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春风尽余欢

第18章


杨宏修也曾随父亲去过西南,待了不到三个月就因为边疆战事再起而不得不离开,后来也探听过西南的情况,皇帝派了许多名将能吏过去,可除也除不尽,招又招不安,怎么都无法根本解决。本来皇帝仍然寄希望于杨老将军,希望边关战事一了就派他去西南平叛,可三年前杨老将军战死沙场,皇帝一时没了指望,十分犯愁,佟王见此,方才请命去西南平叛剿匪。
  这次到杨府,佟王身边并没有人跟着,他亮了玉牌表明身份,杨宏修照规矩拜见后,又开始怀疑佟王来的目的。
  “杨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一人前来,就是为了省去那些不必要的礼数。”佟王微微笑道。
  佟王现在这个模样和打扮,与其说是位德高望重的王公贵胄,不如说是个俊秀儒雅的江湖侠客,杨宏修看了,心中产生一丝好感。
  “不知王爷找下官有何吩咐?”
  “杨将军坐吧,”佟王放下茶碗,“本王来此是为了皇兄昨日召见你的事。”
  杨宏修刚刚坐定,听到这句话,心又提了起来,同时也不禁好奇,皇帝和佟王真的兄弟情深到了这个地步,到现在佟王都将皇帝唤作皇兄。
  “皇兄最近身体不适,有时候沉不住气,冲动之下跟杨将军说过的话,还请杨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杨宏修一愣,不知道佟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家的事情不需要大费周章,靖国侯只是年事已高,脾气比较大,老人家吗,都是说出去的话八匹马也拉不出来,只要靖国侯……”佟王会顿了一顿,又说,“皇兄也明白,靖国侯一家忠心耿耿,绝对没有藐视皇权的意思。”
  听到这里,杨宏修方才明白的佟王的意思——玉家不是问题,靖国侯本身才是源头所在,只要玉家其他人懂得收敛,皇帝是不会为难他们的,等靖国侯一去,所有的矛盾自然迎刃而解。
  “王爷此话当真?”杨宏修不觉间已将佟王看成可以信任的朋友,说话就直接了几分。
  “本王的话,自然当真。所以……”佟王忽然语气一转,“你不必为子奚的事担心了。”
  杨宏修噎了一下,惊讶地望着佟王——他是知道玉卿书在教六皇子写字画画时也会教佟王家的小郡主,可没想到佟王对玉卿书的称呼如此亲近。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佟王笑道:“我可是在你之前就和子奚认识了,见了他,代我问个好吧。”
  佟王起身要走,杨宏修送他到门口,佟王没有回头,低声问:“杨将军,你第一次和子奚一同到玉兰香顶楼的那晚,发生了什么?”
  杨宏修怔住,就听佟王又说:“无论什么时候,千万不要以为有些事除了你们自己其他什么人不知道。”
  杨宏修面上一凛,神色复杂地望着佟王,佟王背对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在时,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去佟王府传话。”
  中秋当晚,玉卿书邀请杨宏修到他家做客赏月。
  玉卿书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准备了茶点招待杨宏修,期间聊起佟王,玉卿书一脸陶醉地笑着说:“佟王爷,那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人啊!”
  杨宏修掰着指头算了一下,问:“还有一个是谁?”
  “你认识啊。”玉卿书双手托腮,理所当然地认为杨宏修是知道的。
  “齐王世子?”
  “伯言是好朋友!”
  “方宗辉?”
  “怎么可能,那可是个蛇蝎。”
  “……陈师兄?”
  “……你怎么只猜男的?”
  “……又是那个依依姑娘。”
  “就是依依啊。”玉卿书转而又道,“不过所有人中我只对宏修你再见倾心!”
  杨宏修本来已经黑下去的脸色稍霁,看玉卿书开始喝茶吃点心,忽然发现,从他们在一起开始,玉卿书就很少像最初认识时那样,没事往他脸上亲了。想到这里,杨宏修不由自主地唤了声“子奚”,然后在玉卿书偏头看他的时候,吻了过去。
  唇舌交缠,呼吸相抵,二人很快忘乎所以,丢下茶点,晃悠回了屋子里,门一关,再没出来。
  一向警觉如杨宏修,也在此刻严重的迟钝了。
  玉卿书的母亲容氏正皱紧了眉头,站在玉卿书的小院外。
  当晚,杨宏修离开后,玉卿书就被容氏叫到了屋子里。
  容氏跪坐在佛像前,手里拨弄着佛珠,口中念着佛经,眉头紧锁。
  “母亲。”玉卿书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侍女为他准备的软垫上,低头唤道。
  容氏抬眼,挥退了四周侍从,诺大的房间里,只剩她们母子二人。
  “卿书,你和杨将军是怎么回事?”
