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飞行手册

    第一次见到方蔓梅的时候，王平安的第一印象和之后截然不同。
    四年时光过去后，王平安根本回忆起这个时候的时候，根本无法相信第一次见到方蔓梅是这个样子。
    然而这就是事实。
    报到那天是八月二号，为什么不是一号报道，主要这天是过去流传下来的传统节日，所以照常放假。
    王平安到校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的骨干学员已经提前一个月到校，都训练了一个月了。这些人将会作为新兵基干队的班长和排长。
    当时王平安就很不服气，毕竟自家怎么说也是三代从军，爷爷打过二战，老爹打过三战，前两代都有战功，到自己这里拉了胯，这绝对不行啊。
    所以王平安梗着脖子，跑到指导员面前，质问提前来的骨干哪点比自己强。
    指导员来了一句：“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这一点，就比你强！回宿舍整理内务！”
    王平安不服气，在学校一直都是天王老子第一号的，哪儿受过这个气，嚷嚷着要比武。
    当时还有好几个同样不服气骨干没自己的，眼见王平安挑头，立刻跟上了。
    对，秦琼好像也是其中之一。
    指导员当时的回应也很直白：“今天就给你们上第一课！在军营里没有为什么！”
    王平安当时顶了一句：“你这是军阀作风，要讲军事民主！我要求召开士兵大会！”
    指导员乐了：“好啊，你还懂这些，行，就给你们开士兵大会，看看你能整出什么来！”
    于是指导员把全部的新学员，连同那些非轨道专业的全部叫到了一起，在操场上开大会。
    王平安也不发憷，直接昂首挺胸，上去批驳了一番。不过他稍微冷静了一下，把发言的气焰降了一点，要求也从“立刻改选骨干成员”变成了“确立定期改选骨干的制度”“并且将改选时间进行公示”。
    提完要求他还说了一大堆定期改选的优点，什么鼓励大家训练积极性全整上。
    本来挺强词夺理无理取闹的要求，被他这么一改反而听着很合理了，于是他说完全校新兵嗷嗷鼓掌。
    旁边当排长带着训练的二年级也全都对王平安颇为赞赏的样子。后来王平安水平提升这么快，多亏了二年级传帮带给他开小灶。
    比如他质量自主移动只尝试了一次就成功了，是全校最好的成绩，然而这其实是二年级的老大哥们平时给他开小灶教他要领的结果。
    回到这个新兵士兵大会，王平安讲完下来还很得意，跟指导员吹胡子瞪眼的，跟公鸡似的。
    没想到指导员上去，大方的承认自己“小看了王平安同学的语言组织能力”，然后话锋一转：“王平安同学的要求是合理的！所以今天开始，骨干成员每两周考核一次，成绩比不上自己带的兵的，就换！”
    后来王平安才知道，其实原本这个骨干就是随机抽选，先训练一个月，目的是为了让后来的同学有人带。等大家到齐之后，这个骨干本来就是要两周一换的。
    只不过原本这个更换是各学员支队内部评比，被王平安一刺激，改成每两周比武一次了。
    为此指导员还刻意调整了课程，毕竟只是队列没有什么比武的必要，新的训练课程把队列训练化整为零了，把拆枪、灭火什么的可以比武的科目，给分摊进了三个月的时间里。
    王平安争一口气的举动，导致这一期新兵蛋子的训练强度凭空增加了一倍。
    因为这一期训练的效果太好，以后新兵训练就照着这个安排了，指导员后来还专门在报纸上介绍了先进经验。
    王平安从头到尾都被指导员吃得死死的。
    总而言之，王平安从新兵期开始就是这一届的风云人物。
    而方蔓梅，一开始是个安静的女孩。
    这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王平安对方蔓梅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
    在新兵训练终于结束，营区终于开放了门禁，让这些大学新生们能进行一些像是当代大学生的活动——毕竟太空飞行学院只是准军事管理，太空军名义上并不是那支军队的延伸。
    为了凸显这一点，所以校方还专门吩咐学生们放开玩，像现代大学生一点。
    在学校对门的小店一条街上，王平安在聒噪的人群中注意到一个安静的点。
    方蔓梅坐在桌子的边缘，禁止在尽责的把吃光了的菜盘放到旁边，把喝空的酒瓶归拢进塑料箱，简直就像一群人带了个保姆。
    于是王平安大咧咧的坐到了她对面，隔着大排档那窄窄的长条桌看着她。
    “我怎么对你没有印象啊。”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烤肉，“为什么呢？哦，是不是你太矮了！”
    方蔓梅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在看傻逼，盯着王平安的脸一个劲眨眼。
    这就是王平安和方蔓梅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交集。
    **
    克隆人514号坐在轮椅上，其实她的腿脚功能没有问题，但是玛伽公司的心理学专家们坚持认为，她应该坐在轮椅上。
    克隆人姑娘正在反复默念研究员交给她的终极任务：让王平安给她起名。
    好像他们把这个设定成了任务成功的标准。
    越是默念，克隆人514越是紧张。
    就在这时候，她感到有人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她抬起头，却发现根本没有人来碰触她的肩膀。
    ——不用担心啊，就算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有太阳照耀，你也会有自己的光。
    **
    飞行学院结业的那天晚上，最后一切都变得走样。
    明明没有任何人要退伍，大三来送别的后辈们却在唱“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
    仔细想想这个歌词对太空军来说挺不吉利的。
    你看北风寒这个意向，不是让人想起宇宙吗？
    但是大家还是卖力的、动情的唱着。
    王平安却和方蔓梅从人群中脱离出来，拿小马札在旁边坐着看星星。
    方蔓梅突然说：“想想四年前第一次见的时候，还真是仿如隔世。”
    王平安摇摇头：“不不不，你是仿如隔世，我可是从未改变。”
    小方哈哈大笑：“你恐怕直到世界尽头，都不会改变了！你知道吗，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你是个事儿逼，肯定很多人这样想的！整天咋咋呼呼的，让人忍不住想攮死你！但是偏偏又攮不过，气死人了。
    “你这个人，就是为了让人生气而存在的。”
    王平安哼了一声：“我这叫天妒英才！”
    话音刚落，大桌那边秦琼高呼：“傻逼，天妒英才你就该死了，懂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啊！”
    小方笑得从马札上滑了下去：“天妒英才哈哈哈哈哈哈！还有咒自己死的！”
    王平安皱着眉头，掏出手机一通查，然后大骂：“这特么就不是一个成语，是电影台词！”
    “哎呦呦呦这嘴，核爆之后你都会剩下一张嘴啊！”小方揶揄道。
    王平安：“真的是电影台词啊！”
    他叹了口气，反问道：“你以前觉得我是个事儿逼，现在呢？”
    “现在嘛……不好说呢。不过我知道我是你的什么！我是你的甜心猫咪哈哈哈哈哈！”
    王平安借着酒意轻声说：“你是我的白月光。”
    小方的笑声“噶”的一下刹住了，她一脸震惊的看着王平安：“什么东西？”
    王平安：“我说你是我的甜心猫咪。”
    “草泥马！刚刚不是这个词的！我很确定！”
    记忆中的场景到这里就模糊了，或许是因为醉意，或许是因为即将和好兄弟们星散四方——字面意义——的离愁，那之后的一切都不再真切。
    王平安隐约记得，小方好像还说了什么来着。
    算了，不管了。
    王平安挥开记忆，握住了面前的门把手。
    他轻轻拉开门。
    ——你啊，是我的太阳啊。不管我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石头，在你旁边我就可以发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