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你怎么那么傻呢？”顾晴晴的眼睛直直的盯住他的脸，用手轻触。“你是我哥哥，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
  他苦笑：“因为我不是。”
  “你是！天底下不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你就是我哥哥。”顾晴晴的眼睛里涌上泪水，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我是用你哥哥的身体做成的，你应该恨死我才对。”尽管他不忍心伤害这个失去了亲人的女孩子，但是有些事一定要说清楚。“你应该恨我，杀了我才对！”
  啪！顾晴晴用力的甩给他一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梅若水绝望的闭上眼睛，这就是他应该得到的，不是吗？不是怜悯也不是关爱，而是唾骂、耳光，或是死亡。“不要光打，你应该杀了我。我得到了你哥哥的一切，做妹妹的不应该为哥哥报仇吗？你说过，要是有人抢走了凌熙，你就会亲手杀了那个人。你忘了吗？”
  “哥，你别这样，不要故意激怒我。”顾晴晴抱住他，开始啜泣：“哥，我只想要哥哥，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晴晴，我也希望我是你哥哥，”梅若水强忍住泪水，接着说道：“但我不是。”
  “你真是个傻瓜！”顾晴晴摇晃着他，痛苦的说：“原来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所有人都当你是我哥，你也愿意成为我哥，可现在为什么就是不肯呢？那些日子我们过得多好，你都忘了吗？你一点也不留恋吗？成为我哥，你就可以拥有一切，你到底为了什么不肯同意？”
  他看着顾晴晴的眼睛，绝望的说道：“天知道我有多么怀念过去的日子，天知道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顾盼，可是你知道吗？我爱上了凌熙，爱到无法代替顾盼，无法把他对顾盼的温柔当作是对自己的，无法接受他的心里根本爱的不是我。”
  这一席话让顾晴晴愣住了，之后她叹了一口气，放开他。“你不能爱上凌大哥，你会被他折磨死的。他是不会因为你爱他就会心软的人，他只会对你更加的狠毒。”
  “我知道，但是我别无选择。”他低头，不让顾晴晴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水。他就是傻瓜，一个彻彻底底的傻瓜。为什么爱上凌熙？如果他不曾爱上，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无穷无尽的痛苦？凌熙不会杀他，只会用尽方式折磨他，因为他不肯成为顾盼。
  顾晴晴走出地牢，忍不住哭的更加伤心。程楚天连忙把她带走，万一被凌熙撞见可就完了。是他擅自安排顾晴晴去见梅若水的，他怎么也禁不住顾晴晴泪水涟涟的恳求，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助她一臂之力。
  “怎么样？他怎么说？”回到了房间，等在那里的凌灵和陆晏都问她。
  “他不肯同意。”顾晴晴的泪水没有断过，“他说他爱凌大哥，爱到不能成为任何人。”
  程楚天叹气：“这倔脾气，以后有他受的了。”
  “该不该告诉王，也许??????”
  “晏晏，若是知道他的爱凌大哥只会更加冷酷的折磨他，不会有任何的帮助。”程楚天跟凌熙相识十几年，最了解。
  陆晏也不是不了解这一点，但是无法接受。“人已经逝去，难道他还要这个痴心爱他的人为顾盼陪葬吗？”
  答案显而易见。如今的凌熙就像是个受了伤的猛兽，恨不得咬伤所有人，毁掉所有人。包括爱他的人，他全部的爱都已经随着顾盼而去，留给梅若水的，只有伤害。而这种伤害来自所爱之人，只会让梅若水更加痛苦。
  “我觉得他就是我哥，我不想恨他。”顾晴晴矛盾极了，原本她应该毫不犹豫的除掉抢了哥哥一切的人，可是当一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她就无法恨他，无法狠心杀了他。
  “现在我们谁也不能多说什么，不然只会更加深凌大哥的恨意而已。也许还会引火上身，所以咱们谁也不能再关心这件事了。说到底这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咱们无法干预，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主要是担心陆晏耿直，激怒了此时危险的凌熙，程楚天只能说不管这件事。
  陆晏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他冷冷的说：“我到今天才发现，你不过是个匹夫，而且不知道爱为何物。我算是看错了你，引火烧身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晏晏！”程楚天看着拂袖而去的陆晏，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想要追出去解释，却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若是陆晏不能领会他的担心，他也算是看错了陆晏。执着了那么久却没有任何的回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执着也许并不是件好事情。
