。
    他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带着一副还算是拉风的太阳镜，略长的头发有些凌乱，挺白的皮肤今天看起来却黑了不少，笑嘻嘻地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勾出一抹笑容：“这是你的礼物。”
    我默默地接下那个盒子，却一言不发，没有向往常那样抓住他先毒打一顿，然后把他的嘴撬开，把该说的全都给逼出来。
    “你怎么了？大老远跑来接我却一句话不说，太诡异了吧！”他摘下墨镜不解地问道，然后揽过我嘿嘿地笑了笑，“不会是在怪我没有带你去旅行吧？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个有妇之夫，就算是做兄弟的也不能剥脱你们相亲相爱的权利啊，你说是吧？回学校的时候我再带你到处混去，现在应该好好珍惜你们的宝贵时间才对。”
    我叹了口气，帮他提起了旅行包：“东西还真不少，都去哪玩了？玩的还开心么？”
    “嗯，去了乌镇啊，杭州……都是很不错的地方，如画一般的地方。”他淡淡地道。
    “江南一带可是盛产美女的地方呢，有没有啥艳遇啊？”我找了轻松的话题。
    宋允麒抬头剜了我一眼：“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食色，现在的你活脱脱一个色女加当代红娘，就那么盼着把我踹走么？你这么重色轻友是会有报应的！”
    “切，狗咬吕洞宾！不和你说了！”
    “谁要和你说，不说白不说，我撤了！”他说着便要提包走人。
    “喂！宋允麒你给我停下！”我拉住他，“这么久不见了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啊？”
    “那你还要我干嘛？我总得先回家洗个澡吧？”他皱眉，“浑身不自在呢，快跟上跟上！”
    “那个，宋允麒。”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伤害到他。“你今晚去我家吃饭吧？”
    他的脚步瞬间顿住了，缓缓地转过身来，瞟了我一眼又立刻转身，故作轻松道：“好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阿姨最拿手的菜是糖醋鱼和白斩□□！”
    我实在没法习惯这样的他，紧紧拽住他的衣摆，不由地皱起眉头：“为什么就对我这般疏远了呢？我们是多好的朋友啊，可是你竟然连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了，为什么呢？”
    “告诉你？告诉你做什么？你能解决问题么？你连自己的事情都不能搞定，还整天为这个人那个人操心，还是多为自己着想着想吧！”他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我还是先走了！”
    “宋允麒！”我一边跑一边喊着，他却在一个拐弯处消失的无影无踪。“死麒麟！”
    我用尽力气大喊了一声，却只能听到空洞的回声。
    音澄艺术中心。
    做错公交车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就在这里停下了。走进大堂看见了曾经的同事晓凌，很开心的是她还记得我。
    “你今年为什么不来实习啊？”她问道。
    “其实很想来的，只是因为时间有些紧……”下学期得提早去学校培训计算机，也就是说我的暑假被扣掉了四分之一，再加上韩音和回来的时候也过了四分之一的暑假了，我们彼此的时间都不多，毕竟自己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给他添乱了，今年也有一场很重要的演奏会，我希望他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无论是从哪个方面。
    不过这些话还是不好意思对她们说起的。
    “小葵！”韩音和从大门外进来，惊喜地唤着我的名字，然后执过我的手，眼里尽是温柔。“怎么来了？找我么？”
    “我啊，只是路过的。”我诚实地回答道。
    他的眼睛还是弯了弯：“上去吧。”
    “小澄在么？”
    “在啊，她最近特别拼命，整天整夜地练琴……正好去看看她吧。”
    小澄……心下一疼，我点了点头。
    一阵激烈的琴声没有预兆地窜进我的耳中，我看了韩音和一眼，他的面色有些严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她最近都在练这种交响曲，完全颠覆了以往的风格。”
    “小澄她最近还好么？你也知道她和沐霖分手的事情吧？”我们停在小澄的琴房外，伫立了片刻。
    他微微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嗯。”
    “作为她的朋友，我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她的想法……”我有些自责。
    “作为朋友，我们不能阻止她做某些事情，也不能干涉她的想法，所以，其实已经足够了。”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小葵，不要太担心了……”
    “音和……”小澄的声音有些欢喜，但是她的脸色在看到我之后瞬间便阴沉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轻轻地喊了一声：“小澄……”
    她站起身走向我，面色逐渐苍白，几天不见，她消瘦了好多，下巴有些尖了，锁骨越发地明显。
    紧抿的唇终于张开，带着歉疚的声音微微颤着：“小葵，好久不见了……”
    浑身一震，不可置信，我们分别那么多年再见的时候她都不曾说过这句话，而今只是短暂的几日不见，已然成了“好久不见”。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这样尴尬面对的时候，脑海里还是抹不去在海边那么快乐的我们，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不改变。
    “沐霖……”我刚提到这个名字，小澄便立刻打断了我，“如果可以，请你以后尽量不要提及这个名字，如果你只是想让我愧疚的话，那么我请你对我仁慈宽容一点，毕竟感情的事是不可以强求的不是么？”
    她说完这句话，却把头转向了韩音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担心你不再和我们联系了，沐霖是我们的朋友，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即使你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可是……可是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我确实有些心寒，有些失望，往后退了两步，重心不稳，却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对我摇了摇头，然后对小澄说道，“我们先走了。”
