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春风尽余欢

第19章


  杨宏修想,玉卿书大概是知道了他往靖国侯府递拜帖的事情。
  “母亲并非怨我,也不是在罚我,宏修,反倒是我不孝。”玉卿书声音中带着自责,“玉家现在这个情形,母亲只是不想牵连我……”
  “没事的。”杨宏修将手覆在玉卿书的手上紧了紧,“怕你担心没跟你说,两个月前佟王回京的时候找过我,只要佟王在,玉家不会有事。”
  玉卿书没有接话,冥冥之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
  第二天早朝,皇帝比平日迟了一刻钟的时间。
  玉卿书在百官之中看了一圈,没看到爷爷的影子。
  接着,看似疲惫不堪的皇帝让身旁的内侍总管宣读圣旨,圣旨上拟了个名单,念到名字的出列,然后,全部收押。
  名单很长,上面的官员有的在朝有的不在朝,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和靖国侯关系密切——或是学生,或是好友,或是亲人。
  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立刻有官员站出质问皇帝原因何在,皇帝只说了两句话。
  靖国侯指使西南剿匪大军的副将抗旨不遵。
  朕的亲弟没了。
  有官员还要说什么,皇帝挥挥手,直接宣禁卫军上殿,所有异议者,连同名单上的官员,一并押下。
  名单上没有玉卿书的名字,但玉家其他人都无一例外的被带走了。
  当天,各部门的日常事务几乎都停止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无心政事。
  玉卿书在礼部,很快得到消息,说靖国侯府早在朝议的时候,已经被禁卫军包围,许进不许出。
  城北大营两位与玉家关系密切的两位将军也在名单上,早早就被带走,北大营现在由营中副将代为接管,直接听令于皇帝,没有皇命,一律不准妄动。
  而靖国侯在昨晚入朝面见皇帝后,再未出宫。
  晌午时分,玉卿书从一个没见过的内侍手中接过一张小纸条,寻了个没人的角落读后藏好,悄悄出了宫门。
  匆匆来到城外的大觉寺,寺中和尚将他带到念经的小屋中,一位素衣蒙面的女子正等着他。
  “穆姐姐。”玉卿书强作镇定,走在女子身旁,低声唤到。
  “子奚,你必须尽快走。”女子说道,“陛下现在已无理智可言,他这次放过你只是因为你已不在玉家又算是佟王小郡主的师长,难保他突然改了主意,你若进了天牢,纵是我也不能救你了。”
  玉卿书没有回答,反问道:“佟王爷怎么会出事?”
  “靖国侯说小莫勾结反贼,在小莫独身一人被困反贼据点时,暗自压下圣旨,命令将士不准前去救援……”女子叹了口气,哀恸道,“后来,是其中一名反贼的首领带着小莫的尸体出现在城中……昨晚密探快报传回,陛下当场就摔倒在御书房,之后连夜召见靖国侯……估计今天下午,西南的军报就该正式传回来,陛下不惜暴露自己暗存的势力,先一步扣押了所有相关者,就算日后冷静下来,这一步也已经不能退了。”
  “……爷爷他……他怎么能……”玉卿书难以置信,当年送佟王爷出外学习的就是靖国侯,比起皇帝,佟王与玉家要亲近的多。
  “子奚,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玉夫人将你赶出家门,怕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况,你必须尽快走。”
  “可是……”玉卿书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女子又说:“这些年来陛下背着满朝文武到处培植暗卫的势力,手中掌握的远比你想的要多,你在京城,我保不住你。”
  玉卿书没有回答,女子看着他,叹道:“子奚,当断则断,否则,你只会害了杨将军。”
  素衣女子与玉卿书在大觉寺密谈的时候,陈适龄正在兵部规劝杨宏修。
  与素衣女子的观点一致,陈适龄同样认为皇帝此次放过玉卿书是暂时的,随时有可能再牵连一大批人进去。就算不再单独抓人,判靖国侯一个抄九族,玉卿书同样跑不了,到时,杨宏修恐难自保。
  “之前玉大人被赶出玉家大门,我怕劝你趁机疏远他太不近人情,但现在已经不是人情不人情的事情了。”想到杨宏修曾说纵使卸甲归田也不愿撇清和玉卿书的关系,陈适龄又说,“就算你可以抛下一切一身轻的和玉卿书远走高飞,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妃怎么办?”