  凌灵和顾晴晴看着不欢而散的两个人，也都沉默了。这就是爱吗？一句话就可以终结。她们还年轻，没有体会过什么才是爱情，但是看到周围的人这样痛苦她们似乎明白了。爱情，不是只有甜蜜。爱恨，原本就只隔着一层纱而已。
  问天下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死去的人没有安息，还要继续折磨着活着的人。梅若水的爱注定只是一场悲剧，因为他爱上的人，心里只剩下了残酷二字。凌熙的爱随着顾盼消失，如果他不肯成为顾盼，凌熙一定会让他为顾盼陪葬。
  如果死去的是他，该有多好。曾经以为这一切美好都是属于自己的，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顾盼生辉的美人，真的是那个让所有人神魂颠倒的顾盼，可如今才发现原来他拥有的都是属于别人的。凌熙之所以留下他，不是因为有多么的喜欢他，不是因为对他有不舍之情，只是因为他像极了顾盼。不，是和顾盼一模一样，如此而已。
  当初他来到凌熙的身边是带着仇恨的，之后回到楚辛那里是带着死志的，他为了凌熙甘愿死掉也不肯屈从于楚辛，为了凌熙甘愿放弃自由而回到他的身边，他为了凌熙甘愿忍受着种种折磨，不是他傻，而是因为他爱凌熙，爱到可以拿整个生命作为交换。
  可是，凌熙却不爱他。
  凌熙不肯爱他，他不肯成为顾盼，他们余下的生命是不是就要用来无休无止的相互折磨？
  梅若水蜷在厚厚的毯子上，美丽的眼眸中毫无神采。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在乎，他只是知道凌熙恨他，会把对楚辛所有的恨对失去顾盼所有的恨都一点不落的转到他的身上。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根本是多余的，因为锁住他其实不是铁链，只是凌熙而已。
  只是凌熙而已。
  三十
  凌熙回到王府之后，直接朝地牢的方向走。凌灵拦住他，坚持有话要跟他说。
  “哥，他不是盼哥，你放了他吧！”
  “凌灵，你要不是我妹妹，我一定会杀了你。”凌熙的声音十分的阴沉，如同他的表情一样。“盼没有死，只是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而已。”
  “我都听说了，你收集了很多贡药来折磨他！哥，就算他不是盼哥他也不曾害过谁，他不是故意想骗你的。你放过他吧！”凌灵知道那些贡药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折磨，所以才会冒着危险来说这样的话。“盼哥已经死了，你还要让他为盼哥陪葬吗？”
  “我告诉你，”他的声音带着毁灭的意味：“盼死了，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当凌熙出现在地牢时，梅若水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一丝的惊喜，也没有一点的惊讶。如果他的眼中有稍微一点的感情，凌熙也不会感到如此的恼火了，他抬起梅若水的下巴，冷冷的问：“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吗？”
  “埋葬顾盼？”他知道如何激怒凌熙，并且敢于这样做。
  但是凌熙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被激怒，反而笑了。只是这笑容，如同魔鬼一样的可怕。“我为了你，找来不少的好东西。”他一挥手，早有人抬过来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尽管在阴暗的地牢里也闪烁着瓷器美丽的光彩。
  “是什么？”他知道不会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告诉我才会加深我的痛苦不是吗？”
  “盼，你为什么就不肯乖一点？”凌熙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的倔强，有些无奈的叹气。有那么一瞬间凌熙脸上都是柔情，如同从前。
  “因为我不是顾盼。”
  他用这句话打碎了凌熙所有的温柔和??????或许有着一丝的怜悯吧！
  凌熙点点头，走出牢房，坐在桌边开始给他介绍桌子上的东西：“这是我费尽心机找来的贡药呢！你放心，不是毒药，不会要你的命。它们只是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痛不欲生而已，只会让你学得乖一点，不要再忤逆我。”
  梅若水讽刺似的一笑：“你为什么不直接打我？拿鞭子抽我也行啊，何必这么麻烦？”
  “我舍不得盼的皮肤，不会在上面留下半点伤痕。”他随手拿起一个紫色的小瓶，慢条斯理的介绍：“这个叫做‘谪仙’，意思就是连神仙也受不了。听说它会让你的五脏六腑绞痛，而且一疼就是三天，没有一时的停歇。想试试吗？”
  明摆着就是威胁，梅若水忍住泪水，只说了两个字：“随你。”
  他的眼泪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痛。凌熙只是因为心疼顾盼的皮肤才没有鞭打他，而不是心疼他这个人。
  “给他灌进去！”凌熙叫侍卫动手。
  “不必麻烦，我自己喝下去，一滴不会剩下的。”他和着眼泪，把瓶中之物一饮而尽，“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