    小澄忽地回头，眼里竟是哀痛，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唉……”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不要再叹气了，你已经叹了不下二十次了……再叹下去真的要成老太婆了……”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全都倒给了他：“韩音和，现在我的立场真的很难办啊，我真的不想失去他们……”
    他淡淡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失去他们的……”
    “小澄也是你的好朋友，这些日子你先好好地照顾她哦，你看她最近多么消瘦……”我认真地叮嘱着，“记得让她按时吃饭，她经常一弹起琴酒废寝忘食的，还要记得让她少喝些咖啡，记得送她回家，多陪她说话，其实她很喜欢喝朋友聊天的……”
    “你很了解她嘛……”
    “呵呵，是么？”
    “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呢？”
    “一个拳头那么大吧。”我想了想回答道，“怎么了？”
    “因为我觉得很神奇，那里装着很多重要的人呢。”
    “难道你的心不是这样的么？”
    “我的心大概只能装着一个人吧。听到我这么说，你是不是会觉得我是个很冷酷的人呢？外表温和，但内心却是冷漠的？”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这么觉得，记得有人这么说过你哦。”想起前台工作人员晓凌她们就说过，韩经理不是个很好接触的人，离得太远了。“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很善良的，你会那样只能说是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寻常。其实你很在乎你的家人不是么？你早已经把他们放在心上，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小葵，谢谢你。”
    “不用谢啦。”我咯咯地笑了起来，心情不知不觉地变好了，他似乎是抚平我心上的最佳良药。
    “夏小葵……”
    “怎么了？韩音和……”
    “请你永远这么单纯，快乐……”
    “我会的……也请你永远都要清澈，幸福……”
    晚上老妈还是做了一桌的好菜等着宋允麒，傍晚的时候他明明是答应过了，可是左等右等他还是不出现。“爸爸妈妈，还有韩音和，你们先吃吧，我去找找他……”
    “我送你去吧？”他握住我的手。
    “不用啦，我去找他就好……”我微笑地看着他，“先吃吧，给那个死麒麟留点饭就好了！”
    “那快点回来啊！”老妈不放心地叮嘱着。
    终于打通了他的手机，却吵杂异常，于是我只好在大街上大声喊叫，制造噪音，等我逮到你这个死麒麟你就死定了！
    “你到底在哪啊？！”我的脑袋瞬间胀大，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了都，就像是做数学时产生的头疼，具体来说应该是做哥德巴赫猜想的那种情况。
    到了一言酒吧，看到这昏暗的灯光和密集的人群我就晕了，这怎么找啊？可是电话再也没有打通了，只能往人群中挤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挤人，挤死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篇活生生惨戚戚的血泪史之后，我终于在吧台上看见了宋允麒的身影，只见他正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他很能喝，但是喝的大多是啤酒，他现在手里的那暗褐色的液体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伏特加白兰地之类的吧？刚刚听他的声音并不是很正常……想到这我更加拼命地挤了过去。
    “小葵……你来了……”晃动着酒杯，他的眼神迷离。“你终于来了……”还语无伦次着。
    “走，我带你回去……”此时的我实在狠不下心揍他一顿，死麒麟你欠我的。
    “不要……继续喝，陪我喝吧……今天问了别人，原来喝这种酒才是会醉的啊……你也喝喝……”他甩开我的手，又是一饮而尽。
    我无奈地问吧台的小弟：“他喝了多少了？”
    “大概有五六杯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小葵，忍着！
    “宋允麒，你要是不走，我就和你绝交！”
    他这才停住了，缓缓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边凝着一个夺目的笑容：“夏小葵，你不会的，不是说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么？只是好朋友……”
    我盯着他呆住了。
    “宋允麒，跟我走吧，我们都在等你吃饭呢……你的心情不可以说理解，但是你要相信我，有不开心的事情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即使我不能帮你解决问题，不能让你一下子快乐起来，但是我可以为你分担，可以让你暂时忘记悲伤……”
    我越说越伤心，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再需要我了呢……为什么都离我越来越远了……
    眼泪一声不响地坠落，我甚至来不及去擦。“宋允麒，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太不哥们了……”
    “小葵……我该怎么办呢？”他侧过脸不再看我，却有一滴泪水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落。“其实我心烦的不只是因为我父母的事，他们终究是要分开的，我强求不来的；但还有其他的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是因为不把你当朋友，而是我明白它需要自我沉淀……”
    “那你也不该借酒消愁啊？你不是常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么？”
    “是啊……我错了……”他重新笑了，“但是，可以陪我在这里坐一会么？我想让自己的心好好沉淀……”
    “好。”
    不知坐了多久，我让他喝了几杯水，然后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只剩耳边震欲聋的音乐声。但是我知道我们的心是宁静的，心想，这般说来竟有些脱俗的意境。
    “你的手机在闪呢。”宋允麒指了指我口袋里的手机，我低头一看，感应器正发着红色的光。
    “小葵……”韩音和的声音透着担忧，“你在哪里？”
    “你等等啊，这里太吵了……”我好不容易跑了出去，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手一抖，“你说什么？我爸爸他……”
    “我去接你们。”
    我这才发现有那么多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