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我的文艺时代

    江文要拍电影这事，最开始只是个念头。
    他本来的想法是打算先去米国留学两年，提升一下自己的导演能力，然后再回国来拍电影。
    结果他这个念头却被女朋友刘晓庆给断然否定，学习哪有实践来的快，与其浪费时间和金钱去留学学导演，还不如直接拉投资拍电影来练手。
    刘晓庆因为拍摄《垂帘听政》和《火烧圆明园》等电影，与香江电影圈过从甚密，本打算利用自己的人脉给江文拉点投资。
    可江文的执拗劲却犯了，死活不想沾她的光，跑去找到汪硕，然后顺利搭上了林为民。
    竟然转头就通过林为民拉到了米国哥伦比亚影业200万米刀的投资，这着实令刘晓庆吃了一惊。
    折腾了两年时间，《阳光灿烂的日子》终于拍好了，还顺利拿到了去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资格，刘晓庆听江文说，这还是林为民跟电影局打的招呼。
    不仅如此，甚至连电影节评委那里，林为民都帮忙打了招呼。
    刘晓庆当时听着江文的话，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被林为民给忽悠傻了。
    威尼斯电影节那是什么地方？
    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电影殿堂，说林为民认识个评委没问题，但跟评委打招呼。
    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刘晓庆对此嗤之以鼻。
    可随着《阳光灿烂的日子》如命定一般获得第50届威尼斯电影节银狮奖之后，刘晓庆回想起江文说的那些话，心中感到一阵羞赧。
    原来不是人家吹牛，而是自己见识短。
    刘晓庆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大的电影节，怎么就能让林为民一句话左右呢？
    这天晚上，江文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
    威尼斯电影节落幕一个星期了，江文回到国内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接受各个媒体采访，还有就是各种酒局。
    得了威尼斯银狮奖，江文顺利的成为继章艺谋、程凯歌之后的又一个名导种子，自然受到了国内电影界的重点关注和追捧。
    “诶，你是不是应该去林老师那看看？”刘晓庆提醒道。
    本来半躺在沙发上的江文已经昏昏沉沉，听到她这句话，悚然一惊，那点醉意立刻消失不见。
    坏了！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真是得意忘形了！
    上回刚得罪了林老师，这回得了奖又没去报喜，真是昏头了。
    江文急道：“明天，明天早上我们俩一起去林老师家。”
    翌日一早，江文带着刘晓庆拎着礼物敲开了林为民家的院门。
    进门客套了两句，刘晓庆去跟陶慧敏说话逗孩子，江文则和林为民坐在沙发上闲聊。
    “怎么样？最近这几天春风得意马蹄疾了吧？”林为民调侃道。
    江文脸上闪过几分不好意思，心中松了口气，看林老师这样子，应该是没记我的仇。
    “这不都多亏了您的帮忙嘛！”
    “呵呵，跟我关系不大，是你电影拍的好。”
    江文说道：“您就别谦虚了，电影节闭幕之后我听人说了，要不是吉安尼·阿梅利奥导演力主给《阳光灿烂的日子》一个评审团大奖，我这回就要空手而归了。”
    “怎么能叫空手而归呢？影帝的分量也不轻啊！”
    “那是人家演员演的好，跟我这个导演有什么关系。所以说啊，我这部电影离不开您的帮助。这几天刚回国，又是采访，又是酒局，忙的一塌糊涂。也没来得及跟您道个谢，您可别见怪……”
    林为民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电影打算什么时候上映？版权卖的怎么样？”
    一说起这事，江文兴奋了起来。
    “电影节没闭幕之前，我们的版权卖的那叫一个费劲，欧洲那些个国家，五万米刀人家都不愿意出，总共才卖了20万米刀出头的版权费。
    结果闭幕式当天拿完了评审团大奖，一个个公司10万、20万米刀，大家抢着买。
    您是没看见哥伦比亚公司那个发行经理的脸色，跟变色龙一样……”
    江文脸上带着得意诉说着在电影节卖版权的经历，一趟威尼斯电影节，《阳光灿烂的日子》卖了24个国家的版权，收获了460万米刀版权费用。
    电影还没上映，出钱投资的哥伦比亚影业就已经大赚了一笔。
    文艺片靠什么赚钱？
    靠的就是卖版权。
    而卖版权最关键的加成就是得奖与否和奖项的份量。
    全世界有份量的电影节或者电影展有几十个，每年入围的电影有数百部之多，其中大部分都是陪跑的，连个奖项的毛都看不到。
    可即便是这样，这些被各大奖项淘汰下来的电影也已经跑赢了90%的同行，因为他们能参展，本身就已经经历了一番残酷的厮杀。
    来到电影节或者电影展上，有很大的概率是能卖出一些版权的，可以做到保本或者盈利。
    但真正能够赚大钱的，还得是那些能够在电影节上拿到奖项甚至是大奖的作品。
    江文卖片子的遭遇跟电影圈绝大多数新人导演都一样，默默无闻时你片子白给别人人家都不愿意要。
    拿了个奖，顿时身价倍增，各国电影公司抢着要。