  太子妃是杨宏修目前最大的顾忌,他只有这一个妹妹,无论如何都是放不下的。
  “历朝历代,没有娘家和娘家势弱的后妃,几个能得善终?为了太子妃,你也不能再和玉大人有所牵连了,寻个机会,尽快向皇上表明你的立场吧。”
  陈适龄语重心长,杨宏修无法反驳,却也无法做出决定。
  “宏修,皇上这次开弓没有回头箭,捉拿官员、包围靖国府动用的都是禁军,牵扯的人只有更多不会减少。”陈适龄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况且,这次军报未到,皇上竟已得到消息,可见多少咱们看不见的地方,藏着皇上的眼睛呢。”
  折十八 归鸿声断残云碧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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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宫中传旨昭告天下。
  列靖国侯抗旨不遵等二十大罪,本应凌迟,念其三朝元老的身份,多年辅佐朝政,故赐毒酒,留全尸。
  随后宫中派人将靖国侯的遗体送回玉家。
  包围靖国侯府的禁军始终没有离开,大理寺与刑部也没有传出被扣押官员的消息。
  接到靖国侯的消息后,杨宏修便赶去礼部找玉卿书,玉卿书独自坐在角落里,精神恍惚。
  熬到散衙,杨宏修不放心玉卿书一个人,便唤人牵了马来,与他同乘一匹马回了杨府。
  如今这个情况,杨宏修也没办法再安慰他不会有事,只是在他坐在屋子里对着窗外发呆时,默默地抱紧他。
  “宏修,武林中人入朝堂从来只有一个结局,可为什么总有人就是不吸取教训,认定自己是特别的?”玉卿书目光迷离,小声地问。
  杨宏修收紧了手臂,在他耳边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宏修,你怎么保护我?”玉卿书侧过头靠着杨宏修,“抗旨不遵?劫法场?你若有什么事,太子妃怎么办?”
  “你是太子妃的哥哥,你要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子孙蕃衍,大富大贵……”
  玉卿书抓着杨宏修的衣襟,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杨宏修曾问他,子奚,今生只与我一人偕老,好不好?当时他拼命压制自己想说好的冲动,却最终没能忍住。
  明明知道这是难以兑现的承诺。
  杨宏修心口隐隐作痛,却无法反驳。
  “我明晚子时离开京城,明天散衙后你去陈尚书府里,丑时去玉兰香找我,玉兰香的人会告诉你我子时就离开了,你回家发现我不在,便到京兆尹那里说我不见了,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但此时不同往日,凡事需小心起见。京兆尹是皇上的人,找他来处理的话,皇上不会为难你。”
  “一个时辰,你能走多远?”
  “别担心,会有人帮我安排的。”
  杨宏修拥着玉卿书,眉头紧锁:“从此一别,再也见不到了是吗?”
  “……不会的,等过了些年月,我偶尔会来看看你的。”玉卿书沉默了很久,轻声说:“我只怕到那时,你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会记得的。”杨宏修在他发际轻吻,“等一切平息下来,告诉你在哪里,我去看你。”
  玉卿书视线渐渐模糊,翻了个身,抱着杨宏修,不愿放手。
  “宏修,如果有一天我非死不可……我宁愿由你来动手。”
  “说什么傻话,不会有这一天的。”
  杨宏修以吻封缄,吹熄了灯火,将人抱到床上。
  二人耳鬓厮磨,一夜无眠。
  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今日无早朝,各部门按旬休处理。
  皇帝无心朝议,百官人心惶惶,京城的气氛,越加紧张起来。
  巳时,皇帝身边的一名内侍领着两个随从到了杨府,告知杨宏修,皇帝有事召见。
  杨宏修换了官服,在房间里与玉卿书相顾无言。
  他这一去,再回来,就将看不到玉卿书了,可到最后,也只能说出“保重”两个字。
  杨宏修来到偏殿,见到皇帝时,一名小内侍正把药碗端下去。
  皇帝让杨宏修起来说话,杨宏修眼角余光看过去,愣住了——皇帝神色憔悴,满眼血丝,发际竟已全白。短短两日,像过了二十年。
  “杨卿,朕一向对杨老将军信任有加,更将你妹妹许配与太子,御封太子妃,朕的心意,你该明白吧?”
  “皇上仁慈,臣感激不尽。”杨宏修心中苦涩,伏地谢恩。
  “你明白就好……朕知你堪当大任,过些日子,朕处理完手中这些事,会另派你个官职,让你去西南,你愿意吗?”
  这是皇帝开始着手更替各部以及各地官员的第一个决定。
  杨宏修是皇帝手中用来对付西南叛乱的最后一张牌,皇帝本打算让他先在朝中历练一番再去西南,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没有时间让杨宏修先去习惯朝堂了。
  对杨宏修本人来说,自然也是战场上更加适合他,杨宏修很快应下,口中念着“臣定不负所托”之类的套话,一边又想着,如果在外面,也许可以和玉卿书在一起也说不定。
  “好,你肯为朕效力,就是最好了,将来太子妃就是皇后,你是未来皇后的兄长,朕决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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