  “母亲指的是什么?”玉卿书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反问。
  “龙阳之好,短袖之癖。”容氏丝毫不加掩饰。
  玉卿书绞着手指,沉默片刻,答:“孩儿答应与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容氏打断他的话。
  “知道。”玉卿书咬了咬牙,“孩儿喜欢宏修。”
  “混账!”容氏厉喝。她一向礼佛,说话从来温言细语,突然严厉起来,玉卿书也不禁紧张起来。
  “身为侯门公子,如此行为不端,你要满朝文武看玉家的笑话吗?”
  “……孩儿不敢。”
  “都做了还说什么不敢!”容氏见玉卿书头压的低低的,缓和了语气,“卿书,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和谁一起胡闹,杨将军是与你同朝为官的人,身份不比那些优伶歌伎,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孩儿没有胡闹……”玉卿书小声辩解。
  容氏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你不肯成亲,放着大好的姻缘置之不理,母亲明白你的顾忌,没说你什么,怎么现在,你就不管不顾了?”
  玉卿书心中一慌,无言以对。
  “……还是说,你已经愿意成家了?”容氏语气越渐平缓,其中已无责怪的意思。
  玉卿书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又或者,杨将军就那么好,值得让你不顾一切?”
  此话一出,玉卿书再也忍不住,对着容氏磕了个响头:“孩儿不孝。”
  容氏长叹了口气,对着佛像念了几句,半晌,站起身来。
  “卿书,你走吧。”
  “母亲?”玉卿书惊讶地抬头。
  “你犯下大错,不知悔改,玉家容不下你,你走吧。”容氏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你若觉得杨将军值得,去找他就是,若不值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总之,不要再回玉家了。”
  “母亲!”玉卿书慌忙道,“孩儿——”
  “不要说了。”容氏摆了摆手,再次闭目向佛,“你本来就不是玉家中人,他日若得以脱身,便是你的造化,也不枉我多年请愿。”
  “我佛慈悲,卿书,为娘只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于你,你可答应。”
  “……母亲请说,孩儿纵使万死,不敢推辞。”玉卿书明白容氏心意已决,不再多说。
  那夜,玉卿书陪容氏在房中一直到天明。那是他在玉家的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离开之后,余生里再没踏入靖国侯府的大门。
  折十七 归鸿声断残云碧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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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卿书被逐出玉家的事很快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玉府中人对原因语焉不详,只说是玉卿书犯了其母容氏的忌讳,靖国侯最初的意思是跪几天祠堂就算了,但容氏态度坚决,不允许玉卿书继续在玉家待下去,无论如何都要赶他走,第二天玉卿书就带着些平日用的必需品和一些银两去客栈住了。
  杨宏修也去问为什么,玉卿书避而不答,杨宏修便邀请他去杨府住,他倒是痛快的应了。
  被逐出靖国侯府,从此与玉家再无牵连,甚至在朝堂上见了玉家的人,也只是例行的招呼。开始众人以为玉卿书的母亲在气头上,过两天就会寻个缘由再把人接过去,可一过过了两个月,玉家毫无动静,除了正式宣布玉卿书与玉家再无相干,不管做了什么都和玉家没有关系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这意味着玉卿书一下就失去了背后的靠山。他官居礼部侍郎,一大半靠的是玉家的背景,现在没了玉家这个后台,礼部中许多事都已不用他经手,大有先架 空后免职的意思。如此,时间一久,各种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纷至沓来。玉卿书亲身体会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除了平日就交好的几个朋友,其他人都直接疏远了。
  杨宏修开始对此完全摸不着头脑,后来发现玉卿书的大哥对他的态度由原来的还算友好变成爱搭不理,每每看他眼神里都带着些责怪的意思,方才隐约猜出容氏是以什么缘由将玉卿书赶出家门。大略猜到后,想瞒着玉卿书到靖国侯府拜会一趟,可递过去的帖子都被一一退回。直接去找玉卿书的大哥,对方干脆不见。于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杨宏修也跟着郁闷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玉卿书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把笔墨纸砚拿到卧室,铺在外间的桌子上抄书,杨宏修披了外衣,在旁边看着。
  抄完了一段,玉卿书放下笔,问:“宏修,你不想我继续在你这里住下去了吗?”
  杨宏修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倒希望你一直住在我这里的。”
  玉卿书又问:“如果我变成平民百姓呢?”
  杨宏修笑了笑,答:“我不在乎。”
  “那就不要管我家的事了,我有吃有喝有睡觉的地方,又可以与你在一起,已经足够了。”玉卿书又低头开始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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