    这就是现实。
    聊着威尼斯电影节上的那些趣事，江文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最近电影圈流传的传言。
    “这帮人啊，就是羡慕嫉妒恨。我有您这样的贵人相助，谁让他们没那个命呢？”
    江文赤裸裸的拍起了林为民的马屁。
    “得得得！别说这些废话了。”
    林为民打断了他肉麻的吹捧，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筹备电影上映，哥伦比亚影业留了几个重点国家的发行权，国内我负责张罗。
    对了，还没恭喜您呢，《霸王别姬》这回可放了个大卫星！我听哥伦比亚的人说，连米国那边的新闻都报道了，两亿票房！”
    江文啧啧称奇道。
    “没到两亿，差了一千多万。”
    《霸王别姬》上映了两个多月，九月初刚下映，票房止步1.86亿，创造了中国电影前无古人的票房成绩。
    “四舍五入就是两个亿。我跟哥伦比亚的人聊天的时候，他们都惊了。一部文艺片卖了2000多万米刀，即便是在他们米国也很少见。程导今年靠这部片子，不得拿奖拿到手软？”
    “现在也没有什么有份量的奖了。重头戏还是12月份以后的好莱坞颁奖季，徐枫和迈克都想冲刺一下金球奖和奥斯卡。”
    江文闻言感叹起来，他刚拿了奖，可谓春风得意。
    但跟《霸王别姬》这种真正拿了大奖的作品比起来，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迈克尔·菲利普斯同样是两部电影的制片人，就没有跟他谈过寄希望于《阳光灿烂的日子》角逐金球奖的事。
    聊到最后，林为民问了江文愿不愿意带着《阳光灿烂的日子》参加沪上国际电影节。
    “伱什么意见？”林为民问江文。
    “没问题，我肯定参加，而且还能在组委会那落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江文笑嘻嘻的说道。
    关于带着片子参加电影节这件事，其实沪上电影节组委会还找过程凯歌。
    可惜那时候《霸王别姬》刚得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着急上映，程凯歌也不太看得上沪上电影节的影响力，所以直接拒绝了。
    那个时候滕金贤还没找林为民当评委，要不然说不定还可以商量商量。
    一般的国际电影节，都要求参赛电影必须是首映。
    但沪上国际电影节因为是初创，无论是片源质量还是数量都没办法跟那些成名已久的电影节相提并论，所以自然要放低一些要求，只要求参赛电影必须是华语世界首映。
    确定了江文将携《阳光灿烂的日子》参加沪上国际电影节，林为民给组委会打电话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
    吴贻功得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阳光灿烂的日子》刚刚在威尼斯得了银狮奖，虽然有拾人牙慧之嫌，但沪上国际电影节毕竟是草创，如果这部片子能来参加沪上国际电影节，无疑是给电影节壮了一把声势。
    吴贻功在电话里对林为民好一通感谢，然后又按照林为民给的联系方式去联系江文。
    九月下旬，于华家孩子满月，林为民抽空带着陶慧敏和小豆包去参加了满月酒。
    于华和程虹在燕京基本没什么亲戚，来的都是朋友、同事，很多都是熟人，气氛热烈融洽。
    小豆包现在刚刚会走路、说话，看什么都好奇，尤其是看到程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不点儿，就更感兴趣了，一直跟在程虹屁股后面。
    “姨姨，看弟弟！”
    程虹蹲下来，笑着将襁褓打开，“你看看吧。”
    小豆包围着小不点儿刚看了两眼，小不点儿就哇哇的哭了起来，把小豆包吓得躲进了陶慧敏的怀里。
    “妈妈，弟弟哭了！”
    “是啊，可能是饿了吧，你不是也这样吗？”
    “豆包没哭。”
    “昨天晚上你还因为没给你奶喝哭了。”
    小豆包歪了歪脑袋，这样的对话对她来说还是复杂了一点，她听不懂了就钻进陶慧敏怀里，撒娇道：“妈妈！”
    程虹在喂孩子的时候，于华正陪着众多客人。
    他今天春风得意，低声对林为民说道：“林老师，之前给您看的那部，我已经写完了。”
    林为民闻言点了点头，“这么快？效率不错啊！”
    “这都是向您学习嘛！”于华得意道。
    写完了，儿子也生了，于华扬眉吐气，他迫不及待的拿给林为民炫耀。
    《许三观卖血记》。
    灵感来自于当年于华和林为民、石铁生二人在南礼士路公园的一次闲逛。
    那年于华还在国立文学院学习，林为民请他和石铁生去了烤肉宛吃烤肉。
    从烤肉宛出来，几人吃的太多，走进了南礼士路公园。
    公园里散落着一顶顶破旧的帐篷，那是来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陪孩子们看病的家长。
    他们不舍得住招待所，所以只能住进帐篷里。
    八十年代的帐篷，没有后世那种五颜六色的露营帐篷，清一色的军绿色，颜色褪去军绿色变得斑驳、破旧，有一种破碎感。
    于华当时蹲在那里和帐篷口愁容满面的男人聊了好长时间。
    如今，他终于将当年的感动写进了书里，对这部新作品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